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鹿湊眼觀看,原來周成抓著兩個雞蛋,使勁兒向一個廚役的懷里塞。
那個廚役瘦瘦弱弱。秦鹿不記得他名字了,只記得在外廚房的十一個廚役里面,他的膽子最小,也最容易受了欺負。
記得前段日子,秦鹿幫他出頭,他也只是縮在角落,哆嗦著不敢吭氣。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秦鹿低低的笑。
而那邊周成把雞蛋塞過去,大笑道:“秦鹿那廝也不過是沒長毛的小毛孩子,新鮮勁過了,連外廚房也不來了。
這外廚房等些日子還是你們成二爺做主,你們怕個甚?該拿就拿,該吃就是,留著給那幫墻頭草見風使舵的丫鬟仆人們吃了,不也是變成屎的出來?倒了夜香,活該全灌進秦鹿那廝的嘴巴里去!”
所有的廚役全都奉承,跟著罵秦鹿。
被欺負的那個猶豫片刻,也附和著罵了。
他們罵得痛快,舒坦,殊不知秦鹿在外面聽個仔細。在秦鹿身后的小丫鬟和仆人們也紅了臉,擼起袖子,恨不得沖進去拽人就打。
“鹿爺,動手罷!”一個男性仆人恨恨的對秦鹿道。
秦鹿看這個仆人一眼,笑了笑。
很奇怪啊,別的下人都是愛他入心,自己的手下卻恨他入骨。
失敗!
秦鹿一點也沒有沖進去的意思,反而招呼眾人往外面去,在院子外的大門口停下。
現在沖進去干什么?都說捉賊拿贓,捉奸成雙,周成昧下的東西一分鐘沒有離開外廚房,那就是沒有昧下呢。他做事要做到漂亮。
沒多久,周成帶著十一個廚役走出來。
這個時辰,天色已經全黑。吃飯的下人們早就回去伺候主子了,秦鹿又很久沒查大廚房,想來也是個敷衍了事的。
周成他們就沒有顧忌,仍在大聲說笑。
可是到了院門口,燈籠一照,入眼的可不是秦鹿笑吟吟的臉?
“呦!鹿爺!”
周成怔了一下,立刻恢復平靜,招呼廚役們要走。
秦鹿攔下他們,周成就瞪起眼睛,想起秦鹿揍他時的狠勁,連忙堆笑道:“鹿爺,這天色晚了,我們要早些回去。明兒個一大早還要做飯呢。”
秦鹿懶得嘴炮。
看見周成脖子上搭的長條汗巾兒,直接拽掉,圍著周成粗壯的脖子在領子里拽出來一條精瘦的細肉。
右手成拳,對著周成肥胖的肚子上使勁一搗。周成哎呦一聲喊著痛,他卻感覺手感不對,太滑了,戳進去抓住滑膩的東西往外一扯。
“哎呦呦!”
周成一下子慘嚎連天。
似乎有細麻繩之類的東西鎖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肥臉通紅漲血,然后變紫。秦鹿猛然使勁,只聽‘啪’的一聲,細麻繩斷了,淅索索的把細麻繩串著的十幾條魚扯了出來。
“好啊,越偷越多了?”秦鹿笑道。
發現一個廚役雙腿打顫,下面鼓鼓,對那個廚役勾了勾手指頭。
那個廚役懼怕他的威風,苦著臉往下面掏,提出來一包粗布裹著的雞蛋往秦鹿的手掌上放。
秦鹿連忙縮手,那個廚役就訕笑著把雞蛋擱在地上。
“都拿出來吧。”秦鹿笑吟吟的道。
十一個廚役不敢吭聲,乖乖的把昧下的東西拿了出來。有魚,有肉,有雞蛋,還有成包的細米白面。周成想要反抗,被秦鹿甩著胳膊一拳頭砸在嘴上,鮮血和牙齒亂飛,躺地上不能動了。
秦鹿看著十一個廚役。
憑良心說:他自認不是個高尚到陽春白雪的人,也從不陽春白雪的要求別人。
廚役們罵過他,他也不想記恨,讓兩人一組互相打了耳光便是。
空出的一個去打周成。
“鹿爺,我們也動手吧?”一個仆人問秦鹿,剩下的小丫鬟和仆人們都紅了眼睛。
想起很長時間的干硬窩頭,他們手癢。
秦鹿笑道:“別打死了。”
當然不能打死,打死人犯法。
他要把周成等人帶去鳳辣子那邊,該掌嘴的張嘴,該打板子的打板子。撈些‘政績’,或許能晉升大管事呢。
總歸按照這些人的錯處,除了周成以外也落不到發賣或者打殺那么嚴重的懲罰。
可突然的,有人喊:“鳳奶奶來了。”
又有人拔高了調子,“王大奶奶也來了,讓開!快點讓開!”
“鹿哥兒,你倒真是個中用的,難怪寶哥兒這么的喜歡你了!”
人未到,聲先聞。
鳳辣子向來先聲奪人,超有存在感。秦鹿的眼睛卻越過鳳辣子,不由自主的看向更后面過來的那位大夫人了。
是王夫人!
王夫人一身錦繡,自然不用多說。她在榮國府處處得利,步步受寵。吃的住的穿的,樣樣都讓除了賈母和寶哥兒以外的,包括鳳辣子在內的所有主子汗顏。
王夫人簡直是賈家的一位尊神,喜怒哀樂都牽連著家族成員們的命運。
王夫人笑了,襲人受寵;王夫人怒了,晴雯病死;連聰明無比、狠毒無比的鳳辣子都變成了她手下的一顆棋子。
秦鹿多次研讀紅樓夢一書,知道王夫人一發怒,就會冒出一個石破天驚的故事。有‘先禮后兵’、‘裝神弄鬼和欺上瞞下’、‘暗施離間計’、‘收服鳳辣子’和‘抄檢大觀園’。她如同一條巨蟒,攪得整個賈府上下翻江倒海!
“見過王大奶奶,見過鳳奶奶。”
秦鹿連忙打了招呼。
鳳辣子還想笑,王夫人咳嗽一聲,她就不敢笑了。
王夫人對秦鹿和善的道:“你講的故事不錯,讓我省了不少心。但是這個外廚房妥當了,小廚房也不能留著,多少要拾掇一次。”
話音剛落,就有人押著柳嫂子等人過來。
秦鹿輕輕點頭,見王夫人不再說話,心想果然是個比鳳辣子更狠的人物,做事更加果斷果敢。
王夫人這是一舉拿下,要把外廚房和小廚房同時掃清呢!
也是考校于他。
秦鹿走向柳嫂子。
小廚房里的八個廚役,以柳嫂子、那個人,還有柳五兒為首。
秦鹿還是記不起‘那個人’的名字,覺得奇怪。柳五兒梨花帶雨的對他哀求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也就不想了。
“自己招了吧。”秦鹿看向柳嫂子。
“我沒拿!我沒拿!”
柳嫂子使勁搖頭,別的廚役就跟著搖頭,瘋狂哀求,就是不肯承認。
秦鹿嘆口氣。
因為他和柳嫂子母女的過節早就揭過去了。柳嫂子和柳五兒伺候他非常妥當,他就想著幫襯一下。
如果柳嫂子帶頭承認,他在旁邊求情,可能連板子都不會打,也就抽上幾鞭。
現在就不行了。
要么,他把事情弄個清楚,柳嫂子挨上幾十大板;要么他弄不清楚,以后‘王狠毒’對他的態度就說不定了。
他寧可賭鳳辣子心軟,都不敢賭王夫人有可能‘善良’一次!
“柳嫂子的圍裙里有口袋;他的鞋底有夾層;還有這個人的衣擺是兩層的,多縫了一層;他的發髻是掏空的,呦,還藏了人參片兒……”
秦鹿一一指出。
柳嫂子目瞪口呆,所有的廚役全部傻眼。
連著柳五兒都不哭了,不敢置信的盯著秦鹿,不相信秦鹿把他們摸到了那叫一個清楚。
PS:查誰呢,還是查那個人鉿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