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林凡生的意思,他是希望林清淺去后院和女眷們一起說說話。但他抬眼就看到趙景云黏林清淺很緊,靖越王的架勢,根本沒打算讓林清淺離開。
就算林清淺是靖越王的妾室,有靖越王在,林家老三房也得按照規矩辦事。
無奈之下,林凡生只能讓家中女眷出面招呼林清淺。
林潘氏是林凡生夫人,她只帶著大兒媳婦徐氏出來,進了正廳,她們有些拘謹地給趙景云行了禮,卻忽略一旁的林清淺。
林清淺和林景行暗笑,兄妹二人都有惡作劇心理,并沒有點明解釋林清淺的身份。
顯然,趙景云也想到,他沒有責怪老三房,溫和地開口,“老夫人免禮,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氣。”
老夫人謝過,坐在了下首,而徐氏則站在她后面伺候。
林清淺看不過眼,吩咐下人搬了張凳子過來,請徐氏也坐下了。
徐氏感激地看了林清淺一眼,盤算找機會和林清淺好好說會兒話。
木青和水白辦事還真利索,直接燒了兩個火盆端進屋,屋子里十分暖和。林潘氏和徐氏見狀,心里暗暗感嘆靖越王對林清淺的寵愛。如今看來,林清淺雖然是“妾室”,日子過得卻是十分奢華,也許,這門親事也不算太差。
婆媳兩個其實還有些坐立不安,這個時辰,按理說,林家應該留飯才對,可林家小門小戶,中午拿什么招待靖越王?
林凡生見靖越王面不改色喝了一口茶,心里總算放了心。老三房底子薄,茶葉只是普通茶。還好,靖越王不是太挑剔的人。
老三房每個人肚子里都有一千個問題想問林清淺和林景行,可礙于靖越王這個“外人”在,他們卻又不敢隨便問出口。
“你們當初不是去了江南,怎么又改了道,去了平陽城?”林煥至沒憋住,他暗暗琢磨過,這個問題不算太難,既然林清淺進了王府,說明靖越王早就查明了三房的底細。
林凡生沒有阻止,眉頭微微皺起,“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林景行點頭,“是出了岔子。”于是,他詳細將路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就連被人追殺的過程也說了。
他十分了解老三房,坐在屋子里的人都不是嘴碎的人,也不怕傳出去。
不過刺客的背景已經背后可能發生的淵源,他卻只字沒提。老三房知道的太多,對他們沒有什么好處。不過,私下里,他倒是可以和林凡生簡單提一提,也好讓老三房防備一些。
林景行考慮得多,他擔心他們兄妹和老三房走得太近,背后的人會算計老三房。
“造孽呀。”林潘氏聽得眼淚只掉,林凡生也紅了眼睛。他們誤認為此刻是老宅子那邊派去的。自家的孩子,算計多年,不疼愛也就算了,怎么最后還要對孩子下狠手,老宅子那邊簡直連禽獸都不如。
“忘恩負義的小人。”林煥至更是對李家耿耿于懷。
“好在你們兄妹福大命大,如今算是苦盡甘來了。”徐氏感嘆。哪怕三個孩子是巴上靖越王才過上好日子,好歹也算是在平陽城站穩腳跟。
有靖越王這層關系,老宅子那邊也不敢對三房再下手,謝天謝地。
這時,莫心和平心匆匆從外面進來,“王妃,采購的食材全都運來了,如何安排?”
“哐當”,林煥至因為氣憤正喝茶滅心頭火,莫心一句王妃,嚇得他手里的杯子都掉在了地上碎了。
林凡生等人也是目瞪口呆看著林清淺,他們一直認為林清淺是靖越王的妾室,誰知道她竟然真嫁給了靖越王.......
林家三房居然出了一個正王妃,在林凡生眼中,這份榮耀比老宅子那邊出了一個太子側妃的榮耀還要大。
“草民.....”林凡生到底多吃了幾年飯,他是家中最快反應過來的一個。
林清淺是王妃,哪怕她是林家女,那也得先君后家。
林清淺哪能讓他真的跪下,她動作更快,一個健步過去就扶著林凡生,“三叔祖,你可別折煞我。我今天上門來,是以林家三房出嫁女身份來看望長輩。”
林凡生激動得渾身發抖,他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大伯母,勞煩你安排一下,今天我們夫婦和二哥可是要留下吃午飯的。”林清淺笑著說。
“好好,我這就去安排。”徐氏激動得同手同腳,她萬萬沒想到,林清淺居然是王妃,并不是妾室。
這邊忙碌,那邊就看到下人將禮物送進屋子里。
綾羅綢緞、養生補品、玉器、首飾.......
東西很多,大部分十分貴重,并不像林清淺所言,只是簡單的禮物。
林家老三房的因為人多,房間有些緊張,否則,也不會將東西直接抬到正廳的院子里。
徐氏去了廚房,林清淺直接讓林潘氏處理這些禮物。
老三房雖然沒落,算不上富貴人家,不過林潘氏管理中饋多年,處理俗務,對她來說,不算難事。
她讓下人將禮物搬到后院去,一樣樣慢慢處理起來。
林凡生終于忍不住問出口,“你們到了平陽城只是為了躲避老宅子?”
林景行兄妹和趙景云都沒有說話。
木青和水白在趙景云暗示下,主動到門口站著,初心和文心也在門口守著。
林景行就將真正的原因以及猜測簡單提了一下。
“三叔祖對當年的事情,可有印象?我們兄妹當年年紀太小,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林清淺輕聲問。
林凡生努力回憶往事,時間過得太久,很多事情,記憶十分模糊了。
“聽你們這么一提,當年的事情還真不簡單,或許爹,也就是你們的太爺爺,或許也發現了什么秘密,才會走得那么不甘心。”
林景行和趙景云對視一眼,并沒有打斷林凡生的回憶。
“老宅子夫妻二人都不是容人的人,你們的爹當年少年成名,在京城里名聲十分響亮,先父對他十分看重,一向是親自帶著,因此林浮生夫妻對他并不是太喜歡。在林家,反倒是我和他的關系更近了些。后來,我提前搬出了大宅子,雙方見面雖然少了,不過關系卻一直還好。如是在出事前,我并沒有發現他有任何不妥。聽說他喝醉酒溺亡,我吃了一驚,那天趕回去,只看到他的尸體。先父痛不欲生,立志要追查他的死因,因為先父覺得他死得蹊蹺。回府的路雖然經過橋,好好的,他怎么會落水?更奇怪的是,連他身邊的小廝也跟著一起溺亡,他們主仆一起被撈上來,小廝還死死地抓著你爹的胳膊,別人都說,他是忠仆救主,可既然落水后,小廝已經抓住你爹的胳膊,為何沒有將他救起?溺亡的人在水中,被救的人應該死死抱住救人者才是......”
林凡生越說越激動,“這么明顯的紕漏,當年我們居然沒有發現?”
他懊惱地老淚縱橫,林如是是林家的希望,他的離去,林家人上下全都悲傷不已,人死不能復生,也就沒有注意到那么多細節,如今看來,原來有那么多細節擺在眼前。
“難怪先父不住念叨他死得冤。”林凡生心里的愧疚更深了。
“當年林家可曾還發生什么意外的事情?”林清淺詫異地問,“老太爺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意外?”林凡生皺眉,事情久遠,他心疼林如是這個侄子,事情發生以后,他很少再去老宅子。老太爺受不了打擊,很快就去世,他辦完喪事更少回去了。
屋子里靜悄悄,誰都沒有打斷他的回憶。
林清淺和林景行此時還不知道,他們兄妹厭惡的老宅子人,已經開始作妖了。
林老夫人在林浮生的默許下,辰時過后,就領著一群丫頭、婆子坐上馬車,去靖越王府。
她微閉眼睛,手里慢慢轉動佛珠。
林浮生對林清淺還抱有奢望,在她看來,這一趟幾乎是白跑了。林清淺那死丫頭,從小就和他們不親,一心只為三房考慮。林清淺為了三房能做出當街攔著太后告狀的舉動,說明那丫頭心是黑的,是個狠人。
去年三房離開,也是迫于無奈,如今那丫頭成了王妃,又如何會將林家放在眼中?
林浮生舍不得放棄林清淺這個助力,她何嘗又完全死心。哪怕只要有一分希望,她也不想放棄。沒有娘家的女人,等于沒有靠山。
大孫女林楚云年后就是太子側妃,萬一林清淺也想要個強有力的靠山,死丫頭會不會為了自身而愿意......
在林老夫人胡思亂想之中,馬車終于停下。
“老夫人,到了,前面就是靖越王府。”一個婆子看她還瞇著眼睛,忍不住輕聲提醒她。
林老夫人輕輕哼了一聲后,終于睜開眼睛。
婆子和丫頭先下了車,然后搬來一個小杌子放在地上,伸出手將林老夫人攙扶下來。
天色有些陰沉,西北風刮得很厲害,吹得她花白的發絲都有些凌亂了。
林老夫人看著眼前的朱紅色大門和威嚴的兩排侍衛,心里微微有些顫抖。林家和靖越王府相比,差得太遠了,靖越王哪怕多年不住在京城,風光也無人能及。如果林家要是巴上靖越王府的話,以后還有誰能小看林家?
一瞬間,林老夫人忽然堅定了自己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