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第三百二十章 老實

  文氏不再圍著謝老太太轉了,謝比誰都高興。

  她也沒有說謊,她確實是不怕謝老太太的。

  自從在老宅住下來之后,她就開始了嚴格管教謝老太太起居飲食的日子。

  早上什么時候起床,起床后要吃什么早飯,什么時間吃藥,什么時間到院子里曬太陽,什么時候休息,什么時候吃午飯,吃什么菜,飯后睡多長時間的午覺,下午干什么,晚飯又吃什么,飯后要在院子里散步多久消食,夜里幾點睡覺……謝老太太一天的所有活動,全都按照計劃表精確到刻。

  她要是不答應出屋子散步,拖也要把她拖起來,或是直接叫粗使婆子抱著她在院子里走,看她是寧可被人公主抱著轉悠,還是自己下地走動。

  她要是不肯吃謝叫廚子準備的飯菜,甚至是一巴掌揮落在地糟蹋了,那頓飯就不會再做了,除了一碗清粥,可以保證她不會餓死以外,什么都不會有。廚房的人如今非常聽謝的話,她再三嚷餓都不會給她送東西來。她不想受罪,就必須把孫女準備的飯菜吃下去。

  她要是不樂意早起,又或是早睡,謝是不會管的,只是要求她到了時辰就必須躺到床上去,到了起身的時間,就必須起身,記丫頭給她換衣裳洗漱穿衣。除非她實在體弱難支,否則都是這么辦。至于她在睡覺時間內是否真的睡了?早起后是否困得打盹,謝根本不理會,反正她給出的睡眠時間是足夠的。沒過多久,這生物鐘便調過來了。

  謝老太太很快就放棄了抵抗,乖乖照著謝安排的時間表來行事了。

  謝還跟她說:“我是為了您老人家著想。這個時間表可是問過杜老爺子的,連上頭的食譜,都是杜老爺子點過頭,我才讓廚房的人準備的。我忙活這些,諸般辛苦,還不是為了讓您早些好起來?您從前實在是太任性了,本來早就該好起來的病,鬧得病情反反復復,總不見好,反而兩次加重。您對自己的身體根本就不上心,仗著底子好就胡作非為,我們做晚輩的真是看不下去了!我還寫信告訴了爹,說不能再縱容您胡鬧下去。大伯祖母和二祖母知道這事兒后,也說我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呢!”

  謝老太太強忍住吐血的沖動,恨恨地瞪了她幾眼。

  謝壓根兒不在乎,從珍珠手里接過了藥碗:“您吃藥吧。這是杜老爺子才開的新方子,比之前又改了兩味藥。杜老爺子說了,您的病情又有了好轉,這都是我嚴格管束您起居飲食吃藥的功勞!”

  謝老太太很想把藥碗摔了,但想起她上回摔了藥碗之后,沒有人給她再熬新的藥來,便打消了主意。

  她還是怕死的,不想成天病奄奄地躺在床上,任由旁人作賤。謝映真這丫頭經歷過家中大變,就跟換了個性子似的,如今又狠心又能拉得下臉,想要馴服她乖乖聽話是不可能了,只得老實養病,先把病治好,到時候這死丫頭就再也沒有管著自己的理由了。等自己回了金陵城,跟死丫頭隔著幾百里遠,還怕什么呀?!

  這么想著,謝老太太頓時對吃藥這件事積極了許多,散步、曬太陽,也都能配合了。

  謝老太太老實了,謝也省心不少。老宅的生活其實還是挺輕松的。有了從新宅那邊運送過來的生活用品,還有文氏親自命人換上的新家具,有人侍候,又不愁吃穿,上頭還沒人管束,除了住房環境差了一些,這樣的日子簡直沒法挑剔。

  就連謝老太太鬧騰,也被謝當成是日常娛樂消遣了。反正老宅上下的人都聽二小姐謝的命令,這位老太太既不得人心,又不出院子,只跟身邊侍候的三兩個人接觸,說話根本不管用。就算謝對她態度兇一點,下人們也沒誰會為了幫她,跑到文氏或別人面前嚼舌。

  等到謝老太太的病情確實有了好轉,再經由杜老爺子的嘴巴,把復診結果傳回謝家角去,便再也沒有人覺得,謝管束祖母,有什么不妥當的地方了。因為事實證明這樣的做法才是對謝老太太有好處的,真的捧著她哄著她,她的身體只會越來越糟。為了長輩的身體健康,默默忍受著非議和長輩的怨言,這才是真正純孝的好孩子啊!

  每當謝回謝家角去上四房的閨學課程時,無論是族里的長輩還是同輩的姐妹們,都會夸她聰明又體貼,機靈又周到,真正有孝心了。

  八房的長輩甚至公開對族人說,如果自己將來生病了,也有諱病忌醫、不遵醫囑的行為,希望兒孫們都不要在意,直接嚴格管束他就好了,把病治好了,長命百歲,才是最重要的事。不能因為自己老糊涂了,小輩們拿不定主意,就耽誤了自己。

  謝能聽得出來,八房的長輩們這是在刻意向他們母子示好。文氏接濟了十三房,不但買了一大批磚,還把土法水泥的制法教給了對方,卻只要了兩成干股作為回報,還派了人手去幫忙經營磚窯。十三房近日經濟情況已有了明顯的改善,他家乃是八房的分支,八房這是在回報三房對十三房的好意呢。

  文氏心里很高興,謝也樂得見她與族人的關系越來越好。其實謝真的覺得謝氏族人挺有意思的。整個宗族風氣就比較正派,雖然內部也有不少口角、不和,但沒什么人會搞歪門邪道的手段。遇到難處,大家都會守望相助。雖然全族都很重視讀書科舉,但并不會把經商、種地視作下賤,既守禮節規范,又很懂得變通。

  不少看著很正經的族中長輩,性情還挺活潑。

  比如謝老太太回鄉這件事,其實族里差不多都知道了。哪怕文氏與謝家兄妹等人沒有公開宣揚,甚至還有意隱瞞,族人們還是早有聽聞了。

  謝家遣散過下人后,能留下來的許多是當年從老家帶出去的舊人,都在湖陰有親友。當年謝老太太自作主張出走,害得下人也不得不與親友分離。等到后來曹氏入門,重用陪嫁來的仆人,把這些舊人擠到了不重要的位置上,謝老太太又偏幫曹氏,誰不是一肚子委屈呢?

  因此,這些下人在老宅外知道了謝老太太在此,便好奇她為何會忽然狼狽不堪地病倒在破舊的老宅中?等到他們到達謝家角,見過親友,議論一回,還有什么秘密可言呢?

  族人們如今就是端著明白裝糊涂,文氏母子不提,他們也裝不知情。但私底下,不少人都從宗房與二房的仆人那邊,悄悄打聽謝老太太的情況。聽說她病得不輕,又被折騰得不輕,大家都在心里暗爽呢。

  族里但凡是成年的人,就算沒被她吭過,也受過她的氣。如今聽聽她的笑話,只當是樂子了。

  只是樂過之后,想起謝這般對謝老太太,不過是為了她的病情著想,族人們心里便忍不住發酸。

  那樣的壞婦人,怎么就偏叫她得了好夫婿與好兒孫?也不知道她上輩子燒了幾炷高香,竟然能有這樣的福氣!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