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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零一節 佳偶(1)

  李慢侯的使者,已經多次去過金國,而且可以見到宋徽宗。

  告訴李慢侯,老皇帝如今精氣神很好,自從他的書畫有了出手渠道之后,女真人對他都尊重起來。

  他居住在五國城,并沒有被關押,甚至在這座他和一群宋朝權貴建造起來的小城里,還有一些特權。

  當然女真人也派了人來“保護”。最早是不管的,后來隨著女真人在戰場上開始吃力,派來了一個謀克,再后來更加吃力,派來了一個猛安。

  宋徽宗的地位水漲船高,這些看守也收起了對他的傲慢,主要是因為老宋現在隨手賞賜出去的書畫,就能讓這些女真軍官發財,所以還時常送一些宋國的土特產來勾起老宋的思鄉情懷,如果能順手寫下詩作,他們馬上說好話討走,回頭變賣了就是成百上千貫的金銀。

  趙構他娘也被送來了,之前趙構當了皇帝,韋氏被從女真人的洗衣院(類似教坊司)里接走,從隨便一個女真權貴都能玩的地方,搬去了女真皇子完顏宗賢家,宗賢今年才十六歲,兩年前就把韋氏接過去,封韋氏為他的皇妃,當然不是圖韋氏的姿色,而是對外宣稱,趙構他娘是他老婆,他是趙構的爹。隨著女真人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女真朝廷將韋氏送到了五國城,不敢太侮辱她,主要是不敢太侮辱趙構了。

  作為囂張跋扈的藩鎮,去年開始,李慢侯就派使者要求看望老皇帝,他的使者,手持東藩官牒,聲稱外界傳聞女真人把大宋皇帝殺了熬油,他們要確定皇帝是否活著。女真人說這么野蠻的事情,咱女真勇士怎么會做,就只能允許使者去親眼看看。

  于是逢年過節,現在李慢侯都會去給宋徽宗送點東西,帶回來的是宋徽宗給他寫的一些表文,很值錢的。

  “娘的。東藩有來人討字了!”

  女真猛安塞里在五國城見到東藩的旗幟后,恨恨的罵道,老宋那些字可是他的寶貝。

  不過如今不逢年不過節的,怎么東藩又來了?

  但他沒辦法,看守宋徽宗如今是肥缺,他可不敢辦砸了。這個東藩現在可不能惹,朝廷都不想惹,得罪了東藩使者,他這差使鐵定丟了。

  果然他在昏德公府里的探子回報說,就是來討字的,讓寫了好幾個大字。

  塞里越想越覺得虧得慌,當夜就提了一壺宋國美酒,跑去拜見昏德公了。

  他說他老娘過五十一大壽,想要昏德公一幅字,他老娘的五十一大壽,今年都過第三回了。

  昏德公也不點破,給畫了幾顆壽桃。

  昏德公最近心情越來越好,南方的消息越來越讓人愛聽。而看守他的女真士兵們,越來越提到和談這樣的字眼,厭戰情緒濃烈。

  他們都在傳東藩,說是東藩太狠毒,一次就砍了十萬人的腦袋。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遼寇、曷懶寇都是東藩在背后支持的。

  宋徽宗也知道東藩什么情況,因為東藩的使者都來看過他不止四五次了,開始一兩次,女真人還如履薄冰,派遣高官陪著,生怕東藩使者和昏德公有什么勾當,如今女真人都不太緊張了,來就來好了,隨便派幾個禮部的官員跟著。

  因為有女真人跟著,跟使者說話也不敢隨意,只知道東藩擁兵三十萬,常有北伐之意。

  東藩的師團規模很大,每次來都浩浩蕩蕩的,假借給昏德公、重昏侯、再昏伯三個皇帝送年節,其實是派出巨大的貿易團隊。呼拉拉從遼東灣入金地,沿途大做買賣,就跟以前高麗人的使團一個德性。

  搞得昏德公有時候也懷疑,這東藩到底是真心想看他,還是只想賺錢,拿他當幌子。

  要不是知道東藩是一個漢人,東藩指的是山東到淮海一帶的藩鎮集團,昏德公甚至要懷疑這個東藩是不是西夏那樣的新興小國,唯利是圖的蠻夷。

  東藩這回來,并沒有規模龐大的使團,因為女真人規定了,每年只能來五次,不能多。不然流失的稅金就太多了。這次來,就是為求字,說是要鑄錢,讓昏德公寫了紹興重寶四個大字,還寫了三份,說回去得好好挑一挑。

  都開始鑄錢了,看來東藩境內百貨云集,百姓安泰啊。

  東藩的使臣常來,朝廷的使臣反而不來。不止沒有使者,宋徽宗當年派回去的勛貴曹勛,冒死逃回宋朝,帶著宋徽宗的半張絲帕,以及趙構原配刑氏一只耳環為憑證。曹勛冒死逃歸,趙構見到刑氏耳環,痛哭流涕,一直不設皇后,遙尊在金國受苦的原配為刑皇后。但卻對曹勛不聞不問,一連九年都沒有升遷。顯然曹勛帶來的消息太敏感,讓宋朝廷很尷尬。救不回老皇帝是不孝,要去救卻不行,只能裝作看不見這個人。

  兩年前金太宗死了,撻懶等主和派有心議和,甚至打算釋放三圣,結果使者帶回去這個消息后,竟然被朝廷流放了。

  昏德公也當過皇帝,知道皇帝是一個敏感的職業,在位的時候高高在上,不能觸碰,一旦不在位,尤為敏感,提都不能提。他很理解趙構的心態,他真心想跟兒子說,他沒有任何野心,讓他回去當個富家翁就好了。

  所以昏德公現在對朝廷有些失望,可是對東藩卻充滿希望,因此予取予求,人家讓寫幾張紙就寫幾張紙,還都是用心用力去寫。因為他的好女兒趙福金給他捎過一封密信,告訴他東藩有能力救他,只是有可能不救。

  女兒的信很多,而且看完就燒掉了,可昏德公現在卻記得每一個字。知道這個東藩出自公主府屬官,那按照大宋傳統,這就是公主的人啊。雖然看著好像大宋的公主有了些唐朝公主的氣息,他才不管呢,能救他出去,比什么都強。

  至于為什么東藩作為公主的人,還不會救昏德公,昏德公也不理解。女兒給的解釋是,這個東藩做事情,全看值不值得做。昏德公理解,大概是民為貴君為輕那一套,這種人他親眼見到過,被俘北上中山、河間的時候,那些地方官,哪怕看到他這個皇帝被俘了,也不肯開城投降。顯然他們覺得百姓比皇帝重要,東藩如果也是這么想,就讓昏德公很難辦了,他現在沒法證明自己的價值啊。

  好在東藩似乎很喜歡他的字畫,因此他每每給女真人的都是應付之作,那些他靈光一閃的佳作,可一直都給東藩留著,每次他的使者來時,他都讓人帶回去。不止是他,五國城里另外兩個皇帝,重昏侯趙恒和再昏伯趙楷也都這樣,都在想方設法跟東藩溝通,而且趙楷如今可火了,因為他似乎最被人惦記,每次他親妹妹趙多富都從臨安捎來不少東西。宋徽宗當然記得這個女兒,王貴妃的女兒,他也很寵愛的,所以每次捎東西也少不了他一份。就是趙恒有些著急,因為沒人給他捎東西,趙構這個弟弟不給,滿朝文武避嫌,兩個公主跟他很疏遠。趙恒最近可是拼命巴結趙構他娘韋氏,逢年過節都去問安,對韋氏比他這個爹還親。

  東藩使者剛走,再昏伯趙楷就跑了來。

  要跟昏德公趙佶商量一件事,倆父子能有什么事,五國城屁大點地方,他們又不自由。

  “你妹妹還沒有婚配?”

  趙楷帶來一個消息。

  “是啊。沒有親父兄在身邊,我這可憐的妹妹,婚事都沒人操持。”

  說著趙楷抹起了眼淚。

  昏德公有些不解:“多富今年不小了啊。該有雙十了吧!”

  再昏伯道:“二十有六了!”

  昏德公道:“這么大年紀,怎還不成親?構兒真是沒有禮數。”

  再昏伯道:“公主下嫁,動輒耗費千萬,許是朝廷困頓。拿不出錢來。”

  他在南京當皇帝的時候,李綱主政,就常常拿不出錢,李綱甚至祭起了蔡京的當十大錢,當時鑄造了好大一批,當時發不出去,結果現在聽說很值錢,建炎大錢可是稀罕物。

  其實趙楷也不知道妹妹不嫁的原因,今天跟使者談起,詢問其跟他有關的人來,結果使者說了一些,一問駙馬是誰,結果說尚未出嫁,頓時讓趙楷覺得妹妹受了委屈。

  昏德公哼道:“糊涂啊。再窮還能嫁不起公主。趙構是怎么當的皇帝,就這兩個妹妹去投他,還不好好招撫,不怕人鄙薄啊!”

  昏德公真覺得趙構沒有當皇帝的天分,要是他,肯定把兩個幸存的妹妹好好供起來,表演一番兄友妹恭的好戲給天下人看看,一點都不懂政治!

  “還請父皇為小妹做主啊!”

  哭著,再昏伯就跪倒在地。

  昏德公將他扶起來。

  嘆口氣道:“朕落到如今這副田地,如何為富兒做主啊。你快起來,讓人看了誤會。”

  昏德公還怕女真人看到,說他在這里復辟,上回女婿和兒子告他謀反,可是嚇壞了他。

  再昏伯道:“下回東藩使者再來,還望父親跟他們說說,操持小妹婚禮要緊啊。”

  昏德公嘆道:“下回來我一定說。眼看就是端午了,東藩該來送粽子了。”

  從去年開始,東藩跟女真人談妥,貢使每年去五回,因為是打著給昏德公送禮的名頭,所以都趕在大節前。第一次是清明節來一次,一次是端午節來一次,中秋節來一次,重陽節來一次,然后是昏德公壽辰,聽說現在還在爭取重昏侯和再昏伯的壽辰大賀。另外還一直在爭取為金國小皇帝慶生的朝賀,可惜金國人說他們的皇帝還小,不打算過壽辰。

  最早一次是清明節,也不嫌晦氣,最晚一次是重陽節,更重要的春節、元宵節反而不派人來,因為那時候冰封,浩浩蕩蕩的船隊開不進遼河,陸路拜賀說是花銷太大,不劃算。

  哎,什么時候給皇帝送節禮都開始考慮成本了!

  再昏伯道:“也好。父皇下次可得給皇妹擇一個佳偶啊!”

  昏德公嘆道:“你我都困在這里,哪里有什么佳偶,皇兒莫非是糊涂了?”

  再昏伯道:“佳偶天成啊。兒臣看那東藩就不錯!”

  “什么?!”

  昏德公一愣,好像是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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