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承恩侯這話,太子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變了臉色,原本譏誚間帶著輕慢之色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不大自然,還目光閃爍地扭開了頭:“孤還能讓他們去做什么?!他們本來就是母后留給孤的人手,到了孤手下,自然要盡他們的職責了!”
承恩侯逼近一步:“殿下為什么不坦然回答臣,到底讓那些人都做了些什么?!殿下可知道,皇后娘娘在世時,在宮中經營十數年,方才積攢下了這些人手,為了這一回的大計,已經舍了不少出去。留給太子殿下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是皇后娘娘不放心殿下安危,方才特地將他們的名單交到殿下手中。只要殿下能把這些人用好了,再配合娘娘生前定下的謀劃,那殿下的儲位便會穩如泰山,用不了多久,還會大位有望!就算殿下不相信臣的忠心,也當相信娘娘對殿下的一片慈愛之情吧?!娘娘留給殿下的人手,都是有大用的,殿下無事不該指使他們去做些無謂之事,一旦暴露身份,讓皇上知曉他們是我們的人,殿下今后還有什么人可用?!”
太子起初還聽得有些愧色,到得后來,已經變得十分不爽了:“承恩侯又怎么知道,孤讓那些人去做的,就是無謂之事?!人既然是母后交給孤的,那自然是聽從孤的號令行事。他們曾受母后大恩,才有今日,那即使為孤獻出性命,也是他們的福氣!他們自個兒都沒覺得依孤命令行事有什么不好,怎的承恩侯反而啰嗦起來?莫非你心里其實把這些人都當作是自個兒的,見孤使喚了人,就覺得心中不痛快了?!”
承恩侯氣急:“殿下還不明白這事兒有多么重要么?!您平日里多早晚過問這些人的情形?!您可知道他們當中有許多人昨日都被圣上下令捉進了天牢?!如今他們困在牢中,與外界消息隔絕也不知道是否供出了什么。臣連他們到底是因為什么才被捉住的都打聽不出來,只能想到,是殿下這邊出了問題。殿下!你到底讓他們都做了些什么呀?!”
太子的臉色變了變抿著唇遲遲沒有回答。
承恩侯見狀便再逼近了幾步:“殿下此事關系重大您不能再瞞著臣了!若是現在立刻告訴臣是怎么回事,臣還來得及去做些善后,以免被皇上懷疑到殿下身上!”
太子的目光閃了閃再次避開了承恩侯的視線:“舅舅多慮了我真沒讓他們做些什么,只是讓他們待在原本的位置上,該干什么就干什么。老頭子會把人抓起來想必是他們行事不慎露了痕跡叫老頭子發現了吧?我們什么都不該做還要盡可能撇清才是。反正我們手里有那些人的家眷諒他們也不敢胡亂招供。你只管放心就當作不知道好了。”
承恩侯立刻發覺到不對勁了,就算太子對自己有再大的戒心,他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太子要是聰明的話,就該將實情坦白相告。他們舅甥之間有什么矛盾以后再談也不遲現在自然是先解決了眼前的危機最重要。可是太子卻還是拒絕說出真相為什么呢?有這個必要么?難道他讓那些秘密人手去干的事是自己這個舅舅會反對的?!
那還能有什么事?!
承恩侯猶自猜測著,承恩侯夫人卻已經有了某種聯想:“太子殿下,您讓那些人去做的事真的是您自己的主意么?該不會……是王湄如從旁調唆的吧?!”
承恩侯一震,迅速看向太子,見他表情不自然地斷然否認:“舅母休要胡言!沒有的事。”
然而自小看著太子長大的承恩侯卻沒那么容易被太子的話迷惑過去,反而覺得豁然開朗:“果然是王氏慫恿殿下去做了什么事,才導致了皇后娘娘留給殿下的人手暴露了身份?殿下!您不該如此糊涂!皇后娘娘留下的人手,都是身份藏得極隱密的,皇上此前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們當中有的人是借蕭家或林家的路子進宮當差的,還有人曾經參與過查抄曹家親友的案子,若沒有這回的事,皇上斷不會懷疑這些人有什么問題!
“可他們待在皇上身邊,一旦哪日發現了皇上做出對娘娘、殿下與曹家不利的決定,就能立刻把消息傳出來,讓我們有時間做應對。必要的時候,他們甚至能成為殿下放在皇上身邊的一把尖刀!這些人,輕易是不能動用的,要用在鋼刃上!當日娘娘曾囑咐過殿下,對這些人的名單,要連太子妃都得瞞著,您又怎能透露給一個侍妾知曉?!”
太子不耐煩地說:“王氏自然與旁人不同,她是一心一意為我著想的。舅舅不知道,就別總說她的壞話了。太子妃是個蠢貨,這些事當然不能告訴她。可王氏除了我,便一無所有,平日里又從不見外人,她還能背叛我不成?!“、”
承恩侯一時啞口無言。雖然他不信任王湄如,但太子有一句話,他是贊成的,那就是王湄如今日的富貴全靠太子得來,一旦太子出事,她只會死無葬身之地,只怕太子妃的下場都要比她強百倍呢。因此,旁人不好說,王湄如卻是絕對沒有理由背叛太子的,兩人一損俱損,除非她是個瘋子,才會做出不利于太子的事。
可即使王湄如不會背叛,也難保她不是個蠢貨,自以為聰明地做了害太子的事。
承恩侯依舊要追問太子與王湄如都干了些什么,太子被逼得緊了,索性翻臉:“承恩侯就別問了,事關重大,孤是不會告訴你的!反正沒有你,孤也照樣能坐穩太子之位,照樣能繼位登基。你若是覺得我給你臉色看了,心里不高興,那就回家關門過你的小日子去好了!反正你本來就是個膽小鬼,今日能為了自保,不顧外甥在宮中孤立無援,將來孤做了皇帝,你也不必貼上來沾光。看在母后的份上,孤會保你全家一個太平富貴得,旁的你就不要多想了!”
承恩侯聽得臉色鐵青,不死心地再問一句:“殿下近年來為何對臣生出猜疑之心,全然不顧多年的骨肉親情?!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殿下耳邊進讒方,敗壞殿下與臣的甥舅情份?!”
太子卻不想再跟他啰嗦下去,連聲招呼都不打,轉身就走了。
承恩侯目送太子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面色陰沉得墨。承恩侯夫人眼圈發紅地上前問他:“侯爺,殿下太過人了……”
承恩侯擺手制止她繼續說下去:“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