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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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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慕林聽著窗外的雨聲,放下手中剛剛從平望鎮發來的下人報信,眉頭皺得死緊。

  她有一絲山雨欲來的感覺。

  京城里,才因為王湄如詐死的傳聞,與太子妃選秀結果不如皇后意愿的變故,使得太子的名聲大受打擊,這原本與曹家關系密切的杭州將軍一職,又忽然出現了意外。原來那位將軍進京后是否能得以保全,仍未可知,但接任的人,無疑是二皇子與林家一脈的心腹死黨。若說整件事跟林昭儀與二皇子的算計無關,誰信呢?

  這么一來,那所謂流民劫官糧的驚天大案,是不是真的,就非常可疑了。

  謝慕林怎么想都覺得,湖廣浙南一帶的災區流民,不可能不驚動沿途官府,一點兒痕跡都沒露,就逃竄到嘉興地區,還劫了官府運往京城的糧船。

  就算是流民饑餓難耐,失了理智,江南地帶多少富庶人家、往來商隊?劫誰不是劫呢?還能就近搶到糧食填飽肚子。如果是小商隊,甚至是個別的糧店伙計押送小批米糧,只怕連個身手象樣點的護衛都沒有,對他們下手豈不輕松?結果劫匪不動手則已,一動就直接動了官家的運糧船隊,還是運往京中的,這不是要搶糧食自救,這是要搞個大的呀!

  搞這么大,還直接讓杭州將軍因此獲罪下臺,影響大了去了!浙江全省的官府和軍方大概都會覺得面上無光吧?還不得趕緊把劫匪查出來干掉,好挽回臉面嗎?那些流民是在自找死路!

  不過奇怪的是,杭州將軍之位換人后,那群劫糧的流民就沒了蹤影,被劫走的糧食也下落不明,官府怎么查都查不到線索,除了一次又一次地被朝廷與上級官府訓斥外,什么好處都得不到,也狼狽得很。

  只是,謝慕林這邊得了消息,就覺得里頭有貓膩了。那群流民又不會隱身的本事,拖著幾船的糧食隱匿無蹤,本地官府和地頭蟲全無頭緒?寫都不敢這么寫!真當江南一帶是西北荒原,到處都是高山深溝可以藏人?況且流民自外地而來,哪里比得上本地人清楚地理環境?怎么可能逃得無影無蹤?肯定有接應的同伙!

  就連糧船被劫的地點,也不是什么荒無人煙的地方,所以消息才會傳得飛快。在有居民有過路船只的地區搶劫,流民逃走后,真的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嗎?就連本地官府里那些積年的官差都查不出來?有這么高明的本事,還做什么流民?!

  謝慕林越發覺得這是一個圈套,一個由京中某個勢力精心設計的,針對杭州將軍的圈套,目的自然是他背后的曹家,以及曹家背后的皇后與太子。

  杭州將軍換人,浙江兵權易主,雙方勢力此消彼長。等皇后與曹家那邊再遭幾次類似的打擊,東宮太子的所有倚仗就會漸漸消失殆盡。他又不得皇帝寵愛,似乎連太后那兒,對他的觀感也是平平。到時候,林昭儀與二皇子真要發難了,他靠什么保住自己的地位?靠曹皇后和曹家人的胡攪蠻纏嗎?

  謝慕林覺得,自己一個穿越來的,在現代社會里長大,才出象牙塔沒經歷過勾心斗角的純真善良的女孩子,都能想到的事,京城里那些老狐貍不可能想不到。曹皇后與曹家人,也不可能全無察覺。他們可不會忍氣吞聲,面對林家的算計和陷害,定會有所報復。

  接下來,江南恐怕就要多事了。

  謝慕林嘖嘖幾聲,把平望鎮來信放到匣子里收好。明日老宅派人回謝家角報平安時,她會把信匣送回新宅去,交給二哥謝謹之。到時候謝謹之或是與二房嗣祖母宋氏商議,或是知會宗房長輩,自有他的決斷。反正謝氏一族始終不忘派人從外界打探消息,掌握最新的情報,以防萬一。

  比如現在,謝慕林就從剛宗房那里知曉,洪峰平安通過了歸安縣,對下游村鎮的威脅不算大,應該會在今晚順利流出湖陰縣范圍。這一撥因為東苕溪流域連日大雨而導致的洪峰,在過境湖州城時,大部分分流去了太湖,少數才匯入運河,所以有所減弱,暫時不會威脅到岸邊的民眾與農田。

  這也是湖陰縣的大雨一直下得斷斷續續的緣故。雖然一下起雨來很可怕,河水總要暴漲,但下得一天兩天,又會停上一天半天的功夫,給了河道喘息之機,所以河水水位始終沒有漫過危險線。但這都是暫時的,誰也不清楚老天爺什么時候就要發瘋,一口氣連下個幾日大雨,就象東苕溪地區那樣。有傳聞說,那里已經有部分村鎮的河道決堤了,田地被淹,房屋被沖毀,傷亡人數暫時不明,就算不會象去年黃河下游的水災那般嚴重,損失也不小。

  謝慕林起身走下樓,翠蕉正坐在窗邊做針線,見狀連忙起身:“姑娘要什么?”

  謝慕林擺擺手:“我去老太太那兒看看,你不用管我,注意天氣變化,要是下雨了,記得關窗,還要把院子里晾的東西立刻收回來。”

  翠蕉應了,嘆氣道:“這天氣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算完,天天下雨,又濕又冷,我心里都煩了!”

  謝慕林苦笑了下,轉身出門,往后院走去。

  她早說要綁著謝老太太回謝家角,但至今還滯留老宅,倒也不是說話不算話。

  一來,河水始終沒有上漲到危險線,情況還算可控,似乎不必急著走;二來,那關于嘉興周邊出現流民劫船的傳言,似乎是一錘子買賣,再也沒聽說有別的流民劫財事件發生,也沒有人說流民向嘉興以外的地區轉移,湖陰縣上下一片平靜,這時候搬走,有些大驚小怪了;三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謝老太太病了,暫時不方便挪動。

  謝慕林剛聽說她生病的消息時,還以為謝老太太又出了老招數,用裝病來逃避搬家,但去見了她后,才發現不是的,這位老太太是真的病了!

  此時已是九月,重陽已過,秋寒露重,一早一晚室外氣溫都特別低。就算是謝慕林這樣年輕力強的小姑娘,都要格外注意保暖。偏偏謝老太太是個拿大的,覺得自己的病已經好了,身上又穿夠了衣服,就大意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聽說了流民劫糧的消息,又或是想要去打探河水上漲的情況,趁身邊人不在時,竟自個兒悄悄兒溜到前院去了。偏她運氣不好,沒帶傘,沒帶丫頭,卻遇上了急雨,在老宅門前被淋了一頭一身,又吹了風。哪怕很快就在下人的陪戶下回到后院,洗澡換衣,也還是感染了風寒。

  謝慕林看到她那幅涕泗橫流的狼狽樣,都不好說什么了,只能勸她以后別再作死。她大約也知道自己犯了蠢,一句話都駁不出來,但又不肯低頭認錯,還硬著脖子說沒事,要珍珠再三相勸,才肯喝藥。

  當晚她就發了熱,退燒后又一直昏昏沉沉的。外頭河水情況不明,謝慕林就算把消息報到了謝家角,杜家也不可能放老爺子冒險出診,全靠謝慕林的感冒藥方支撐,誰還敢讓老太太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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