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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安撫

  這個問題藏在曹氏心里已經有一天了,遲遲不敢問出口,就怕得到的答案,不是她想聽到的。

  若是從前,她有任何疑問,都可以毫無顧慮地向哥哥嫂子開口,但自從她發現,兄嫂也有可能為了私心,不惜犧牲她這個妹妹,她就有了顧慮。

  她如今已經與謝家決裂,就算暫時還能哄住謝璞,也終究是無法回頭的。到了這一步,她已經不可能不嫁方聞山了,往后的路,只能依照兄嫂的意思往前走。若是得罪了兄嫂,哥哥不會與她這個親妹妹計較,嫂子卻不是個好相與的,連帶地會影響哥哥與侄兒侄女們。她不能真的跟嫂子翻臉,以后失去娘家的助力。

  然而,曹氏心中顧慮再多,也忍不住為女兒擔心。她還能改嫁方聞山,一雙兒女的前程卻得靠兄嫂謀劃。兒子且不提,女兒謝映慧鐘情于大侄子曹文衡,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因為程家的女兒也與曹文衡關系親密,謝映慧幾次三番醋海生波,前些天謝家設宴時,她就與程寶釧發生沖突,引發了翻船事件。倘若她不能得償所愿,定會傷心欲絕的。

  曹氏之所以會在兄嫂勸說下,下定決心與謝璞決裂,也是因為兄長親口定下了曹文衡與謝映慧的婚事,令她知道親生兒女前程無礙。可如今事情已經做下,謝映慧與曹文衡的婚事卻還只是口頭之約,萬一兄嫂反口,曹氏能怎么辦?

  但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被許給楊家的兒子。

  西南楊家是當地的豪門大戶,手里掌握著幾個大礦與鹽井,富可敵國,老一輩還與曹家聯過姻,不是能輕易打發的人家。

  老承恩公的一個庶妹嫁給楊家前代家主為繼室,生的兒子早夭,她本人也去世了,兩家關系漸淡。如今的楊家家主楊淳,曾由那位老姑太太撫養過十年,因此與謝家有幾分香火情。楊淳膝下只有一子,名喚楊梓元,從小體弱多病,許多大夫看過,都說難以長壽,只能在家休養。

  因為嫡支后繼乏人,楊家這些年有些動蕩不安,楊淳庶弟楊劍、楊康都蠢蠢欲動,隨時可能爭奪家主權柄,所以楊淳才會千里迢迢上京城,拜會曹家,為兒子求娶一位曹家女,好穩固楊梓元的繼承人之位。

  楊家豪富,與之聯姻,也有益于曹家對西南軍權的掌控,承恩侯府早有意向,只是還未定下人選罷了。楊梓元才十五歲,身體又弱,再等幾年成親也來得及。曹家如今的精力都放在太子選妃一事上,騰不出手來。

  事實上,承恩侯有意挑一個庶女嫁去楊家,延續老姑太太故事,然而承恩侯夫人卻有私心,不想讓不喜歡的庶女安享富貴,倒有意從族里選一個人。二房長女已有去處,次女只有十歲,年紀差得有些遠了。他們并沒有考慮過平南伯府,免得楊家的財富平白便宜了看不順眼的三房。

  曹氏從沒想過這門婚事與自己有什么關系,但聽到嫂嫂對二嫂說的話,她就明白,只怕兄嫂對楊家也有想法。沒有了謝家這個錢袋子,平南伯府總要再尋一個財源才行。楊家豪富,豈不是最佳選擇?想明白了這一點,曹氏就開始坐立不安了。

  她不想看到女兒傷心絕望的表情,卻又沒有底氣與兄嫂談判。扣下謝映真的庚帖,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楊梓元一個病秧子,能娶到官家淑女為妻,就已經是上輩子燒了高香,憑什么挑肥揀瘦呢?謝映真也是謝家嫡女,身份只比謝映慧差一些,拿她頂替謝映慧,再嚇唬楊家幾句,未必不能成事……

  出于擔心女兒,曹氏一時生出了荒唐的念頭。她其實也明白,謝家倒了之后,謝映真與謝映慧的身份就不可同日而語了,頂替這種事是不可能的,楊家也不是小門小戶。她不過是不甘心,才白日做夢罷了……

  如今平南伯夫人開解她,說得她心里感動。曹氏一時沒忍住,就把心頭最大的疑慮說出了口。

  平南伯夫人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定是聽到我與二嫂說話,多心了,所以才會胡思亂想。”她抓住曹氏的手,湊近了小聲道,“傻妹妹,你怎么不想想,我是對誰說的這句話?那是二嫂!她跟大房是一伙兒的,我能跟她說真心話么?”

  曹氏愣了愣,忙問:“這是什么意思?”

  平南伯夫人擺擺手:“二嫂當時是來試探我的,為了楊家那門婚事。她怕我會把文鳳嫁過去,他們庶房的女兒如何能與嫡支嫡女相比?所以才來探我的口風。”

  曹氏皺起了眉頭:“二嫂的長女文鶯不是被皇后選中,要給太子做良娣的么?二嫂說的難道是次女文鵑?可文鵑才十歲!楊淳是想給兒子娶曹家女,卻沒打算讓兒子及冠再娶妻,天知道楊梓元還能不能撐到二十歲?!”

  “誰說不是呢?”平南伯夫人輕蔑地笑笑,“她這是癡心妄想,貪心不足了!”

  話雖如此,但平南伯夫人也不敢大意。曹家二房與長房親善,萬一她說服了承恩侯夫婦,真把楊家這門婚事弄到了手,那三房豈不是沒戲了?三房的嫡長女曹文鳳是要留著日后做太子妃,甚至是皇后的,不可能與楊家聯姻,但這話不能讓長房、二房的人知道,若提起庶女曹文燕,又怕她份量比不上承恩侯的庶女,楊家會看不上。

  平南伯夫人想的是,等到幾年后,平南伯府有了禁衛統領妹婿,東宮中也有王大小姐為援,能在太子面前說得上話,地位不再象眼下這般弱勢時,即使是承恩侯府,也阻礙不了平南伯與楊家聯姻了,而楊家,則更沒有了拒絕的理由。

  平南伯夫人解釋完自己的想法后,對曹氏道:“好妹妹,你細想,這些話我能老實跟二嫂說么?又不可能越過文鳳去提文燕,只能拿慧姐兒搪塞一二了。你也知道,如今皇后娘娘在宮中與林昭儀相爭,你哥哥又說你是為了曹家,才與謝璞決裂的,一門好親事,就當作是給你的補償了。如此,就算二房再不甘,長房也不會多說什么。只要楊家這門婚事爭到了手,幾年后該嫁什么人過去,還不是你哥哥說了算?這種事又不可能傳出去,礙不著慧姐兒的名聲……”

  曹氏聽到這里,已然信服:“這倒罷了,只是慧姐兒與文衡的親事,該早些定下才是。即使不大肆宣揚,也該讓自家人知道。別的不說,婚書,表記,都是要有的吧?我拿這個給謝璞看,他也就沒有猶豫的理由了。”

  “這個好說。包在嫂子身上!”平南伯夫人笑靨如花地拍心口打了包票,總算把曹氏安撫下來。

  但曹氏沒有發現,當她背過身時,平南伯夫人眼中閃過一絲譏諷,撇了撇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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