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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慕林一行人走陸路到達金陵城外,沒有直接從最近的城門進城,而是繞道去了西南面的三山門。
三山門是一座水陸兩用的城門,又是外秦淮與內秦淮的交匯之處,十分繁華熱鬧。外地客商入京,若走水路,很多都是從這個城門走。謝慕林等人走陸路,卻還是選擇從此處入門,并非是為了轉走水道,而是因為從三山門入城,距離謝家如今位于羅廊巷的商鋪最近罷了。
羅廊巷地處朝天宮附近,乃是本朝專賣中上等綾羅綢緞、高檔成衣、絲織繡品等商行的匯集之地。謝家原本在此有一個極大的商鋪,被曹家吞了去,也不知道是落在承恩侯府還是平南伯府手里。如今謝家又在羅廊巷尾不起眼之處,租了一個帶有門面的小宅子,在買賣綢緞棉布的同時,也存放些不同的貨物,預備運往北平販賣,算是個臨時的落腳之處。
因為這里幾乎所有商號,做的都是紡織繡品生意,也不愁曹家占了謝家原本的鋪子之后,會拿著搶生意之類的借口再來欺壓謝家人,因此毛掌柜帶著劉伙計在此安頓下來,離曹家手下的人遠些,再借一借舊日的人脈,日子倒也過得平順。生意雖然沒法跟從前相比,但京中的衣料生意,本就不是眼下謝家的主營業務,所以也就無所謂了。
謝顯之不打算跟著毛掌柜他們進城。他還記得父親謝璞曾經說過,在他考中舉人之前,都不許踏進金陵城呢。先前因為心急著接妹妹,他一時沒顧上,后來被弟妹們提醒了,只好重新記起來。謝慕林早就再三囑咐過他,讓他在城外安心等消息,聯絡姐妹們的事,交給她來辦。謝顯之這一路都沒少受二妹的照顧,本以為會很辛苦的路程竟也安安穩穩地撐了過來,沒病少痛,也不曾拖慢行程,所以他如今在二妹謝慕林面前,說話語氣都弱了許多。謝慕林說的話有道理,他是一個字都不敢駁的。
毛掌柜不放心留他們兩個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過夜,想勸他們隨他進城,去鋪子后面的宅院落腳,等打聽得城中無事,再另尋住處。但謝慕林心里有主意,謝顯之也愿意聽妹妹的,他無奈之下,只得由得他們了,不過他還是把劉伙計留了下來,給兄妹倆做個向導。在三山門外這等商貿發達的地段,劉伙計還是能幫上不少忙的。
于是,在毛掌柜離開后,謝慕林問了劉伙計附近的情況,便請他出面,在城門外一個比較有名的大客棧里定了一個院子,雖然只住兩日,卻也足夠保證安全、清靜和飲食了。這處大客棧背后是有貴人撐腰的,那位貴人恰好與曹家關系平平,正是謝映慧這大半年來的靠山永寧長公主的夫家馬家,等閑人都不敢上門來惹事。謝慕林帶著哥哥與隨從們住了進去,又花銀子請客棧的掌柜幫忙,請了一位在附近小有名聲的大夫過來,給大哥謝顯之把了脈,確定他身體無恙,這才安心下來。
謝顯之既然平安無事,他們兄妹倆又有了安全的住處,劉伙計就可以回城去跟毛掌柜匯合了。若是毛掌柜不放心,每日打發人過來問一聲就是了,別的倒不需要他操心。年后回京,他還要準備開業做生意的事呢,開春后京杭大運河復航,商隊的人也要運貨北上,調配貨物、安排人員、打點食宿……諸多事務等著他去忙活,謝慕林不打算讓他再分心照看自家兄妹二人了。
住進客棧之后,所有人先稍作休息,睡飽喝足。午睡過后,賈大就奉了謝慕林之命,帶著小廝石硯,先行進城,前往珍珠橋謝家大宅,向大小姐謝映慧報告兄長與二妹抵達的消息,給她一個驚喜,也順便捎去謝顯之的親筆信。
至于謝顯之身邊的青松,就會與一名仆婦結伴,前往金陵城內外幾座比較有名的大寺廟,諸如西天寺、報恩寺、清涼寺、靜海寺等等,打聽承恩公夫人出殯的消息,以及她將會在何處停靈等等。等有了準確的消息,青松身上有謝顯之給的銀子,他就可以就近為小主人租一個臨時的住所,預備謝顯之攜妹前來祭拜外祖母時使用。幾座寺廟有遠有近,這不是一天半天能做完的事,因此謝慕林給了青松二人三日的時間。
其實謝慕林對于謝顯之身邊的曹家舊人,心里還不是十分的信任,菖莆留在謝顯之身邊侍候,住處又是陌生的地段,青松再被支出去做事,身邊添一個忠于謝家又行事沉穩的仆婦,應該暫時能防止消息走漏。
雖然謝慕林覺得曹家如今風雨飄搖,未必有閑情逸致去為難一個關系不佳的外孫,但曹家蠢人不少,她也不想冒險,能讓謝顯之低調地完成想做的事,帶著妹妹們離開京城,她又何必非得叫曹家人知道他回來了呢?
謝慕林兄妹抵達京城的第一天,所有人做事的效率都很高。他們有了安全舒適的住所,聯系上了城里的謝映慧,還打聽到承恩侯府確實是安排承恩公夫人在府中停靈七七四十九日后再出殯,棺木將會被安放在報恩寺中,等待合適的時間再運回西南老家安葬。
謝映慧在回信中痛斥了承恩侯夫妻對繼母的輕慢安排。只停靈七七四十九日就出殯,本來就是他們這種等級的權貴中少有的待遇,更別說棺木只會被送進報恩寺后安放,既不做法事,也不尋風水先生找個好地方,連香燈油蠟都是交給寺中僧人代理。據說除了承恩公夫人生前最看重的幾個心腹大丫頭以外,就不會再有別人看守、照顧這位貴婦人的棺槨,為她戴孝上供、念經祈福了。
承恩侯夫人只撥給那幾個大丫頭一筆不多的銀子,作為她們的日常生活費用。她們就住在寺廟后方租來的民房中,每日往來故主靈前執役。若想過得稍好一些,就得要自掏腰包。承恩侯夫人打著為婆婆盡孝的旗號,放良了這幾個丫頭,卻扣下了承恩侯夫人的所有私房和嫁妝。為了這筆私房,平南伯夫人又重新露了面,帶著兒子去跟承恩侯府爭吵,聲稱她丈夫才是婆婆唯一的親生兒子,她兒子才是婆婆唯一的嫡親孫子,婆婆的嫁妝與私房理當由她的親骨肉繼承。
她還派人去找過謝映慧,要謝映慧替母出面,幫小姑子曹淑卿也爭上一份。就算曹淑卿人沒回京,也不打緊,東西搶回來了,她這個舅母可以代為保管。
謝映慧哪里會相信她?稱病拒絕了,只是心里那股悲憤與傷心,是無論如何也壓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