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避?
謝呆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了。
謝顯之與馬玉蓉是年紀相仿的少男少女,沒有長輩帶著,似乎不應該面對面地待在一個屋子里?雖然在場的還有謝與謝映慧,雙方又都帶著大批下人,但現在這個年代,世人總是習慣性忽略侍從奴仆,只盯著未婚的外姓男女碰面這件事嚼舌。因此,為了自家名聲著想,當事人通常都會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之前他們兄妹三人沒有外客,最多只用接待毛掌柜,需要約見外人,就上附近的茶館去,因此沒出現過這類煩惱。
如果謝顯之與馬玉蓉是在珍珠橋的謝家大宅里碰上,那自然不需要擔心,前者愛上哪兒去都行。
但如今這座租住的小宅,前后只有兩進,謝顯之一向只在前院活動,把后院留給了妹妹們與丫頭婆子,基本不會踏足。可如果是要接待外客,那肯定是要在前院進行的。這點大的地方,包括廚房在內只有四五間屋子,一眼就能看盡,謝顯之上哪兒回避去?若叫他去后院,他可能又要顧慮那是妹妹們的閨房了。
謝只能勸說兄長:“大哥,咱們自家關起門來,外頭人也看不見。只要家里下人閉緊嘴巴,誰能亂說咱們的閑話?馬家人想必也能體諒我們的難處,不會非得講究這些繁文縟節的。你只管大大方方與馬姑娘行個禮,打聲招呼,然后就回你自己的房間看書去。如果實在害羞怕見姑娘,那就去后院。今日天氣不錯,在院子里曬曬太陽也挺好的。我屋里也有幾本書,可以借你打發時間。你覺得怎么樣?”
謝顯之覺得不怎么樣,他瞪著二妹妹:“誰……誰害羞怕見姑娘了?!二妹妹,休要打趣你大哥!”
謝攤攤手:“大哥趕緊拿主意吧,你也知道這宅子小,只怕馬姑娘這就要進來了。”
話音剛落,謝映慧就拉著馬玉蓉進來了。后者進屋,抬頭瞧見謝顯之在場,意外地怔了一怔,隨即便落落大方地微笑著行了個禮:“謝大公子萬福。”
人家姑娘都這么大方了,謝顯之怔了怔,也很快鎮定下來,斯斯文文地回了個禮:“馬小姐。”然后多添一句,“舍妹這大半年里,承蒙小姐關照了。”
謝淡定行禮,心想這不是應對得挺好的嘛?
馬玉蓉抿嘴一笑,看了謝映慧一眼:“謝大公子言重了。慧姐兒與我是好友,我倆既投緣,便該多來往,哪里稱得上什么關照不關照的呢?我還要謝過慧姐兒,在我煩惱的時候,陪在我身邊開解我,還幫了我許多忙。有她這樣的好友,也是我的福氣。”
謝映慧紅了眼圈,握住她的手:“不過是些小事,于我只是舉手之勞,偏你總是念叨著。在我看來,有你這個好朋友,在京中護得我周全,才是我的福氣呢。我只恨沒有早日看清你的好處,竟拖到去歲,方才與你成了好友,荒廢了多少時日!”
兩個小姑娘都為彼此的友誼感動著。謝顯之倒是明白馬玉蓉的話是什么意思,卻不好直言,只能站在一旁看著她倆發呆。
謝在旁看得有些好笑,輕咳了一聲,給謝顯之使了個眼色。
謝顯之馬上反應過來,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們女孩兒說話,我就不打攪了,回房溫習功課去。”隨即彬彬有禮地行禮退出。
還好,直至他消失在自己的房門口前為止,他都一直表現得行止如常,沒有露出方才那種驚慌失措的蠢相。
謝笑著陪在大姐謝映慧身邊,招呼著馬玉蓉這位頭一個光臨此宅拜訪的外客。
謝映慧跟馬玉蓉要隨便許多,給她介紹了幾種從附近鋪子里買的特色果子點心后,便嗔道:“你方才跟我大哥也太客套了,叫什么謝大公子?應該叫謝大哥。我的哥哥,你只當是自家哥哥一般,想使喚他去做什么都行,不必外道的。”
馬玉蓉笑瞇瞇地喝了口茶:“我方才看他對我客客氣氣的模樣,實在叫不出‘大哥’這兩個字來。他又何嘗不是管我叫馬小姐?你要怪,怎么不先怪你哥哥去?”說笑完了,她才說了對謝顯之的初見印象,“我從前聽說過他的事兒,今日才算是面對面見著了。怪不得人人都夸他斯文,有學問,人也和氣,今日見了,果然傳聞不虛。這都什么時候了,他竟然還記得要溫習功課。”
謝映慧聽得挺高興的,只是嘴上忍不住要貶一貶兄長:“你別夸他了,他也就是外頭看著好,實際上相處久了,能叫人急死!斯文和氣有什么用?功課好又有什么用?被人欺負的時候,一個字都罵不回去,凈干著急了!”
馬玉蓉便笑她:“你也就是這會子跟你哥哥團聚了,方才撒嬌說他不好罷了,平日里可不是這樣的。往日動不動就念叨哥哥的人,難道不是你?”
謝映慧當然不肯承認,便與她笑鬧起來。
笑鬧了一陣子,馬玉蓉就命侍女送上了春盤:“我們家自家做的,不是用宮里的做法,而是馬家祖上傳下來的法子。你們也嘗嘗,與別家再不一樣的。”
謝映慧與謝都嘗了兩口,果然新鮮又美味。
謝映慧說:“我們兄妹客居在此,奴仆人手也不足,一應規矩都要從簡,因此只讓廚娘做了一份春盤,我們三人分食就算了,這會子也沒法給你還禮。倒是昨兒二妹妹讓廚房試做了幾樣耐放的素糕點心,預備我和哥哥去寺里時帶著充饑的,味道竟出人意料的不錯。依我看,哪怕是從前在承恩侯府吃的待客點心,也未必有這個好。我想著哪天給你送一份去嘗嘗,可巧你今兒就來了,索性拿一匣子走,只別嫌棄不是今日新鮮做的,不如剛出鍋時香甜。”說罷就讓菖莆去取點心來。
馬玉蓉自然不會嫌棄,等點心送上來,她仔細一看:“外頭模樣倒尋常,但聞著香味誘人,里頭摻了牛乳吧?定然好吃。這就夠香甜的了。我近日正想吃乳香糕餅,你這個來得正是時候,我就不客氣了。”說完拿起一塊咬了一口,贊嘆連連。
謝映慧高興地說:“你要是喜歡,明兒我叫人再做一回,給你送過去。”又告訴她:“你吃的這個是紅豆餡兒的。那個是栗蓉的,不過是去年秋天的材料了。這里還有芝麻和椒鹽這兩樣咸口的。隨你愛吃哪一種,只管告訴我,我叫人做去。”
馬玉蓉也不跟她客氣,立時就要了兩種咸口的,打算拿回去孝敬母親永寧長公主。
接著她又說:“今兒特地過來,除了給你送春盤外,還有一事……我聽說平南伯府那一家近日又上竄下跳的,還擾得你們兄妹也不得安寧。他們不就是想從你這里鉆空子,跟我湊近乎么?索性你搬到我那兒去如何?母親帶著我和二哥都在報恩寺里住下了,離這里也近。你陪我住幾日,我們家人多勢眾,料想平南伯府那一家也不敢糾纏上來。”
謝映慧怔了怔,下意識地看向了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