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擔心李慢侯做不了南宋的主,李慢侯答應派遣使者跟他一起去面見南宋皇帝。
威廉走后,李慢侯才開始找人商討,他對歐洲人這趟貿易的前景不是很看好。
主要是歐洲人此時太窮,工業革命沒有爆發,他們缺乏產品用來交易,手工藝品跟亞洲不是一個水平,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歐洲人的主要貿易商品是奴隸。
他們從歐洲出發,順著海流經過非洲北部,在這里裝載奴隸,輸送到美洲,換取美洲的商品,然后借助墨西哥暖流,從北大西洋返回歐洲,這樣一條路徑上,非洲奴隸是最好的貨物。
李慢侯好容易在東亞廢奴,并且一直嚴禁東洲使用奴隸,他能控制的十二都和其他據點,從未使用過奴隸,或許有偷偷用的,但大規模的奴隸不存在,因此就不算奴隸制。如果讓歐洲人送來非洲奴隸,他在美洲的經營模式就要受到沖擊。
所以他立刻做出決定,跟歐洲人的貿易中,堅決禁止奴隸貿易,也不允許歐洲人在東洲建立據點。他擔心歐洲人因為缺乏商品和金銀,會演變成海盜,讓他們建立據點,相當于建造了一個海盜巢穴。
同時命令李靖,有必要的情況,可以跨過山脈,往北擴張,如果南宋無法控制東洲東海岸的話,奴隸肯定還會流入。他到不擔心歐洲人會跟漢人爭奪美洲霸權,因為雙方現在不在一個力量水平上,但走私奴隸很難防備。尤其是嚴重缺乏勞動力的美洲地區的開拓者,實際上有使用奴隸的大量需求。
“是時候在美洲掀起新一輪淘金熱!”
李慢侯心里想道。
美國開發西部的過程中,兩次淘金熱起到了巨大推動作用,一次是加州淘金熱,還有一次是科羅拉州淘金熱,加州淘金熱讓加利福尼亞人口從不足萬人增長到十萬人,擁有了建州的能力;科羅拉州淘金熱,更是直接催生了一個德克薩斯州,并引發美國和墨西哥的戰爭,從墨西哥人手里奪取了德克薩斯州。如果不是科羅拉多淘金熱,美國不可能在這里擁有比經營了幾百年的西班牙更多的人口。
科羅拉多地區的阿肯色河上游一帶,也有大量金沙。翻過落基山脈之后,探索這里的府學官員,實際上早就發現了金沙。但消息一直被封閉起來,因為流入中國的黃金已經多到讓人頭大。
歐洲人經歷著通貨緊縮,而中國人則經歷著通貨膨脹,錢越來越不值錢了。
黃金跟白銀的比價維持在一比十的比例,因為白銀也在大量涌入,不過相對涌入的少,因此黃金比白銀越來越不值錢。一兩白銀比銅錢則上漲到了一比二十左右,銅錢也在涌入,而且數量更大,銅本來就是比銀更豐富的礦產,李慢侯又開發了日本銅礦、智利銅礦這兩大世界級銅礦資源。
大量銅流入中國,導致銅錢也越來越不值錢。如今銅票印刷的已經越來越少,因為光是銅錢基本上就能滿足要求了。一貫一下的小額銅票,已經徹底退出流通,一千錢以下的交易,都是用銅錢,單位是陌,一陌是一百文,十陌是一貫。以前還流行長陌、短陌,雖說是陌,實際上不足數,七十個銅錢也叫一陌,六十個銅錢也叫一陌,各行各業的約定俗成的陌數還不一樣,最大的原因就是銅錢不足。
現在銅錢充足,沒有了長短陌之分,一陌就是一百文,各行各業都是如此,童叟無欺。可是銅錢比以前更不值錢了,一石糧食,北宋很少超過一貫錢,南宋普遍是兩三貫,如今更是漲到了五貫,物價高漲,工資水平也上漲,卻比物價漲的慢,意味著資本在更快積累,百姓生活水平在持續下降。
金銀再繼續流入,李慢侯都要考慮是不是要建立金銀本位,徹底廢除銅錢。
李慢侯已經開始不斷提高出口關稅,目的是減少商品出口,給國內市場提供更多貨物,減少貴金屬流入,穩定物價水平。限制本國商品出口的政策,李慢侯以前是不會理解的,因為覺得這是限制自由貿易和分工協作。可現在他卻理解了為什么那么多朝代,中國人會進行海禁的原因。對于黃金過多的國家,就容易產生這種動機。連非洲的加納帝國征稅,都是如此,進入他們國家的商隊,一個頭托運貨物的駱駝繳納一個第納爾金幣的稅,而離開加納的駱駝繳納兩個第納爾金幣。連還在使用貝殼做貨幣的國家,都在限制出口,就是自行摸索出來的經驗。
這種情況下,他才一再壓制大平原地區的淘金熱出現,讓官府一直封鎖消息。
但現在歐洲人跟宋人在東岸對接了,如果沒有充足的人口流入,如何組織奴隸在這里出現。他可以想象,勞動力緊缺跟奴隸貿易一旦相遇,會有無數商人冒險走私奴隸的。
開啟科羅拉多淘金熱,讓已經退潮的加州淘金熱推向落基山脈以東,形成一股東進運動的大潮,將人口吸引到大平原地區。
在李慢侯有意推動下,紹興二十年春天,一個爆炸性消息在中國出現,哭山以東發現了流淌著黃金的河流,比金川府的金河還要多的金沙埋在這里的河沙里。而且消息是東藩府的地理志公布出去的,可信度極高。于是大量憧憬著一夜暴富的年輕人,走向各地的公所,要求借貸去淘金。
消息傳到東洲,最先行動起來的,是金川府一帶的淘金工。這里的淘金已經走入尾聲,河里已經越來越難發現金窩子,金礦已經被大礦主承包。以前因淘金涌入金川府的三十萬人已經下降到了二十萬,能留下這么多人,主要還是因為大量淘金工破產無法回國,另外他們普遍剩下了孩子,只能留下謀生。他們有的進入礦山給金礦主打工,有的則轉行成了其他職業,變成了商人、工匠。
于是得知哭山以東有大量金沙之后,許多破產的淘金工紛紛卷起行囊,翻過哭山,帶著一夜暴富的美夢,涌入阿肯色河上游地區,這條河被叫做金沙河。
淘金熱爆發后,無數人從陸路翻越哭山,還有從第七都登岸,通過漢海大道,進入漢海走海路進入苦水,然后進入金沙河淘金的。
這幾條路為沿途的第四都、第七都也留下了一些人口和大量生意,淘金工從哪去的,就會從哪返回,他們手里的金沙會以消費的方式,留下一些,豐富當地的貿易。
大量人口涌入大平原的同時,歐洲人炸開了鍋。他們倒是沒有聽到黃金的消息,讓他們炸鍋的是,大東洲航線打通,而且在哪里真的碰到了中國商人。中國南方的宋人和中國北方的燕人,都在這里建立據點。他們手里不但有中國絲綢和瓷器,還有來自東洲的,不輸給印度棉布的瑪雅棉布。
最讓歐洲人心動的是,南宋商人從三佛齊帶來了海量的香料。由于中國路途過于遙遠,南宋商人輸送到東洲的大宗商品,并不從南宋販運,而是從印度采購,三佛齊的香料,印度的絲綢其實才是主流,而瓷器早就在印度脫手,哪里輪得到歐洲人。
一艘探險隊的回歸,帶回去的貨物,就讓歐洲商人收回了比兩次探險多得多的成本。歷史上,麥哲倫進行環球航行的時候,西班牙國王給他投資了八百萬馬拉維銀幣,結果麥哲倫花費了數年時間,最后只有十三個人,帶著僅剩的一艘船回到了歐洲,結果帶回去的香料,依然收回了成本。
歐洲人進口的東方商品,經過昂貴的陸路運輸,加上沿途各大商業城市的稅收盤剝,價格翻十倍都不止。因此一次直航的利潤是以數十倍計算的,早期利潤超過六十倍是常態,百倍也很正常。
這次跟宋商的貿易,雖然不是直航,卻主要是在海上航行,不但沒有過境稅的成本,而且海運運量巨大,一艘宋國萬石海船,送過去的貨物,足以裝滿十艘歐洲海船,運回歐洲就是十萬銀幣的收入,一次航海收入,超過英國、瑞典這樣的小國的財政收入。十八世紀,瑞典的哥德堡號商船,往返中國一次的收益,抵得上瑞典人一年的生產總值,數年的財政收入。
可以說,對此事歐洲一些小國來說,跑一趟中國,事實上相當于他們國家的全部人口干一年創造的價值。
這樣的收益,值得商人們瘋狂。更大規模的合作開始進行,法國人發現,他們從沿海出發,沿著西班牙、北非海岸前往東洲非常便利,英國人則發現,回航的海流正好掃過英國海岸。
英法兩國的商人集團迅速聯合,兩國君主大力支持,葡萄牙和卡斯蒂亞的商人也不甘示弱,紛紛組建商隊,派船去貿易。
歐洲人瘋狂向西沖向美洲,中國人跨過落基山脈,開啟了東進運動,兩大勢力在美洲東岸交匯,讓這片尚未開發的熱土,迅速卷進了世界大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