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www.mian花tang.cc
謝顯之雖然不好意思開口,但他是來向弟妹們求助的,所以最終還是開了這個口。
他想求的事其實很簡單。謝璞明日就要出發離京,送走他以后,家里人就可以回謝家大宅去收拾各自的私人物品了,謝顯之自然也不例外。但他如今大病初愈,正是體弱的時候,就算真的回了大宅,估計也就是動動嘴上功夫,不能指望他干什么力氣活的。所以收拾東西的工作,他就得靠身邊侍候的人去干了。
然而謝顯之身邊侍候的人,如今還真有些不太方便干活。
謝顯之本來沒有丫頭小廝,獨自從平南伯府那邊回來的。經歷了文竹的背叛之后,他對曹家送過來的下人就失去了信心。不過,他也沒有照父親謝璞的意思,直接把人送去牙行,而是仔細問過了其中最信任的青松,也就知道了他離開平南伯府后,身邊侍候的人都有些什么樣的經歷。
平南伯打算讓他身邊侍候的丫頭潛入謝家作刺客,大部分丫頭都沒有那個膽子,哭著求前者放過她們。除了文竹是為了婚配與前程,選擇了背主之外,還有另一個丫頭的做法,也頗為與眾不同——菖蒲斷然拒絕了平南伯,聲稱自己絕對不會背叛主人謝顯之,為此挨了十幾個耳光,又被打了二十板子,至今臉頰上還有十分明顯的紅腫掌印,走起路來也是一瘸一拐的。
若不是曹氏顧慮到兒子的感受,說了幾句勸阻的話,菖蒲說不定就直接被打死了。
菖蒲本來也算是曹家仆從的家生后代,只不過她父母早亡,親人里只剩下表舅、堂姑之類的幾個遠親,而且關系也不是很好,被承恩侯送到謝家后,幾乎可以說是與曹家再無瓜葛了。
另外,雖然也是家生子,卻一心忠于謝顯之的青松,也與家人哭著決別過了。
謝顯之對兩人的忠誠十分感動,就留下了他們,其他人全都放走了。不過他沒把人送去牙行,而是把身契還給他們,讓他們自行離開。當中倘若有人不想繼續在平南伯府里待,帶著身契走就行了。但如果有人仍舊覺得曹家才是他們的歸宿,又或是惦記著還在曹家的親人,他也不會攔著別人一家團聚。
當時謝顯之還特地去向謝璞解釋了自己的想法:“我被曹家逼得與家人分離,何必讓這些侍候過我的人受同樣的罪呢?他們畢竟沒有象文竹一樣背叛過我,就當是全了我與他們多年的主仆情誼吧。”
謝璞心生憐惜,便同意了。
留下來的菖蒲與青松二人,后者有謝顯之、謝徽之作保,又一向與其他人的小廝相熟,很快就與下人們打成一片。但菖蒲傷勢未好,就被強行拖下病床,與其他人一道被押來謝家,謝顯之很心疼她,立刻讓她休養去了。反正一般的雜活,青松就可以解決。
如今謝顯之向謝慕林、謝謹之兩位弟妹請求幫助,就是因為他本人病弱,而大丫頭菖蒲又有傷在身,行動不便,即使還有個青松,也未必能忙得過來。所以,到了謝家大宅后,他可能得向弟妹們借用人手了。
謝慕林與謝謹之當然不會拒絕。
謝顯之見狀松了口氣,接著又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不知道父親……對于大妹妹……的東西,又是怎么想的呢?她人不在家里,又沒旁人能替她收拾屋子。可她畢竟還是謝家的女兒,總有一天要回來的,總不能把她的東西都給了別人吧?”
謝慕林隱隱好象明白了什么,笑道:“這事兒好辦,回頭我跟娘說一聲,把大姐姐的私人物品封存起來。到時候大哥想把東西直接送到她手上也行,自己先暫時保管著,以后有機會再還給她也行。反正我和四妹妹都不會貪她的東西。”
謝謹之則道:“我看平南伯府先前給大哥送來的行李里頭,有不少是從前家里給大哥做的衣裳,只怕大宅被官兵抄過之后,平南伯府的人已經去光顧過,把……把你們母子三人的東西都收拾過一回了。能剩下來的,都不是什么要緊東西,又或是不當季的家常舊衣。大哥讓人暫時把這些封存起來就行,大妹妹應該不急著用。最近平南伯府正在辦喪事,咱們家與他家有仇,大哥還是別在這時候找上門去的好。”
謝顯之明白謝謹之這是在為自己著想,心下一暖,微笑道:“二弟放心,我不會犯傻的。”他頓了一頓,“我已遙祭過他一回,就算是全了甥舅的情份。他能利用我對父親下毒手,便再也不是我敬重的長輩了。我不會去他靈前上香,也不會為他的死而難過。他有今日,原也是咎由自取,誰也怪不得。”
謝顯之有這個覺悟就好,謝慕林與謝謹之都很滿意。兄妹三人再說了一會兒的話,便各自散了。謝慕林后來去尋文氏說起謝映慧院中物品的事,還有謝顯之的請求,文氏也十分體諒,不出意外地答應了女兒的提議。
一夜無事。第二天一大早,謝家眾人便起床梳洗,齊齊圍坐在外院正廳中,吃一頓團圓的早飯。就連一直被半禁足中的宛琴,也難得地出現在了餐桌旁——她弟弟葉金榮也會隨掌柜們跟著謝璞前往北平,她自然也要出現,送弟弟一程。
謝璞環視一眼自己的妻妾與兒女,一時間有些感慨萬分。經歷過一次磨難,他有些想法改變了,對家人的看法也與過去有些不同。想到幾個兒女都有所成長,越來越懂事貼心,他也不由得老懷大慰。
文氏紅著眼圈,以茶代酒,帶領著妾室與兒女們向謝璞敬獻,祝他一路順風,前程似錦,也不忘叮囑他路上多多保重身體,多給家里人寫信……
謝璞喝下了妻妾兒女們敬獻的茶水,差點兒吃不下早飯了,不過心情并不悲傷。早飯過后,他還要前往近鄰的謝謹昆家,向大伯父謝澤山辭行,然后再繞道承恩寺后街,再辭別一回母親謝老太太。如此,才能正式離京起程,前往北平。
向兩位長輩辭行的經過非常順利。謝璞帶著家人與幾大車行李,齊齊前往利涉橋旁的碼頭,改換水路,坐船前往通濟門,然后出城轉往長江水道的方向,再在江邊碼頭換雇好的大船。
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今日陽光明媚,云淡風輕,本該是趕路的好天氣。只是,當謝家人一行人坐船來到東水關一帶時,居然遇到了河道堵塞的情況。
放眼向前方不遠處的通濟門望去,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支從另一個方向前來的船隊,擋在了他們前方不遠處,將河道擠得滿滿當當的。河岸兩旁,也有許多與他們同行的人馬,浩浩蕩蕩一大片,全都穿了白,戴了孝。
很顯然,這是一支出殯的隊伍。
謝家眾人不由覺得十分晦氣。而當他們發現,喪家竟然就是平南伯府時,就覺得更晦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