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姐妹內訌,旁觀的人固然尷尬,但裝一裝聾子啞巴,也不是什么難事。
在這種氛圍下,特立獨行地尿遁的人,估計會更加引人注目吧?
然而謝慕林看著謝映容那鐵了心一定要出去的表情,也不好勸她什么,更不清楚她是不是真的有生理需求,只得說:“你要去就去,動靜小一點兒,動作利索一點兒,讓周家的下人帶路,不要亂跑亂逛,不要出院子,要是遇上什么陌生人,特別是男人,也別理會,辦完事就回來。”謝慕林可是很清楚的,女孩子在宴席上離開,去僻靜地帶“出恭”,也很容易發生各種劇情呢,尤其謝映容又是個容易生事的人。
謝映容不知是不是羞惱上頭了,整張臉漲得通紅,低垂得低低的,小聲胡亂應了一句,便起身出去了。周圍幾家姑娘都有些驚訝地看著她的背影,不過隨后就有周家丫頭從正間走了進來送點心,還特地把點心送到萬家姐妹們面前,聲稱這是萬太太說女兒們喜歡的口味,變相地勸止了萬家姐妹四人之間的爭吵,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沒什么人再關注尿遁的謝映容。
只有謝映慧轉過頭來,在謝慕林耳邊低語:“三丫頭不是還想著要嫁給萬隆么?她眼看著萬隆的親妹子被欺負,不幫口就算了,還尋借口躲開去?她就不怕萬三姑娘寒了心,在哥哥面前告狀。將來就算三丫頭真的嫁過去了,夫妻之間也有根刺在?”
謝慕林低咳了一聲,拿帕子遮住口型,小聲回答:“三妹妹自己要這么做,我們又能怎么辦呢?勸她也不會聽的,就由得她去吧。”
謝映慧撇了撇嘴,扭過頭去繼續跟劉家女兒們搭起話來。
謝映容這一去,還去得挺久的,約摸十分鐘了還不見回轉。若不是謝慕林早就觀察到,凈室就在這個院子里,而且也沒見多少人去光顧,興許還會誤會她去了什么特別遠的地方解手呢。
謝慕林心里有些不安,挺擔心這姑娘沒眼色地在周家惹出什么禍事來,給便宜老爹謝璞臉上抹黑。謝璞馬上就要升職了,升的還是剛剛去世的周老爺子原本的官職,周家有不少人正各種羨慕嫉妒恨呢,無事還要雞蛋里挑骨頭,說幾句酸話膈應人。萬一謝家真有把柄落在周家手中,周家肯定不會輕易放過的。這時候謝慕林倒有些后悔,沒帶丫頭過來。因為就在隔壁,而且一行人又多而雜亂,文氏說沒必要帶隨侍的下人,謝慕林也就照辦了。這會子有了差遣人去跑腿的需要,又不好支使周家的丫頭,她就感覺出不便來。
難不成她自個兒也要使一招尿遁嗎?
正猶豫間,外間又有人來了,是周家的仆婦向周三太太稟事。文氏坐得離周三太太近,也不知是不是聽見了什么,便主動提出要告辭:“府上正忙碌,我們就不耽誤三太太的正事了。都是近鄰人家,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大太太、三太太盡管打發人去叫我們,我們必義不容辭的。”
周三太太沒有再留客,也是客客氣氣起身道謝,說了許多感激眾人上門祭拜的話,然后便是送客了。
謝慕林等各家女孩兒們都跟在官太太群體身后出了屋子,男孩子們是落在最后。出了屋子后,謝慕林與謝映慧、謝映芬姐妹三人在院子里便掃視四周,有些心急地尋找著尿遁離開的謝映容,瞥見謝映容從正房與廂房之間的天井轉了出來,迅速加入了她們的隊列,都暗暗松了口氣。
謝映慧小聲數落:“怎的去了這半日?!我還以為你在這院子里都能走丟呢!”
謝映容紅著臉低頭不語,仿佛正為自己的拖拉而懺悔。但謝慕林走在她邊上,近距離側頭望去看得分明,這姑娘明明面帶春意,眼角流波,哪里是在羞愧呢?她迅速察覺到了不對勁,扭頭往謝映容回來的方向望過去,正趕上一個高挑清瘦的黑衣少年從天井轉出來,跟上了男生們的隊伍尾端,熟稔地跟兩個半大少年搭上了話,仿佛原本就跟他們待在一起似的。
謝顯之拉著謝涵之跟上了姐妹們,也遮擋住了謝慕林的視線。她轉回身,眉頭緊皺,心中暗暗驚疑。
那少年會是誰?又跟謝映容發生了什么接觸?
布政使司衙門官眷一行人出去時,正遇上按察使衙門官眷一行人在按察使夫人的帶領下進來。文氏領著眾位官太太與按察使夫人等客客氣氣地見了禮。因周圍環境所限,雙方只是寒暄了兩句,沒有多說什么,便相互告辭了,一方在周三太太的陪同下往外走,另一方在周四太太的引領下前往靈堂。兩位周太太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刻,還相互對視了一眼。
謝慕林看著這情形,總覺得空氣中似乎有一股火藥味在彌漫。
但不管周家內部有什么火藥味,等他們一行人走出周家大門,各歸各家的時候,那些事便與他們無關了。
各家官眷相互道別,也有人約了回家換過衣裳后就要串門子,討論些新鮮出爐的八卦話題的,還有男孩子們相約到外頭玩耍,卻被自家母親勒令先回家換下素服的,場面一度十分凌亂。謝家官邸離得最近,孩子們也大都乖巧省事,沒有參與進去,而是迅速進了家門,避開了這陣喧囂。
文氏進了二門就催促謝映芬帶謝涵之回院去取暖,別吹風吹出毛病來;謝顯之惦記著今天的課程;謝映慧打了個哈欠,就想回屋去補眠。大家連正院上房都沒進,就各自散了。謝慕林與謝映容一前一后地跟在姐妹們身后往自個兒的院子走,等過了謝映慧的院門,前者便叫住了后者:“我有話問你,你跟我進來。”
謝映容正滿心歡喜著要回房去,細想今日的收獲,聞言一肚子的不樂意,卻又不敢得罪了二姐,只得低頭跟著謝慕林進了后者的院子,進入正房。
謝慕林讓人把已經涼下來的手爐收下去,另換了正暖和的家常手爐抱在懷里,盤腿上炕,摒退左右,便開門見山地提出了自己的問題:“你剛剛在周家去更衣,是不是私下見了個穿黑衣的高瘦少年?那是誰?你倆是約好的,還是湊巧碰上的?!”
謝映容頓時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