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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節 盛衰(2)

  終于可以走了。

  宋徽宗面露喜色,這幾年他非但沒有死,反而越來越發福,吃成了一個大胖子,臉上冒著油光。

  他一大家子人,先乘船來到上京,拜見金國皇帝完顏亶和丞相完顏兀術,接著坐牛車、馬車哼著女真人的調子,高高興興南下信州。

  這真是一大家子人,宋徽宗的妃子還有幾個,隨著東藩不斷強壯,女真人不斷將他的妃子還給他,凡是活著的妃子,都還給了他,包括劉氏和趙構的母親韋氏這對塑料姐妹花。靖康之難時,宋徽宗有封號的妃嬪及女官共一百四十三人,無封號的宮女多達五百零四人。現在身邊至少有八十幾個。而這還只是他女人的一部分,他還有十幾個女真女人,三十幾個契丹女人,以及二十多個漢人女人。

  其中十幾個女真女人大多是權貴之女,因為這幾年大金國看著有些風雨飄搖,女真權貴也需要為自己的前途考慮,竟然巴結上了宋徽宗;契丹女人同樣這樣,這些在夾縫中的契丹權貴,更需要后路;漢人女人則主要是宋徽宗買來的,這幾年他可富裕了。每年賣字畫的錢高達十幾萬貫,比女真親王的收入都高。

  至于原來那些妃嬪,大多數都上了年紀,就連最年輕的淑儀金弄玉都已經三十二歲,加上遼東的氣候,顯得有四十多,早就跟不上宋徽宗的審美。

  終于到了信州,眼望著滾滾的遼河水,老宋留下了渾濁的眼淚。

  過了河,就是大宋,至少是大宋勢力范圍!沒想到他的大宋,竟然也打到了遼東。

  守將綦業在如何接待宋徽宗的禮儀問題上犯了難。

  老宋當然不是自己一家人來的,國與國之間溝通,有一套規矩。

  但這又不是真正的國與國之間,李慢侯是親王,還有封地,但職務只是一個鎮撫使。跟金國之間的溝通,都用的是移牒的形勢。兀術拒絕東藩使者進入上京,也拒絕進入五國城迎駕,而是派金國使者送到邊境,由燕王使者迎接。

  兀術拒絕這個時候燕王使者入境,大概是因為經過戰亂,內部殘破,不想被看到虛實,甚至很可能混亂還未過去,女真軍隊依然在各處鎮壓叛亂。接連兩場硬仗,女真境內的契丹人、漢人奴隸肯定有造反的機會。即便不造反,逃跑也有大把機會。至少綦業在韓州這一年接受了將近十萬各種逃人,有契丹人,有漢人,甚至罕見的還有女真人。因為兀術專權,一些看不慣兀術的女真權貴有機會也會逃亡,不過他們的目的不是投奔東藩,而是經過信州,逃亡遼陽府投靠撻懶。

  韓州這里接受的逃人只是少數,雖然這里距離金國核心最近,可防備也最森嚴。反倒是曷懶甸、蘇濱路哪里接受了至少二十萬人。逃出來的就又三十多萬人,而逃跑失敗的人肯定更多。所以金國很可能在經歷一場五十萬人以上的大逃亡,因此兀術不敢讓人看到。不但不讓燕王使者進入,連通貢貿易都中斷了。

  由于宋徽宗一行是金國使者送回來的,朝廷沒有派遣使者迎接,而是直接跟燕王溝通。就產生一個嚴重的禮儀問題,綦業不知道他該按照皇帝的禮儀接待,還是按照國公的禮儀接待了。

  金國送來的公文上,全都以金國爵位,昏德公、重昏侯和再昏伯來稱呼三個皇帝,這明顯帶著侮辱性的爵位,綦業如果按照相應禮儀接待,會不會辱國?如果按照皇帝禮儀接待,會不會僭越?畢竟現任皇帝是趙構。另外燕王跟朝廷的關系,也有些不清不楚。

  這些都讓綦業犯了難,金國使者堅持要用迎接金國公爵的禮儀來迎接宋徽宗,綦業也不知道該怎么做了,他手下都是一群精通謀略的書生,擅長沖殺的武將,偏偏沒有精通禮儀的文官。

  這樣的情況,綦業其實提前已經想到了,十幾天前,金國通知將送回回來的時候,綦業就派出快馬急報,將這些問題拋給了燕王,可一直沒收到燕王的消息。

  眼看就要離開女真人的控制,可是左等不到信州派人來接,右等不到大宋使者來迎,老宋的心有些慌了。

  “我就說,早該讓柔福跟燕王完婚的。你看看,今年剛完婚,大家伙就給放了不是?”

  聽著旁邊還在得意炫耀的兒子趙楷,老宋突然來了一肚子氣。

  “休得胡言!”

  老宋覺得兒子太沒有政治智慧了,回去還不知道會遇到什么遭遇呢,還敢大言不慚。

  他們身份奇特,可是三個皇帝啊,

  回去跟趙構怎么溝通。

  想到又要面對一個做皇帝的兒子,老宋不由得看了趙桓一眼,當年他讓位給趙桓,趙桓回頭就將他幽禁了,趙構會怎么做?肯定不會高高興興的養起來。

  想到前途暗淡,老宋又有些擔憂。

  趙桓似乎感受到了他爹眼里的寒氣,打了一個寒顫,這才九月天啊,秋老虎正濃,卻讓他有些發寒。不自覺的退縮了幾步,離開了人人踮腳盼望的界碑。

  帶著沉重的心情,退到了河邊自己的馬車旁。

  相比他爹,趙桓可寒酸多了。他爹有文采,能賣文發財,小日子過的有滋有味。弟弟趙楷,有個好妹妹接濟,時常通過貢使送來好東西。就他慘,小時候就沒娘護持,爹又不疼,當了皇帝,很快就被抓了,完全是個頂雷的,看著自己的一妻一妾,他沒來由心酸,他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父皇。風大,擔心身子。還是先回去等著吧!”

  趙楷走上前對老宋說道。

  老宋點點頭,對趙楷態度就好多了。過去他就喜歡有文采的趙楷,在五國城,除了他,也就趙楷有地位,因為趙楷的妹妹柔福帝姬經常接濟趙楷,出手大方。讓老宋知道,在宋國趙楷是有人的。他回去了都未必過的比趙楷好,因為現在水漲船高,趙楷的妹妹可嫁給了連趙構都要忌憚的強悍藩王燕王!

  五國城權貴一行上萬人,此時馬車圍成了一圈,點起了篝火,因為天黑了。

  遠處終于有了人影,牧人趕著牛羊,從信州通往黃龍府的官道上趕來。

  這是來接他們的嗎?

  遠遠的一個牧人打馬過來,見到圍著一團團篝火的人群,也不知道該找誰說話。

  “把來人帶過來!”

  宋徽宗下令,他旁邊的兒子趙植立馬跑了過去,自從跟蔡鞗一起激辯,為宋徽宗洗清謀反罪責之后,趙植就成了老宋身邊最寵的兒子之一。常常賞賜他,當然他哥哥趙楷也常常給他一些好處,也算是日子過得不錯的皇子之一。

  趙植很快就把牧人帶了過來。

  牧人翻身就拜:“草民叩見陛下!”

  宋徽宗看來人眼熟:“你可是朝臣?”

  牧人搖頭。

  老宋又問:“你我可曾見過?”

  牧人點頭:“小人是陳忠啊。給陛下送過密信的!”

  老宋哦了一聲:“原來是陳義士!”

  他想起來了,那是他剛到五國城不久。剛剛經歷了殘酷的北遷,羞辱的牽羊禮,剛剛在五國城安頓下來。他在江南登基的兒子趙構,派大臣洪皓出使金國。洪皓在大同拜見粘罕,并在這里找到了一個可以深入女真境內收購毛皮的商人陳忠,曉之以理,讓陳忠答應冒死幫他送信給宋徽宗。

  陳忠后來以毛皮商人做掩護,深入五國城,給宋徽宗帶去了一封密信。

  “正是小人!不想陛下還記得!”

  看到陳忠感激涕零的模樣,老宋撫了一下胡須,似乎有找到了當皇帝的感覺。

  笑道:“桃、李、粟、面,可對?”

  當時洪皓的密信為了避免泄露,畫了四種食物,桃李,諧音逃離,粟,諧音速,面諧音免。意思是提醒宋徽宗快速逃離,才能免除禍患。但沒有接應,讓老宋逃亡幾千里,他做不到啊。

  陳忠道:“對對對。當日一別,不想十年后陛下才安然脫身。”

  老宋也是不勝唏噓。

  隨即問道:“你現在可是燕王手下當差?”

  陳忠搖頭:“小民一介商賈,如何能如燕王殿下的法眼。倒是在燕王治下,小民是大同商賈,如今大同歸了燕王。倒也安泰,小心營生,糊口不難!”

  何止不難,作為一個十幾年前就能自由出入女真腹地的商人,他能量大了去了。這種人物,碰上李慢侯的自由商業政策,那是如虎添翼,一飛沖天!

  別看他現在是牧人裝扮,卻是信州城里頭一號人物,在遼東也是呼風喚雨的豪商。如今韓州、通州、信州三州,夾在黃龍府、遼河和混同江三角地帶,是少有的經商的要地。他是最早看到機會,來這里開拓的商人之一,現在已經是三州商會的總會長。

  綦業之所以派他來,是因為他竟然見過宋徽宗,而且是一個布衣,不會太敏感,即便失了禮數,也影響不到官面上。

  老宋并非真正關心陳忠的營生,他是一個不怎么會為別人考慮的人,他只關心自己。

  問道:“這信州城怎么回事?為何不來迎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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