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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煩悶

  謝璞的決定遭到了家里女人們的反對。

  文氏與大金姨娘都認為,靜海寺太遠了,要上那兒看法事,還得提前一天到獅子山下的小鎮里,尋個客棧落腳,來回怎么說都要三天時間。如果她們要想在佛誕日去廟里看熱鬧散心的話,金陵城內外就有好幾處寺廟可以選擇。

  哪怕不去謝老太太住處旁——啊不,是過去光顧過無數次的承恩寺,她們還可以去城東的半山寺,城南的報恩寺、西天寺,城西的清涼寺,又或是城北的雞鳴寺。

  何必非得跑獅子山那么遠呢?

  謝璞被一妻一妾駁得啞口無言。謝只得把蕭瑞那天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文氏,勸她同意謝璞去靜海寺看一看。

  文氏答應了,但建議只讓謝璞一個人帶著下人前去:“我們女人家帶著幾個孩子,近近地去個承恩寺就行了。只要心誠,在哪家寺廟上香,祈求佛祖保佑,都是一樣的。若跟老爺一塊兒去靜海寺,就怕我們體力不支,反而拖累了老爺,誤了老爺的正事。”

  謝璞溫柔地看著文氏,嘆道:“你呀,就總是為我著想。”

  文氏笑著握上謝璞的手:“老爺,我是你的妻子,不為你著想,為誰著想呢?”

  謝低下頭拒吃狗糧,心中有些失望。看來,她是沒辦法陪謝璞一塊兒去靜海寺了,只能等到便宜老爹從那里回來,再告訴她,那個地方有什么機緣。

  但愿謝璞這回不會再賣關子,吞吞吐吐不肯說實話了吧。

  謝璞帶著趙豐年、馬路遙,又叫上兩個年青力壯的伙計作陪,在四月初七那天,出發去了獅子山。文氏帶著其他人在家里,按部就班地生活,在初八當日,則去了承恩寺上香祈福。

  除了謝謹之不露任何異色外,小輩里從謝到謝涵之,都對承恩寺之行興趣缺缺。沒別的原因,只因為他們去承恩寺之前,得先去向謝老太太請安。而從承恩寺出來后,又要再去陪謝老太太用飯。

  從前跟謝老太太生活在一起,大家都習慣了她的作,被她發發脾氣,也能容忍下來。如今好不容易與她分開,過了幾天清凈日子,大家才發現,原來生活還可以這樣幸福,值得所有人珍惜,只是對謝老太太脾氣的容忍度,就降低了許多。

  從簡入奢易,從奢入簡難。這句話真是再正確不過了。

  大家硬著頭皮,聽了謝老太太半個時辰的責罵與挑剔,陪她吃了午飯,侍奉她去睡午覺。等到她老人家睡著了,眾人方才得以脫身,紛紛出門上車,返回自家住處。

  謝映芬與謝涵之兩個年紀最小的,蔫蔫地躺在大金姨娘懷中,一句話都不想說。

  大金姨娘揮著帕子,有一下,沒一下地給兩個孩子趕著蚊子,平時總是笑臉迎人的面上,一點表情都沒有,顯然心情不佳。

  今日宛琴因為謝璞的禁足令,未能跟著出門,照顧兩個小的責任就落在了大金姨娘身上。大金姨娘對兩個孩子不算熟悉,半天里出了不少小差錯,本是無傷大雅的小事,卻被謝老太太抓住把柄,罵了一頓,她怎么開心得起來?

  一想到這樣的老太太,她親閨女還上趕著天天去侍候討好,大金姨娘就坐立不安。她真不明白,謝映容為什么要過這樣的生活?她方才背著人苦勸女兒離開謝老太太,謝映容卻反而嫌她啰嗦礙事,這讓她更傷心了。

  車廂外,謝徽之坐在車轅上,沒精打采地跟負責趕車的青柏聊著天,偶爾也會跟車廂里的大金姨娘與二小搭句話,逗個趣。可是兩個小的沒精神,大金姨娘又沒心情,謝徽之也只能無趣地閉上嘴了。

  他想起方才偷看到的謝映容對大金姨娘的言行態度,心中更加惱恨。

  在另一輛馬車上,文氏正在安撫女兒謝:“老太太只是不想讓兒孫們離她太遠了,知道老爺鐵了心要把我們送回老家,她心中不舍,脾氣才會大了些。她那些話,你們兄妹聽過就算,別放在心上。”

  謝冷笑了一聲:“這話應該跟您自個兒說才對。我和哥哥倒是不在乎老太太罵些什么,是您一直戰戰兢兢地,覺得是自己犯了錯,對不住老太太,才會在她面前一再退讓。娘不該這么想的。老太太本來可以不離開兒孫小輩們,可她無論如何也不肯回老家,難道還能怪我們沒哭著喊著非要留在京城陪她不成?爹爹當日已經把必須離京的原因說得清清楚楚了,她還是不肯答應,這能怪得了誰?

  “如今爹爹松了口,答應讓老太太留下來了,將來她想離開時,若還是不肯回老家,也可以上松江去。老太太想要的都有了,還有什么不滿足的?仍舊是罵個沒完!我們好心過來陪她,難道是找罵來的?!”

  文氏欲言又止,但最終只能嘆了又嘆。

  謝謹之眼看著母親妹妹要為了謝老太太的事爭吵起來,便迅速打起了圓場:“算了,老太太心情不佳,也是難免的。方才我找何嬤嬤打聽老太太近來身體如何,何嬤嬤說老太太無事,只是近來連著去了三回承恩寺,都沒求著好簽,因此心情不快。”

  文氏稍稍打起了精神:“原來如此。只是不知道老太太求的是什么?若有不好的征兆,平日得多警惕提防著些才好。”

  謝則有不同的想法:“這才幾天的功夫?老太太居然就往承恩寺求了三回簽,是不是太頻繁了點?老是麻煩佛祖,只怕佛祖也會覺得不耐煩的。”

  文氏連忙念了句佛,嗔了女兒一句:“別胡說!佛祖慈悲,怎會不耐煩呢?老太太也只是擔心兒孫,才會往佛前求得殷勤些罷了。”

  反正文氏是不會說謝老太太一句壞話的。謝心里翻了個白眼,轉開頭去。

  謝謹之忍了忍笑,繼續道:“聽何嬤嬤說,老太太其實也不想往承恩寺里去的,無論是遇上寺里相熟的僧人,還是從前認得的官眷,都很尷尬。似乎有不少人找老太太打聽父親與曹氏的事兒,讓老太太煩心得很。

  “可三妹妹總勸她到寺里散心,尋大師們說說話,若是能結識幾個合得來的官眷做朋友,常來常往,平日也不至于太寂寞了。老太太原是覺得三妹妹的話有理,才常往寺中去的,可惜事與愿違,因此心中煩悶。”

  謝老太太從前仗著曹家姻親的身份,只要不是遇上什么身份尊貴的王公貴族,通常遇到誰,她都是受奉承受吹捧的那一個。可今非昔比,京城所有人都知道謝家如今僅僅是四品官宦門第了,還跟曹家結了怨,有點身份的人,誰又樂意再捧著謝老太太呢?連承恩寺中的僧人,待她都不如從前熱情了。至今還愿意捧著她的,都是她看不上的小門小戶而已。

  也難怪謝老太太心情不佳,脾氣敗壞了。

  只是謝有些想不明白,謝映容這是在搞什么鬼?讓謝老太太去結交新朋友?這是什么沙雕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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