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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犯病

  謝璞午睡過后便去向謝老太太請安。謝老太太見兒子平安出現在自己面前,也是驚喜萬分。

  當然,她老人家還是要發個小脾氣,責怪文氏與孫兒孫女們沒把這個好消息及時報到她這里來的。

  不過她并沒能多罵幾句,注意力就被謝璞說的話吸引過去了。

  謝璞把這回他能獲救的功勞,全都算到了大伯父謝澤山與嗣母宋氏,以及宋家的門生故舊頭上。

  他告訴母親,自己原本有多么兇險,曹氏如何想置他于死地,方聞山又如何容不得他存活在世上,還有平南伯府又是如何陰險狠毒,一心謀奪他們謝家的財產。若不是有嗣母宋氏出手,伯父謝澤山辛苦奔波,求得其先父宋祭酒生前故交與門生出手相助,他早就被冤死了,家人也會被貶流放,絕不會有好日子過。

  因此,謝璞懇求母親,看在他的份上,看在宗房與二房對他的天大恩情份上,趁著這大好機會,與宗房、二房達成和解。只要謝老太太道個歉,誠心認錯,以宗房、二房長輩們的寬宏大量,是絕不會再計較她過往所為的。

  況且這一回,謝璞得罪了曹家,日后就算能再繼續做官,也難逃曹家的敵視與算計。為了避開風險,他最好是繼續放外任,而非留在京城為官。那么一來,他的母親家眷留在京城,就很容易被曹家人當成靶子攻擊了。

  為保母親妻兒的平安,他想要把家人送回湖陰老家去。有族人護持,也有房屋田地可謀生計,哪怕產業都被曹家謀奪了去,也能溫飽不愁,兒子們還能到竹山書院求學,待學有所得了,便直接在湖陰試參加縣試。

  完美!

  然而謝老太太一點兒都不覺得這個安排完美。兒子回來了,她當然高興。可財產回不來,她還要向宗房、二房低頭,甚至要仰宋氏鼻息過活?

  開玩笑!

  她絕不會答應的!

  宋家那些故交門生既然如此厲害,能扛得過曹家,救回謝璞,怎么就不能把謝家的財產也要回來呢?那些東西明明都是謝璞的,是曹家逼著他、騙著他交出去的。謝璞既然平安脫罪,官府就該把抄走的財產還回來才是,憑什么還叫曹家霸占著東西不放?!

  宋氏分了她半個兒子去,她兒子是要繼承謝澤川香火的,宋氏救人,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謝澤山身為一宗之長,也合該為家族中最有出息的后輩出力。他們把謝璞救回來了,是他們該做的,算什么功勞?還要她去賠禮道歉?她當年不過是賣了三房名下的產業罷了,她又沒錯!

  謝璞平安無事地站在謝老太太面前,謝老太太知道自家將來沒什么大風險了,便又作了起來。她拒絕聽兒子的勸說,謝璞不肯住口,她就索性白眼一翻,再次祭出“暈”招,臨“暈倒”之前,還要大叫一聲:“氣死我了!我老病犯了!”便往羅漢床上一倒,不動彈了。

  往日她這么一叫,謝璞肯定會慌了手腳,急急把她挪回臥房去,又請大夫來診脈抓藥。待她醒過來,無論提出什么要求,謝璞多半都會答應了。她試過好幾回,十次里總有七八次是能奏效的。也就是近來這十幾年,謝璞在家的時候不多,她用這招的次數才少了。若是在謝璞少年的時候,那簡直就是一暈一個準,兒子對母親絕不會有半分反抗與質疑的!

  不過,今天謝老太太“暈”過去后,無論是跟前的謝璞,還是躲在門外偷聽的謝映容,都沒有半分慌亂。

  兩人都很清楚,老太太只是裝的而已,她老人家身體硬朗著呢。

  謝映容暗地里撇了撇嘴,卻還要擠出兩滴眼淚來,裝作慌亂的模樣,從門外奔進來,撲到羅漢床邊哭喊:“老太太,老太太,您怎么了?”又去問謝璞,“父親,老太太怎么會暈過去的呢?難道又犯了舊疾?我們快請位大夫來吧!”

  謝璞深深地看了母親一眼,嘆了口氣:“好孩子,別慌張。你這院子里可有力氣大些的仆婦?叫個人進來,把老太太抱進屋里吧。我去承恩寺請無因大師過來瞧瞧。”

  無因大師是承恩寺里一位老僧醫,醫術挺高明的,擅長針灸。從前謝家風光時,謝老太太曾與幾位老封君一道,聽他說過養生之道,旁觀過他給一位老夫人施針,效果不錯,因此對他的醫術還是挺信任的。這處宅子周邊街區,距離最近的醫館都要隔著兩條街,而且坐館大夫的醫術未必及得上無因大師。要請大夫,還不如直接去承恩寺算了。

  謝璞自行去請醫,謝映容只得叫了個婆子來抱人。這剛剛從牙行里雇來的婆子,做家務活是一把好手,卻比不得宅門里近身侍候的仆婦們會服侍人,仗著力氣將謝老太太抱起,往臥房里挪的時候,卻粗心大意得很,一個不小心,就叫謝老太太撞上了桌椅柜幾之類的雜物,痛得謝老太太一時沒忍住,叫出聲來,雙眼一睜,便開始叫罵:“沒長眼睛么?!你這是在救人,還是要殺人呢?!”

  謝映容忍住笑意,繼續裝作一臉擔心的模樣:“老太太?您沒事吧?”然后就發現謝老太太一邊腳腕上浮現出一抹青紫來,后腦勺也磕了一下。

  婆子唯唯喏喏地賠著不是,立刻就要跪地求饒,卻忘了自己手上還抱著人,差點兒沒把謝老太太摔了,惹得后者又是一輪大罵。

  謝映容好說歹說,才指揮著婆子把謝老太太送進臥房,安置在床上。謝老太太揉著頭,撐著腰,捏著腳,又呼起了痛,罵起了人。

  那婆子被她罵得頭都不敢抬,縮著脖子跑了出去,在院子里遇到另一個同伴,便忍不住委屈地說:“那老太婆分明沒生病,卻裝作生病的樣子嚇唬人。就算真磕著碰著了,也不能怪我吧?她明明可以自己走路,非要我去抱,又那樣重,我差點兒沒抱住人,這才不小心磕著了的。就算她要在兒子面前裝相,她兒子這會子又不在,還有什么可裝的?倒來罵我。我又不是她買來的奴才,平日里應付她祖孫倆的挑剔刻薄,就夠累的了,還要無端挨罵!”

  另一個婆子也發愁地嘆道:“本來聽說她倆是官宦人家的女眷,還以為是個好差事,結果這老的刁鉆不講理,小的刻薄又小氣,才兩天不到,就已經扣了我們兩回工錢了。再這樣下去,做滿一個月,能賺到手的錢還不如在別家洗衣燒飯半個月掙得的多,何苦呢?再做兩日,我就想辭了。”

  第一個婆子聽了便道:“你若要辭,我也辭了吧。租這樣的院子住,穿戴也不是真富貴,什么都要我們兩個人做,還動不動就罵,真不象是什么大官人家出來的,怕是在裝相呢。我們辭便辭了,她還能拿我們怎么樣不成?”

  等謝璞帶著無因大師與兩個充作藥僮的小沙彌,匆匆從承恩寺趕回來,為謝老太太診脈時,謝老太太又重新恢復了“昏迷”的狀態,半點瞧不出她剛剛才生龍活虎地耍過一回威風。

  謝老太太也不知道,她和她心目中老實乖巧的孫女兒,已經鬧騰得兩個婆子心生去意。她這老封君的威風,很快就擺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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