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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節 警報解除

  昨夜的曖昧,仿佛一掃李慢侯這段時間心中的陰霾,精神抖擻了起來。

  茂德帝姬同樣如此。她這兩天也很沉悶,她跟李慢侯一樣,心里都是帶著愧疚前行的。

  李慢侯不但精神抖擻,而且很開心,很純粹的開心。

  他成功勸說一個宋代女人放了足,但這并不能夠完全解釋他的開心,因為張妙常同樣放了足,可李慢侯仿佛忘了一般。關鍵是茂德帝姬之所以放足,在李慢侯的感受中,有“為了我”這一種成分在內,這是開心的源泉。

  快樂之時,心情暢快,面對危險都變得樂觀起來。

  一大早就開船,不到一個時辰,船就開進了襄邑的碼頭,跟陳留相似,襄邑也有榷關,也有攔頭,同樣的方式,得到了放行。

  這些攔頭,非常圓滑。都是一些本地人充任,需要聯保,也需要考試,需要一些收稅的專業知識,因此往往代代相傳,許多平民連同他們的家人,全都從事這種業務。慢慢也就形成了規矩,知道什么該管,什么不該管。李慢侯給了錢,他們就不會為難。甚至哪怕李慢侯真的是逃犯,只要錢給的足,他們都能睜只眼閉只眼。更何況李慢侯的裝扮雖然有些怪異,卻也說的過去。一家吝嗇的富商,讓伙計將家眷送回老家,僅此而已。

  從容過了襄邑,心情更加輕松。

  船過桑林時,轉了個急彎,開始向東,水流變慢。又行了二十里,又遇一個急彎,河道向北偏折,水流幾乎不動。搖櫓不但更加費力,而且船速變得極慢。

  李慢侯見狀,對一旁繼續指導他的金二郎說:“二郎你來換我,我下去拉纖。”

  哪怕是順流,許多地方依然需要拉纖,尤其是趕路的貨船,其實基本上一直雇傭纖夫。不急的貨船,往往分段雇夫。運河兩岸也就聚集起了大量以此謀生的纖夫,有的纖夫愿意走更遠的地方,有的纖夫則只接短線的活兒。有的是以此為生,有的是貼補家用。很復雜,也很方便。只要有錢,各個碼頭都能雇到纖夫,甚至有專門為纖夫招攬生意的牙人。

  金二郎急忙擺手:“老爺,還是讓我去拉纖吧!”

  金二郎算起來是李慢侯的小舅子,但這小舅子很拘謹,一直稱李慢侯為老爺,仿佛他是一個下人一樣。他姐姐倒也不糾正,李慢侯一直要求他叫哥就行,只是著急之下,就又改了回去。可能在金二郎眼中,在江南擁有萬畝良田,百間大屋的人,只能是大老爺。

  李慢侯笑道:“你不行。你去,你媳婦該著急了。”

  馬氏很有意思,李慢侯有時候覺得,這個大三歲的女人簡直把丈夫當兒子養。

  將船招塞到金二郎手中,李慢侯就往船尾走。

  這時候聽到前艙里幾個女人說話,他順便湊了過去,茂德帝姬跟柔福帝姬正在聊天,說的還是纏腳的事情。

  柔福帝姬對姐姐放了足,非常詫異,覺得不可思議。這應該是挑戰她世界觀的一件事,仿佛一個精致的女人某天突然表示永遠也不化妝一般。

  “你也該放了腳。”

  李慢侯插話道。

  柔福帝姬滿臉恐懼:“我才不要!”

  李慢侯也不堅持,愛放不放,擦身就走去船尾了。

  船尾這里,李四搖櫓已經頗為像樣,只是一旁的馬氏依然不斷糾正他。李四很沉默,一聲不吭。他一路上都很少說話,張三的死壓在李慢侯心中,同樣壓在李四心中。張三草草下葬,他老婆周氏耿耿于懷,李四何嘗不介懷?這些人中,李四跟張三的感情,甚至可能比周氏跟張三的夫妻之情更加強烈,兩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

  馬氏不知道這些緣由,一個勁的挑李四的毛病,因為李四一個大男人搖櫓,還比不上她一個婦人。搖櫓是一個巧勁,不是一時半會能練出來的。

  李慢侯叫他一起去拉纖,李四嗯了一聲,提線木偶一樣,跟李慢侯一起拉出纖繩,綁在傾斜的桅桿上。

  很快下了船,背起纖繩,喊著號子,用力牽拉。馬氏搖櫓,二郎扶招,配合拉纖,將船始終保持在河道中。

  呼和的號子聲吸引了船上的女人,一個個鉆出船艙觀看。

  一直在船艙里跟張妙常討教女紅的金枝也看到了,看見李慢侯竟然也背著纖繩,而他弟弟扶招,立刻黑了臉,叱罵起弟弟來。

  “你姐夫身嬌肉貴,手上連個褶兒都沒有,你怎能讓他去拉纖。你在這里清閑?”

  金二郎也委屈:“是姐夫自己要去的!”

  金枝氣的跺腳,伸手就要打:“還說不得你了!娶了媳婦,翅膀就硬了?”

  卻始終沒打下去,又冷哼一聲,站在船頭高呼:“官人,你快些回來。當心累著了。”

  正在說話的茂德帝姬姐妹,突然停止了攀談,茂德帝姬的神色凝重了下來。艙里頭,小丫頭張妙常低頭做著女紅,眼睛不時的偷瞟茂德帝姬姐妹。

  張喜兒和黃鶯兒兩個侍女聊得來,翻箱倒柜的試衣服,這些粗布衣服,她們還沒穿過,很有新鮮感,一邊比劃一邊笑,還不住的攛掇另一個穿上,另一個則死活不穿。

  兩岸是綿延的桑田,這一路上,桑田都極多。近乎從開封到江淮,一路上從沒在人眼中消失過。黃河、淮河流域的桑林,不知道養了多少白蠶,抽絲剝繭,賣到開封,織成絲綢,壓得江南的桑蠶一直發展不起來。

  桑林多了,各種鳥兒,蟲兒也就多了起來。各種聲響時而闖入河上,跟緩慢流淌的水聲交織在一起,讓拉纖的人愜意起來,拉纖也不顯得那么辛苦。

  李四在前,李慢侯在后。不是李慢侯不愿意在最前邊,只是他個頭高,他拉最前邊,后面的人會更辛苦。

  李慢侯力氣大,也肯賣力氣,逼得李四只能緊咬牙關跟著賣力,但他始終一聲不吭,號子聲都是李慢侯一個人在喊。

  李慢侯不由想到他在三峽看到的拉纖景象,真正的纖夫早就消失了,那是旅游表演。盡管是表演,卻做的十分逼真。一群群精干的四川漢子,身材不算高大,渾身黢黑,在山下的石灘上,背著纖繩,全身上下竟不著寸縷,光著屁股。

  可給人的感覺,一點都不丑陋,那虬結的肌肉,整齊的川江號子,充滿了力與美的張力,這才是真正的美學,健康、有力才是正確的美學觀,不是纏腳,不是病態,病態美學,只見病,哪有美?

  這樣拉了十里地左右,終于結束了。前面一處岔口,匯入了一條河流,那是灘水,是一條自然河流。灘水匯入了運河河道,或者說運河匯入了灘水河道,兩條河接著會共用很長一段,然后灘水分流向東,汴河繼續朝南。

  中國的運河網就是這樣形成的,追隨自然,借用自然河道。不僅僅是運河,長城、都江堰,甚至整座的城池,都講究隨形就勢。中國古人不崇尚戰天斗地的精神,更加追求融入自然,效法自然,于是萬里長城隱沒在關山險要處,運河與自然河道交織為一。

  由于有了灘水的水流,運河再次變得有生機了,可以不用拉纖也能較快的行船,李慢侯這才停止了拉纖,跟李四二人攤在灘涂上喘著粗氣,真是累壞了。全身酸脹,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暢快感。身上每一塊肌肉都發出酸痛,可每一處肌膚也在吐著氣息。

  李慢侯自認不是缺乏鍛煉的人,由于從事海上探寶行業,他經常下海,常年鍛煉身體,一套從小練到大的長拳從來沒有放下過,可跟真正的勞動比起來,還是太輕松,仿佛跑了一趟馬拉松的強度。

  李慢侯不認為順流拉纖會是一件比馬拉松更耗體力的工作,一路上見過不少纖夫,他們都十分輕松。只能說身體肌肉類型可能不同,一個是現代運動,游泳的肌肉,一個是拉纖的肌肉,結構不一樣,下水游泳的話,燃燒同等熱量,李慢侯絕不會這么累。或者也有技巧的原因,就好像馬氏的力量不可能比得上李四,但卻比李四搖櫓更加輕松,更加高效一樣。

  這是專業的效率!

  進入灘水水道后,距離下一個目的地應天府還有一百多里,連夜趕路也到不了目的地,中間必須要歇一晚上。中途也沒有縣城,沒有榷關,但卻有幾個小鎮可以歇腳。

  于是天黑前就在當地人稱百里集的一個小鎮落腳,當地人說這里離應天府正好一百里。百里集不大,就一條街,七八家商鋪,客棧都只有一間。不過無所謂,李慢侯也不打算住。

  夜里同樣輪換守夜,李慢侯守夜的時候,隱隱感覺有人窺伺,碼頭上卻沒找到人影,讓他不免又開始焦慮起來。

  好在一夜無事,可心里壓力陡增。

  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趕到應天府。北宋應天府,叫做南京。宋遼時期,中國地面上,別的不多,就是京城多。宋遼這對老冤家,互相奈何不了對方,強盛的時候一起強盛,衰弱的時候又一起衰弱,勾心斗角兩百年間,拼的就是誰的京城多。到底遼國壓了一頭,遼國有五個京師,北宋只有四個。

  開封府是東京,城是汴梁城,河南府是西京,城是洛陽城,大名府是北京,城是大名城,還有一個就是這個應天府南京,城是宋城,位于后世的商丘境內。跟東西兩京相比,似乎宋城有些提不上檔次,最牛的資歷也不過是春秋戰國時期宋國的都城,但在北宋,宋城是有絕對資歷位列四京之一的,因為這里是趙匡胤起家的地方。趙匡胤建立的國家之所以叫“宋”,就是從這里來的,當年趙匡胤做宋州節度使,宋州的治所就在宋城。

  為了趕路,起的很早,灘水剛剛匯入運河,水流較快,可李慢侯依然決定拉纖。盡管昨天拉纖之后,身上酸痛了一夜,可他態度堅決,今天天黑前一定要趕到應天府。

  一共拉了兩陣,一陣兩個時辰左右,直到兩人完全拉不動為止。這四個時辰,足足讓他們跑了八十多里,除去中間吃飯休息時間,至少還能在行船一兩個時辰才會天黑。

  終于在太陽西斜之前,他們看到了南京府。

  一座雄城,城池寬廣,但不算大。比起陳留,襄邑當然龐大的多,但比起開封、洛陽,恐怕不是一個檔次,但有都城的規制,城墻很高,至于防守的效率,開封都馬馬虎虎,這里肯定也不咋樣。

  在城外泊船,并不引人注目,因為等待進港的船不止一艘。

  畢竟是都城,南來北往必經之地,本地也有相當的商業規模,因此城外碼頭上還是頗為熱鬧的。

  宋城也有水門,城內有河道直通運河。不過不同于開封,運河從宋城城南流過,并沒有穿城而過。除了開封,大多數城市的運河都很少穿城而過的,大概是開封太大了,避不開。開封有四條河穿城而過,可這座城是屢次增修過的,內城是最早的城池,當時就只有一條河從南部流過,就是汴河,后來隨著人口增多,聚集在城外,又增加了外城,才將金水河、五丈河、蔡河囊括進來。水門對于防御是一種漏洞,因此建城的時候都是盡量避免的。

  宋城沒有開封的煩惱,因此運河繞城而過。

  下了船,李慢侯交代船上眾人小心,一個人悄悄走向宋城。

  跟在陳留哪里不同,李慢侯不是探查的,而是找人的。

  碼頭上一個個穿著不同的人聚在一起爭吵,貨船的船主、伙計,帶著頭巾的書生。李慢侯一個個湊上去聽一聽,聽見大多是為了一些商業糾紛在爭吵。

  “客官,可是要過關?”

  一個書生叫住了李慢侯,扔下兩個跟他糾纏不清的商人,走了過來。

  這就是李慢侯要找的人,可以便捷幫人過關的牙子。

  凡是商業繁盛之地,各行各業都有牙子,他們跟榷關里的攔頭、監官人頭熟,甚至都是一伙人,互相分利。

  就像在陳留遇見的稅吏,李慢侯給他那么多錢,他一個人是吃不下的,能那小頭就不錯了,大頭是當官的拿的。而在宋城這樣的大商埠中,攔頭已經不是底層,他們的工作很多都已經被這些沒有官方身份的牙子承擔,也成了坐地分肥的一份子,有的大攔頭,甚至比小地方的稅官還過的瀟灑。

  李慢侯立刻跟牙子攀談起來,牙子問過了貨物,看了貨單。

  李慢侯提了要求,第一是要盡快過關,因為路上已經誤了時辰,是去江南送親去的,不能耽誤;第二是不要驚擾了女眷,船上的女眷是東家要娶的小妾。

  牙子態度很好,只是開價很狠,最低五貫錢就能過關,但得等待明天早上去,最快至少要三十貫,可以讓李慢侯立刻過關。

  李慢侯轉身就走,裝作去找其他牙子的樣子,立刻被這牙子叫住,讓價到二十貫,表示不能再少了,再少他就不做了。

  李慢侯這才答應下來,兩人都露出自己吃虧的模樣,煞是滑稽。

  討價還價不是為了省錢,而是為了更像一回事,真為了過關,拿出大把金銀,反倒會惹來麻煩。

  講好價,跟著牙子走入榷場,連貨都不用驗看,交了錢直接就蓋了印,這時候李慢侯才給了牙子牙錢,接過了官憑,現在他可以立刻開船,算是過了宋城。最是無驚無險。這就是宋朝,只要有錢,就可以通行無阻。合不合法,沒人在乎。

  連夜繞城而過,并且行船到半夜,直到所有人都累得實在不行,才停了下來。

  前方河灘寬闊,水流平緩,是一個三角洲,兩條河叉分開兩邊,一條向東,一條向南。

  李慢侯沒走過汴河,他只知道順著汴河就能到長江,過了長江繼續走運河一路能通到杭州,運河是天然的路標,但是這種小分叉,他就不知道通向哪里了。

  天亮之時,李慢侯打算往東走,他知道那是岔路,不是主道,可心里有鬼,他總覺得走大路不安全。其實如果皇帝真的要抓他們,他們不可能跑這么遠,道理李慢侯都懂,但他就是這樣一個不灑脫的人。

  此時,一路上沒有表達過意見的茂德帝姬突然反對,她要求繼續走運河。

  理由兩人都說不出來,李慢侯不想制造恐慌氣息,昨夜他察覺的窺伺未必就是威脅,也許只是一個踩點的盜賊,甚至只是他的心理作用,他太緊張了,導致草木皆兵;茂德帝姬的理由也說不出來,只說走運河更便捷。

  兩人都沒有合理的理由,卻都十分堅持己見,甚至為此產生了激烈的爭執。

  逼急了,李慢侯才終于說出他昨夜的覺察,以及對此的擔憂。

  公主沒有解釋,而是拿出她的纏腳帶,讓李慢侯綁在桅桿上!

  絲帶綁上去后,很快河岸上出現了一個樵夫模樣的人,大聲呼喊,要上船。

  船就在河邊,但這里沒有碼頭,這是一片三叉河道,開闊平緩,船與河岸之間,隔著一個斜坡般的河灘。見船過不來,樵夫直接跳入灘涂,踩著沒過膝蓋的黃泥下水,又在沒過膝蓋的河水中跋涉了十步左右,才上了船。

  此人出現之時,李慢侯就明白,這是茂德帝姬安排的人。所以將其他人支走,只留下他和茂德帝姬在船頭,這人上來指揮,沖著茂德帝姬就磕頭。

  這是一個二十歲模樣的男人,長得還帶有幾分秀氣,更像讀書人,而不像樵夫。

  “東京情況如何?”

  當著李慢侯的面,茂德帝姬問起來。

  “未有大變。開封府大搜城西,梁門內外乞丐、流民皆被拷打。但沒有發文懸賞,顯是密查!”

  在戰事不利,流言紛紛的情況下,皇帝看來選擇了捂蓋子,沒有將公主失劫的事件公開,以免引起更大的慌亂。但對于懷疑對象,那些事發地的乞丐和流民全都抓了起來。

  “南京情況如何?”

  茂德帝姬又問。

  “一切照常。應天府未有異動!”

  昨夜經過的應天府宋城沒有什么特殊情況發生。

  “駙馬那邊如何?”

  茂德帝姬三問。

  “駙馬上書認罪。皇帝沒有問罪。只遣黃門協力治喪!”

  “知道了!”

  茂德帝姬點點頭,樵夫察言觀色,又磕了頭,然后跳下水,回去了岸邊,接著消失不見。

  “放心了吧?”

  茂德帝姬這時問李慢侯道。

  李慢侯點了點頭。他清楚了,這個被自己以為辦事粗糙的公主,其實早就安排了一切。在東京留下了眼線,隨時溝通消息,在途中,至少在南京這樣的通都大邑也留有眼線,隨時觀察情況。而且一路上,都有人暗中跟隨,隨時示警甚至救援。并且有相見的信號,比如在桅桿上懸掛標記,至于為什么是纏腳帶,李慢侯就不知道了,或許只要是絲帶就行,比如一張手絹,當然纏腳帶也可以。

  “放心了!”

  明白這些之后,李慢侯是真的放心了。但他卻高興不起來,當公主說她是一個人逃亡的時候,李慢侯哪怕頭大,可心里卻有說不出的高興,哪怕壓力大,也無怨無悔。因為他覺得這個女人將自己的安危全都托付給了自己,這種信任讓他心甘情愿的擔起這份本不該承擔的壓力,而且甘之如飴。

  但現在他覺得,他就是一個傻子。一路上將一船人的性命安危全都擔在自己肩上,時刻精神緊張,少有風吹草動就草木皆兵,可這一切完全沒有意義。

  李慢侯的失落和生氣,被茂德帝姬看在眼里,她很理解李慢侯的心情,臉上露出愧疚。

  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她求饒道:“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我只是,只是……”

  她說不出理由,其實是一時任性,當她看到李慢侯為她的粗陋計劃而懊惱,之后一路上緊張備至的安排行船計劃,小心翼翼的通關過卡,她看到這個男人為她做這些,她就覺得快樂,所以不想打破這些。

  李慢侯為公主的不信任而傷心、失落,但卻很冷靜的認識到,這么做才是正確的。這是亂世,很快就要人不如狗,就算皇帝很快都會變得命不由人,王孫公子生死難料,誰敢保證自己一定能在這個亂世活下去。公主這樣的小心,是正確的事情。

  就像每一次那樣,當理智和感性認知起了沖突,李慢侯就開始求助于道義,這讓他平靜下來。

  可以神情的嚴肅的面對茂德帝姬。

  “公主。你做得對!”

  茂德帝姬以為他在說氣話,她也惱了:“你一個七尺男兒,跟我一個婦人計較?”

  她眉頭深蹙,感覺到委屈,她又不是有意的。

  但卻看到李慢侯極其嚴肅,口氣嚴厲的說道:“公主!你一定要記住,你自己的命才是第一位的。以后天下大亂,你最該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但凡威脅到你性命的,一定不要坐以待斃,有人要殺你,你要先殺他,至少要逃走。不要輕信任何人,在性命面前,沒有人值得信任。只要利益夠大,任何都可能出賣你。”

  李慢侯的嚴肅感染了公主,她也冷靜下來,自幼長在勾心斗角的深宮,嫁人嫁入了心機深重的蔡家,她沒別人想象的那么單純。要說單純,或許李慢侯比這時代的人更單純,因為他活著的世界遠沒有這個時代險惡。

  茂德帝姬也嚴肅的問了一句:“那你呢?”

  李慢侯道:“在生死面前,不要相信我。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要拿刀殺你,你一定要先拿起刀殺了我。”

  李慢侯的直率,讓茂德帝姬突然感覺心里一痛,嘴角抽動,忍不住眼淚流了下來。

  這一次看到女人哭,李慢侯沒有任何安慰,反而十分冷靜甚至殘酷的冷喝:

  “記住了!這就是離亂人的生存法則。這輩子都不要忘記!”

  說完他就走去了后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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