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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洞房花燭

  “父皇,真的不行嗎?”朱翊鈞用可憐兮兮的表情看著隆慶問道。

  隆慶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種表情,笑著說道:“鈞兒倒是學會撒嬌了!”

  朱翊鈞聽到“撒嬌”二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微紅起來,但是卻沒有反駁,繼續說道:“那父皇是答應了?”

  “父皇可沒有答應你。”隆慶說道,“你上次出宮就給張卿家帶來那么大的麻煩,這次他成親,那么多的官員都會到,若是看到你在那,豈不是要惹更多麻煩。”

  原來這朱翊鈞想要去參加張凡的婚禮,只是隆慶卻是不準。

  “可是,父皇,兒臣想去。”朱翊鈞說道,“兒臣作為學生,老師的喜事豈有不到之理!”

  “父皇知道你的心情,可這……”隆慶也有些猶豫。

  “不如這樣吧。”朱翊鈞說道,“既然他們會說兒臣私自出宮,這次兒臣就報備父皇,堂堂正正地去,如何?”

  “這……”隆慶更加煩惱了。這樣一來倒是堵住了那些個言官的嘴,可是卻更加對張凡不利了。一個四品官員的婚禮,太子都來參加,可見其恩寵。這些都不是主要的,隆慶是怕張凡年輕氣盛,會起驕傲之心。

  朱翊鈞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在想什么,但是他對自己提出的這個辦法很有信心,說道:“況且,父皇,朝中不是有人不喜歡老師嗎,兒臣去了也能震懾一番。”

  “不行。”隆慶下了決心,說道,“你去了只會給張卿家添麻煩。父皇答應你,待過幾日,父皇讓人送你出宮游玩,絕對不會被他人發現。”

  “真的!那太好了。”朱翊鈞很是高興,隨即又說道,“可是父皇,老師的喜事也不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嗯,張卿家新婚,倒是可以賞他些東西,鈞兒說賞些什么好呢?”隆慶笑著問道。

  “尋常的金銀財物自然免不了,可是光賞這些倒是顯得皇家俗氣了。”朱翊鈞捧著小腦袋想了想,靈機一動,說道,“有了,父皇,老師新婚,不是正可以封誥命嗎?”

  “鈞兒聰明,既然如此,父皇就下旨封張卿家的夫人誥命。”隆慶聽了這個辦法,大點其頭,說道,“張卿家現在官居四品,正好在敕命之上,賜她淑人之銜。”

  “父皇,可不要忘了您答應兒臣的事,過幾日要送我出宮玩耍。”朱翊鈞如今小孩子的天性表露無遺。

  “父皇可是皇帝,自然一言九鼎。”隆慶說道,“只是這是別讓你母妃聽到了,不然又要來數落父皇。”

  “放心吧,父皇,兒臣曉得。”朱翊鈞高興地說道,“對了父皇,母妃是否又要分娩了?”

  “正是,不就你就要多個弟弟或妹妹了。”談起這件事,隆慶也很是高興。隆慶一生共有十一個子女,其中皇女七人,有三人早夭;皇子只有四人,前兩為也是早逝,三皇子就是朱翊鈞,而將要出生的這位就是未來的潞簡王朱翊镠了。

  “要是弟弟就好了,這樣也有人陪兒臣了,不想皇姐皇妹那般,無聊之極。”朱翊鈞說道。

  “若是皇子,鈞兒可答應一生好好照顧你的皇弟?”隆慶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他被嘉靖弄怕了,現在又怕這種親人之間的互相猜忌出現在自己子女身上。

  “那是自然。”朱翊鈞很是鄭重其事地說道,“兒臣以太子的身份發誓,必將一生照顧皇弟,絕不變心。”

  隆慶聽了他的話,大舒一口去,最然帝皇之家干出的背信棄義之事不少,可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他如今聽到這么一句,也算是老懷大慰了。只是隆慶不知身后之事,他若是知道,恐怕就不會讓朱翊鈞發下這樣的誓言了。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鄉遇知音,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張凡算是占了金榜提名的喜事,而他人生的第二大喜事“洞房花燭夜”也要到來了。

  明清時的大戶人家結婚極為講究,要行“六禮”方可完婚,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迎親等。張凡和茹雪既然已經定過親了,那么前邊那三項就可以省略了,可是后便的三項才是最為繁瑣的。而張凡成親這次卻是更加了得,朱翊鈞這位太子殿下還賜下了很多東西,就連其生母李貴妃和皇帝也讓人帶了些祝福的話,賜給張凡不少東西,說是張凡將太子教導的好,二人很是滿意。朱翊鈞還想來看看張凡的新娘,卻是被隆慶給勸住了。如今張凡的婚事直達天聽,想要從簡都沒有辦法了。

  古時大戶人家婚俗及其繁瑣,張凡完成了前面三禮,可是后面的三禮更是讓人頭痛。張凡現在到很是佩服那些媒婆,沒讀過書卻能把這些能讓當朝首輔都弄暈的繁瑣禮節記得一清二楚。

  首先是納征,納征即納聘,男方要準備好禮品,到女方家告知,這就準備要聘娶了。納征之后,女方沒有意見——自然沒意見,茹雪這丫頭自己都有些等的焦急了,怎么會有意見——男方就選定幾日,寫迎親貼,寫明迎親的時間,請求女方同意,女方也回帖同意,就可以進行最后、最繁瑣的一禮——迎親了。

  迎親前一日,男方要設就系謝媒,并且以甜湯果贈送鄰居。當天晚上,新郎由“郎頭”——未婚的少年——陪著睡覺。話說這男女雙方家中都沒有什么親戚,倒是街坊家中尋來一個男孩,那家人也很高興,第一、這是喜事,第二、說是能沾點張凡的貴氣。

  第二日就是迎親之日,張凡根本就不懂這么多的禮,好在如今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等著媒婆的指揮,頗有些心無旁騖的感覺,只不過自己像個木偶一般讓人擺來弄去倒真是不好受。

  皇上太子都有賞賜,張凡將來受重用是必然的,那么朝中的官員自然紛紛到來祝賀。得虧隆慶賜了張凡這座宅子,要不然這么多人往哪擱他都不知道!

  花了好些時候才大半玩,雖然沒有動過,張凡卻覺得自己精疲力盡。剛來到大廳中,一幫子人又圍上來打招呼,家中隨時趙氏最大,可是她一個婦道人家也不好出來應酬。你一眼我一句的把張凡都繞暈了,哪里記得誰是誰。只不過香梅這丫頭很是開心,送來的禮堆滿了一間小屋。就連雪兒這丫頭,因為趙氏喜歡帶在身邊,也受到眾人的追捧。張凡卻總是有種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感覺。

  內閣中也有人來賀喜,趙氏一天來的是如同宰相一般的人物,更加高興了。張凡卻心中苦笑:“真正的宰相和我可不待見啊!”自然,徐階沒有來,徐階不來,那位對徐階尊敬非常的李春芳也不會來。來的是張居正和陳以勤。

  “恭迎老師,陳大學士。”張凡上前打招呼。其他的官員看到兩位宰輔到來,更是踴躍上前。二人從容和其他人打過招呼,乘著迎親前的一點時間和張凡來到書房中敘話。

  “下官張凡給陳大人請安。”張凡向陳以勤見禮,“恕下官招呼不周。”

  “不必多禮,我和你老師也算得上至交,我就賣個老,叫你一身遠德吧。”陳以勤說道,“遠德到底是上過戰場的人,言行之中這股武人之風不少啊!”

  “師伯。”張凡說道,“小侄也曾聽聞您上奏皇上的‘謹始十事’,大受啟發,很是佩服。”

  “這都是同僚們的贊言,身為臣子是應該的。”陳以勤畢竟在官場日久,對于夸贊應對自然,接著說道,“你如今在錦衣衛供職,可是成了眾矢之的啊!”

  “小侄倒是不怕,只知道忠心為皇上辦事。”張凡坦然說道。

  “嗯,你有這份心倒是不錯。”陳以勤說道。

  “遠德,如何啊,對這大婚有何感想?”張居正說道。

  “老師,學生心中是十分開心的,可學生的身子是在是受不了這么折騰!”張凡苦笑著說道。

  二人都是過來人,聽到張凡的話都是哈哈大笑,陳以勤還揶揄地說道:“老夫當年倒也是如此,可是那時我還沒有到能驚動圣上的能力。”

  張凡聽到又是一陣苦笑。

  “好了,今天你有的忙呢,我們也不打擾你了。馬上就該你登場去接親了,快去準備吧。”張居正說道。

  張凡告辭了二人,門口接親的隊伍早已準備妥當,敲鑼打鼓很是喜慶,惹得路人駐足觀看。時間一到,張凡騎上馬,開始前去接親。一路上很是熱鬧,不斷有人在一旁撿著拋灑的喜錢。由四人抬著花轎前往,快到女方家的時候,女方放鞭炮迎接。還有小孩子攔住轎子討要禮金的。這時新娘按規矩還得“捱上轎”,拖延一番上轎的時間,哪怕新娘子再想早點見到如意郎君,這一部也省不得。在迎親者“三請”“四清”后,這才見到穿著鳳冠霞帔、蓋著大紅方巾的新娘子,由兄長一輩的報上花轎。上轎后,不可移動座位,座下還擺放著銅爐,里面燒著炭火和絨香。雖然現在已經是深秋,還是熱的人受不了。隨轎還要兩個男青年緩緩前行,所謂壓轎。而等到了男方家,還要派人前去接待。

  到這里,張凡總算是和茹雪見面了,雖然眼前的玉人還蓋著大紅蓋頭,不過二人仿佛心有靈犀一般,知道愛人就在眼前。二人按照一旁媒人的知識互贈了糕點,此時張凡家中開始燃燭焚香、放爆竹奏樂,就要開始拜堂了。即將成為自己小姨子的昭雪也站在一旁注視著張凡,張凡也是微笑著沖她點了點頭,卻沒有主意到她眼中無意中流露出來的意思失落。儐相二人指揮著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對拜之后,就是送入洞房了。

  可是今天注定不會就這么“平靜”,儐相剛要喊“送入洞房”,一聲“圣旨到”把在場的所有聲音壓了下去。在場的眾人很是不解,隆慶為何會挑這種時候下旨給張凡。

  來的是張凡的老熟人——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東廠督公馮寶。馮寶手持圣旨來到堂中說道:“張凡及新婦張陳氏接旨。”

  雖然這圣旨是頒給張凡夫婦倆的,在場的所有人還是一起跪了下去。

  馮寶攤開圣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錦衣衛僉事張凡恪盡職守、除貪有功,特賜誥命。妻張陳氏封為四品高明夫人,賜淑人銜,以示獎勵,欽此。”

  張凡倒是反映快,趕忙從驚異中回過神來,叩頭拜謝:“臣張凡與拙荊謝主隆恩。”莊重地接過圣旨。

  眾人站起身來,張凡說道:“有勞馮公公了。”

  “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不必多禮。”馮寶說道。

  “公公既然來了,就喝了喜酒再走吧。”張凡說道。

  “這是自然,宮中也沒什么要事,再說他人大婚只是退場豈不是不美。”馮寶也笑著說道,“如此,咱家就來討杯酒吃。”

  張凡趕忙將馮寶迎上座。趙氏不知道怎么和太監打交道,又恐禮數不周,馮寶卻是主動上前問好。來賀的官員更是趨之若鶩,都被馮寶一一打發。倒是張居正和陳以勤二人和他聊得開來。

  這邊婚禮還要進行,儐相也回過神來,高聲喊道:“送入洞房!”

  如此,婚禮就算告一段落了,當然到這里還不算完,新娘如今在新房內等候,而張凡這個新郎還要到外面酬謝賓客。張凡自從到了古代倒不是沒有喝醉過,知識那幾次都是和那些士兵們一起喝快酒,醉的快醒的也快。可如今要應付這么多客人,不管有沒有交情的既然來了,一杯水酒是免不了的。這樣一來,張凡就這么一小杯一小杯地喝著,這醉的程度就深了。等到賓客散盡,下人們打掃時,張凡已是一步一個踉蹌,由香梅扶著這才回到自己的新房中。

  張凡剛進屋的時候還有些迷糊,可是看到床邊坐著的那個紅色的身影,這酒倒是在這一瞬間醒了過來,兩邊等候的丫鬟退下后,二人獨處,茹雪由于還蓋著蓋頭到看不出什么,張凡倒是有些尷尬了起來。幸好張凡倒還記得之前媒人的吩咐,拿起一旁桌上放著的秤桿,就要為茹雪挑起蓋頭。秤桿碰到蓋頭的那一霎那,張凡明顯感到茹雪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張凡輕輕地將蓋頭挑起,茹雪的臉頰也漸漸出現在他的面前,小巧的下巴、櫻桃般的嘴巴、秀氣的瓊鼻以及那雙動人心魄的眼睛,朝思暮想的容貌又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張凡不禁有些失神了。

  茹雪也很是緊張,張凡挑起了自己的蓋頭,茹雪就害羞的不敢看他。誰知等了半天,張凡還是長在自己面前,一點動靜都沒有,茹雪很是好奇地抬起了頭,瞧見張凡正癡迷地望著自己,頓時滿臉通紅,內心中卻是充滿了喜悅。想到張凡的模樣,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張凡這才回過神來,想到自己這樣盯著茹雪,倒是有些尷尬,不過想到眼前的玉人已經是自己的妻子了,心中頓時又是一松。這一松,剛才稍有些緩過來的酒勁又重新冒了出來,張凡頓時腦子一暈,身子也是一軟,竟然朝前倒去。

  茹雪見到張凡向自己“撲”來,很是有些吃驚,趕忙說道:“相公,還沒有喝交杯……”剛說到一半,發現張凡只是一時沒有站穩才這樣,不由得又是一個大紅臉。

  “茹雪,我的好娘子。”張凡稍稍站起神來,看著茹雪的臉喃喃地說道,“我險些忘了,是該喝交杯酒了。”說著,端起一旁桌上的兩個盛滿酒的酒杯,將其中一杯酒交到茹雪手中,二人喝完了交杯酒,這氣氛又變得尷尬了起來。

  張凡倒是借了些酒勁,說道:“茹雪,天色已晚,我們休息吧。”這話沒說出口倒是覺得很難為情,真說出來倒是又覺得很舒服。

  茹雪低著頭,輕聲應道:“嗯。”那聲音低的連她自己都沒怎么聽清楚。張凡作為一個兩世處男,前世的他連女朋友都沒有交過,如今哪里還受得住此情此景。

  黑暗中,茹雪仿佛也放開了些,主動為張凡寬衣解帶。新人新房頓時呈現一番春光無限。

  第二日起床,茹雪跟著張凡前來拜見趙氏,趙氏是過來人,看到茹雪那行動不便的模樣自然心中有數,臉上更是笑開了花。然后第三日還要回娘家。等到諸事辦妥,茹雪現如今正是嫁給了張凡,有了這么個如意郎君,別提有多高興了。趙氏更是喜歡這個媳婦,張凡如今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一大心愿,就連說話時,趙氏臉上也帶著笑容。

  如見快要過年了,陳文川和馬縣令都準備在京里過年。張凡沒有去錦衣衛點卯,朱希忠倒也是個應景的人,放了張凡的假。他和茹雪新婚,自然是如膠似漆一般,每日伴在一起,倒是昭雪這丫頭怪張凡纏住了姐姐而冷落了自己,對張凡倒是頗有微詞。

  不知不覺,小年已過,眼看著就要到年三十了。這日,張凡府中來了個他意想不到的人。聽著那聲“老師”,看著那小身影,高興之余,張凡又有些頭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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