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本來還想跟謝映慧討論一下平南伯府來人的言下之意,沒想到她如此急迫,不由得攔了她一下:“大姐,你先別著急呀。平南伯府知道就知道了,你都跟馬玉蓉打過招呼了,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平南伯府如今也不是什么得勢的人家,有的是人等著抓他家小辮子呢,他們還敢對大哥胡來不成?”
至于她自己,連門都不出,也不去家里偏僻無人的地方,別人又能對她做什么?
謝映慧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你不知道他們不要臉起來,有多可惡!你就聽我的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們家如今是不成了,連爵位都未必保得住,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們兄妹是琉璃玉瓶一般的珍寶,何苦去碰瓦礫?但凡磕碰壞了一絲,也太不值當了!”
謝遲疑了一下,也不再多說什么。她雖然不覺得平南伯府真敢對她與謝顯之做什么,但謝映慧才是那個與平南伯府親密了十幾年的曹家外孫女兒,會如此忌憚平南伯夫人母女,自有其緣故。反正她也沒幾件行李,說走隨時都能走的,麻煩的只是謝映慧本人的行李眾多罷了。現在既然連謝映慧都不在乎,急著要離開了,她又何必推托磨蹭?
于是她就回了自己的房間,指揮著翠蕉與香桃收拾起不多的行李來。
香桃幫著打包好了幾個包袱,便有些遲疑地問謝:“二姑娘,三姑娘那兒……還有金姨娘,她們要怎么辦?她們的東西也多,只怕沒那么快能收拾好吧?”
謝想想也是,便去找謝映慧商量。
謝映慧道:“我只把要緊的細軟與日常必用的衣裳物件帶上,其他笨重的家什伙兒,還有夏秋季節的衣裳什么的,都交給綠綺收拾。我們先帶幾個人去報恩寺與大哥會合。他那兒好歹還有個菖莆能幫襯著點兒,二妹妹你這里也有兩個丫頭,我估摸著,綠綺離開我幾日,應是無妨的。蔣婆子還需要收拾老太太的東西,她與綠綺相互照應,家里又有老蔡夫妻,只需要留夠搬運行李的人手就好。三丫頭那兒也是同理,她跟金氏帶上一個蜜蠟,把這幾日要用的行李帶上便可。剩下的有蔣婆子在呢,還怕會沒人料理?”
謝事先已經給毛掌柜那邊傳過信,托他雇車雇船,如今都已經談好了,等到出發之前,把園子那邊用的男仆與壯婦調過來,幫著用車船將大件行李運到碼頭上裝船即可。這倒是用不著主人家跟船,綠綺未必應付得來,蔡老田夫妻與蔣婆子卻都能獨當一面。行李跟人分開走的話,謝映慧、謝映容姐妹就不必趕在今天之內,把所有東西收拾好了。
謝只是擔心,謝映容未必會合作。
果不其然,等到謝與謝映慧去金萱堂,把提前趕往報恩寺的決定告訴謝映容、大金姨娘與蔣婆子之后,后兩人還沒說什么,前者就先跳了起來:“怎么好好的今日就要出發?兩位姐姐也太突然了些。且不說我的身體還未養好,光是我與姨娘的行李,就不是一日之內能收拾好的。姐姐們連收拾東西的時間都不肯留給我,難道要我只穿著一身家常衣裳回老家去么?!”
謝映慧不耐煩地道:“把要緊的細軟與這幾日要用的衣裳物件帶上就好了,其他的叫蔣媽媽替你收拾,到了日子直接送到船上去,誰還能吞了你的家當去不成?!”
謝也說:“是呀,三妹妹,雖然這個決定有些突然了,但之前你也曾給大姐提過建議,叫我們早些去報恩寺附近住店,等候承恩公夫人出殯。怎么如今你又變卦了呢?這可是你自己提出來的想法!”
謝映容噎了一下,卻無言以對。這叫人怎么說?她連卞家人都還未等來,怎么可以今日就走?她要提前去報恩寺,也得先跟卞大姑娘約好了碰面的時間地點才行。
想到這里,她就晃了晃身子,一臉虛弱地跌坐在床邊,有氣無力地撫胸道:“我昨兒晚上吹了冷風,早起就覺得身體有些不適,這會子頭暈目眩的,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我知道大姐姐急著去拜祭承恩公夫人,不敢拖大姐姐后腿。只是我如今這樣,只怕跟了姐姐們去,也是個累贅,不如姐姐們先走,讓我在家里養兩日,等病好了就跟上來?我只要有蜜蠟侍候就好,大姐姐若不放心,把姨娘帶過去使喚也行。”
大金姨娘猛然轉頭看她。
謝暗暗翻了個白眼,心想這姑娘怎么就把她的話當了耳旁風?幾時才能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演技有多渣這個事實?頭暈你按胸干嘛?!
謝映慧卻沒那個耐心跟庶妹爭吵,冷笑道:“你要是真不樂意去,我也不逼你。行吧,你只管留在這里好生養病,只要將來別后悔就行!”她扭頭就走。
謝皺著眉追了上去:“大姐,三妹妹擺明了是要等卞家來人。我們真的不帶上她嗎?這一走,家里的下人至少要跟著走一半,剩下的人手少了,恐怕未必攔得住三妹妹往外跑。”
謝映慧冷笑:“要打發卞家有什么難的?我這就打發人上門去質問,為什么我家的丫頭去過他家傳話,轉頭就不見了蹤影?是他家把人扣下了,還是把人拐走了?有本事就上應天府去辯白!他家雖有個六品的誥命,當家的卻只是舉人而已。親家寧國侯府也沒把他們當一回事。我倒要看看,他們對三丫頭是不是真那么看重,寧可舍了自家的名聲,招惹上官非,葬送了前程,也要跟三丫頭一條道走到黑!”
只要平南伯府不放鎖兒出來,卞家只怕很難洗白自己。自身都難保了,還能幫謝映容什么?
謝不贊成地說:“卞家原也不是壞人,只是被三妹妹哄騙了而已,念及她曾經救過卞家老太太,才會一再護她。可大姐你之前也說過,自打你跟卞家人說了那些話,他們漸漸地就來得少了,可見心里已回過味來,不會再受騙。你又何苦跟他家結怨?”
謝映慧恨恨地說:“若不是他家太蠢,被三丫頭糊弄了這么久,讓她有了攀附程篤的機會,我們又何需為了那賤蹄子煩惱?!不給他家一個教訓,我心里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
謝心中暗嘆,知道大小姐被謝映容折騰了那么久,已經沒有耐心了,恨不得給她一個慘痛的教訓。卞家只是小門小戶,寧國侯府一個不受看重的姻親,平南伯府沒把他家放在眼里,謝映慧又怎會當一回事?心里不高興了,想折騰就折騰,還需要有什么顧忌呢?
她只能勸道:“不管卞家來不來人,我們把三妹妹看緊了,不讓她出門就是。無論她想利用程篤的病做些什么文章,也得先見到人才行。我們攔住人就好,其他的……還是別牽連外人了,免得叫人看了笑話。”程篤上輩子顯然混得很好,沒必要無端得罪人。
謝映慧抿了抿唇,沒說什么,但也沒有再堅持。
偏在這時候,卞家人敲響了謝家大宅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