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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節 三圣(1)

  陳忠忙道:“這等大事,小人如何得知。倒是知道陛下即將入境,信州城的商民歡欣鼓舞,簞食壺漿,就等著御駕了。可金使在跟知州交涉,態度蠻橫,不知生了什么變故。聽說吵了起來。小民擔心陛下饑寒,變賣了家業,換了些牲口,冒死來進獻陛下!”

  老宋不由擔憂起來:“金使那里又生了什么變故?”

  陳忠道:“大約是索要財物。數額過巨,知州一時籌措不及,金使動怒。”

  老宋皺起眉頭,金人就是貪婪,當年榨了那么多財物,許多金銀銅貫到如今都沒花完,弄得金國物價奇貴,金銀極賤。卻不通貿易,空有金銀花不出去。怎的還要索財,莫非也要把他們當牲口賣了?

  不悅歸不悅,趕緊脫身才是要是:“不知金使索要幾何?”

  陳忠嘆道:“金使說,一個皇帝得值個一百萬兩金子。”

  老宋怒道:“那值得了那么多?”

  放在以前他可不會這么想,可現在他恨不能把自己賤賣了。

  “這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誰肯花一百萬兩金子換一個退位的皇帝啊。

  “陛下勿憂。知州已經封城,在全城索金,興許不久就湊齊了贖金!”

  陳忠安慰道。

  老宋焦慮不安:“區區一個信州城,如何能湊得到一百萬兩金子。就是開封府也湊不足數啊!你沒見過金子,不知道一百萬兩金子有多少。堆起來能堆個金山了。”

  陳忠道:“陛下勿憂,還是請先用膳吧。”

  這么一說,老宋也餓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嘆了口氣,叮囑陳忠去殺幾頭羊給大家充饑,還交代殺羊要按禮法,派他的御廚鄭倉官去指導。

  酒足飯飽,一夜未眠。

  這要睡得著,那就真是太心大了,趙家人心都不大。

  天尚未亮,那個陳忠去而復返,俏摸著帶了一群短打扮的精壯漢子摸了過來。

  險些嚇了老宋一跳,還以為遇到了責任,這一路從五國城走過來,經常看到大兵調動,聽說出了內亂,路邊也經常見著死人,好幾次他們的車駕都被驚擾。

  直到看到是熟人之后,老宋才收起了驚心。

  “陛下。草民領了一些義士,前來接應!”

  “接應。去哪里?”

  老宋猶豫道。

  “陛下。事不宜遲。快快跟草民走,安排了船接應。天一亮可就晚了。”

  老宋擔憂道:“可萬一驚醒了金兵?”

  他們是有金兵護衛的。

  陳忠道:“陛下放心。夜里小民給他們下了藥,可醒不了呢。”

  老宋沒了主意。

  趙楷此時也過來了,聽了一半就做了決定:“父皇,快走吧,不走就來不及了!”

  趙桓扭扭捏捏的湊過來,也不說話,要走不能不帶他吧,他也是皇帝啊。

  陳忠不認識其他兩個皇帝,催促道:“陛下。快快動身吧,只能帶少量人走。”

  老宋嘆道:“那其他人怎么辦?”

  陳忠道:“陛下走了。金使也就沒了刁難,其他人自然是要放的。”

  趙楷道:“是啊父皇。只要你我三人走了,他們找誰要一百萬兩金子去。就算要錢,等你我回了大宋,給他們籌錢便是。如今坐困愁城,也不是辦法。”

  老宋這才一狠心,低聲說了句:“走!”

  說不驚擾其他人,可是已經有人看見了,也打算湊上來,卻被陳忠的手下給擋下了,明晃晃的刀子逼著,他們只能看著他們的皇帝,再一次拋棄他們。最后營地里想起了嗚嗚的哭聲,老慘了。

  三個皇帝很快被安排騎上好馬,有騎手一邊自己騎馬,一邊牽著他們的馬,兩旁還有騎手護著他們,擔心他們掉下馬。

  一路奔馳了一百多里,天亮前終于趕到了信州城外,信州城們緊閉,場外碼頭上,卻有一艘帆槳船。不敢進城,讓三個皇帝趕緊登船,船工立刻開船,順流而下,進入遼河。

  帆槳船速度很快,順流而下,不比騎馬滿多少。可依然過了十幾天,還在遼河上飄著,老宋從船艙里看去,看見了一座大城。

  “這是遼陽府吧?”

  老宋問道,他一路進入遼東,見過不少城池,但卻沒有經過遼陽,看到一座雄城,甚至比金上京還大,心想遼河上大概也就遼陽府可能有這樣的規模。

  他猜的不錯:“陛下真是慧眼,此城正是遼陽。遼國東京,如今是撻懶的都城。”

  “這撻懶是敵是友?”

  老宋問道。

  陳忠道:“撻懶勢窮,得罪不起燕王。如今與燕王通貢,常來貿易。小民認得幾個做買賣的燕王貢團,等進了遼陽,小民去尋得他們。求他們帶三位陛下回國。還委屈三位陛下,充作小人家眷,以免泄露行蹤!”

  老宋道:“還是你想的周全。撻懶畢竟是金國舊臣,還是小心為上。”

  說著,船靠上了遼陽碼頭,陳忠叮囑一番,自己上岸進城了。去了半日有余,終于帶來了幾個商人模樣的人物,這幾個人讓老宋他們等著。

又等了半日,天色昏暗的時候,有一艘海船停靠在碼頭的  海船泊位上。陳忠讓三個皇帝移駕,快速登上海船。在海船酸臭的船艙里窩了一夜,第二天才開船。

  如此漂流了一個多月,等到船停靠在岸邊的時候,他們已經成了臭人。

  “王爺。有必要這樣?”

  越國公主挺著一個大肚子,憤憤的說道。

  “還不是因為你們趙家人心眼小!”

  李慢侯說道。

  “怎么就小了?”

  “我敢正大光明去迎接三個皇帝?趙構還不得瘋了!”

  趙嬛嬛冷哼一聲不說話。

  燕王這個最有權勢的王爺,將幾個前皇帝接到最強大的東藩境內,趙構會睡不著覺的。

  “那也不用在這里干等著,我們去登州等著不行嗎。”

  “演戲就得演的真一點,不然要惹麻煩的。”

  宋徽宗的商船已經到了登州。

  老皇帝依然不敢下船,三個皇帝躲在船艙里,偷偷摸出去,趴在船舷上眺望。

  這是登州?

  他們有些難以置信,太熱鬧了,熱鬧的仿佛換了一個人間。碼頭上人頭攢動,牛車、馬車往來不斷,車夫的吆喝聲,謾罵聲不絕于耳,不斷傳來車夫的鞭餉。人馬車流進出的城門正對著碼頭,城門并不是一座,而是十幾座,為了方便車馬進出,幾乎把城墻都拆了。城門之間,則矗立著碉樓。

  因為通海,如今登州也是人口超過二十萬的大城市了,不過還是比不了南邊的膠州港,哪里的人口都超過三十萬了,跟齊州并列為東藩最大的城市。主要是因為登州往北,膠州往南,顯然最繁盛的貿易線還是在南方。同為南方港口的海州,發展也不錯,也已經有十萬人規模,李慢侯以前覺得海州沒有前途,誰知道棉花挽救了這片土地平坦的沃土。纏綿帶沿著山東南岸一直蔓延到海州,海州的棉田規模廣大,而且發展出了龐大的加工業。只可惜港口還是被膠州壓制,海州只做內貿,跨海貿易的棉布依然是經由膠州和登州出海。

  “只知燕王能領兵,不想治國也不錯。登州稱得上物阜民豐了!”

  趙楷感慨道。

  燕王是他親妹夫,他自然要不吝贊美之言了。

  宋徽宗道:“我常聽說,臨安不比開封差。”

  老宋可得為趙家人說話,說到底燕王是一個脅迫君王的亂臣賊子。

  “父皇、皇帝所言極是。”

  趙桓附和,誰都得罪不起。

  “陛下。都辦妥了,請三位陛下移駕。”

  終于從碼頭上看到了陳忠,他帶來了一輛馬車,卻不是拉他們去見燕王,而是轉場用的。

  三人下了船,坐上馬車,轉到港口最西邊的小港區,這里停泊的都是一些小船,這是轉口港,許多中小船,內河船在這里靠岸,將四面八方的貨物送到登州,在換成大船出海。山東沿岸現在有幾十座港口,整個半島被大小港口包圍了,但通海的主要還是登州和膠州。其他港口,只有不到十個接國內海運,大多數是本地港,只負責中轉。畢竟修建碼頭,是高昂的投資,一座可以跨海的港口,需要修建深水泊位,需要修建擋風浪的防波堤。一般小港,投資不起。

  三人乘坐小船,渡海進入內河,河水越來越渾濁。

  “這是黃河吧?”

  宋徽宗感嘆。

  陳忠道:“哎。杜充那年掘開了黃河,黃河就走濟水入海了。可害苦了人吶!”

  “杜充是誰?”

  趙桓問道。他當皇帝那會兒,杜充還在河北當知州呢,名不見經傳。

  “宗澤的副手。”

  趙楷說道,他當皇帝的時候,杜充已經爬上了大名府留守的高位。

  “宗澤又是誰?”

  趙桓又問,對他來說,宗澤當時也是小人物。

  “宗澤是一個老臣。”

  宋徽宗道,在他手里,宗澤是一個不聽話的人,經常惹事,被他罷免過。

  這是一艘帆槳船,帆槳并用,還有纖夫,但逆水行船,還是用了十天才趕到齊州。

  停在齊州碼頭上,陳忠卻犯難了。

  “陛下。這小人是一介草民,如何見得燕王?三位陛下可有憑證與我?”

  三人搖搖頭,他們的印璽,封冊都沒帶,而且帶了也不好意思用,那是昏德公、重昏侯、再昏伯的印璽和封冊,怎么好意思拿出來。

  “這可如何是好啊?”

  陳忠急道。

  還是宋徽宗有辦法:“你找來筆墨,我書信一封。燕王識得朕的筆跡!”

  “也只能如此了。”

  陳忠又下船找筆墨。宋徽宗寫信,拿了信,匆匆下船。

  等到晌午,也不見陳忠回來,三個皇帝的肚子咕咕響。

  心情卻很不錯,這一路上,不是沒擔心過。貿然跟著一個小民出了海,三人沒少擔憂,萬一這是個細作怎么辦?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到動機。如果是金國的細作,犯不著幫他們逃出來,因為他們當時就在金國境內,還有金兵看著。除了金國,還能有誰惦記他們,大宋?那更好了,就怕大宋不想要他們啊!

  終于有了動靜,從齊州城開出了一票兵馬,人馬俱甲,竟是讓人驚懼的鐵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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