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慕林與朱瑞一行人到達城門口的時候,遇上了前來送行的謝璞父子。
眼下時間還很早,天剛亮不久,風又刮得厲害,謝璞大約是心疼妻子女兒,便讓她們留在了家中,只帶著三個兒子出來送行了。
他對朱瑞說了一番保重身體謹慎行事的囑咐,便轉頭看向女兒:“真姐兒也是,身體要緊,路上要注意擋風防寒,若有身體不適,就立刻尋醫問藥,不要耽擱,也別仗著自己年青身體好便硬撐。”
謝慕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應下了,又說:“爹爹回家后替我跟娘說一聲,讓她別擔心,我明年春天就回來了,說不定還能趕上大哥的婚禮。”
這回輪到謝顯之不好意思了。
謝謹之則把一個匣子遞給了妹妹:“這是父親給你準備的,你好生收著,若是有用得著的地方,就別客氣。”
謝慕林有些驚訝地接過匣子,發現上頭沒上鎖,打開來一看,卻是一塊可在謝家商行名下所有店鋪中支銀子和調派人手的信物玉牌,以及好幾封謝璞的親筆書信,信封上寫的收信人姓名,從帝王心腹焦銀臺到謝璞的數位同年與湖陰同鄉官員都有,甚至還有大理寺那位正卿左肇知大人和左少卿盧復之的名字。當初謝璞被陷害入獄,就是由這兩位大人主審的,也不知道謝璞是幾時與他們有了交情。
謝璞對此卻說得十分輕描淡寫:“就是幾位朋友,都是正直赤誠之人。若是你在京中遇到什么難處,連王爺都覺得為難,又或是你不好向王爺開口的,大可以拿著我的信去求這幾位大人。我不敢說他們一定會答應幫你,但至少不會落井下石。”
燕王府在京城的影響力主要是在皇家、宗室、皇親與軍隊,在文官方面確實沒多少人脈,燕王本人還長年成為御史們時不時參一下的對象,想找個能真心信任的盟友都不容易。謝璞的這幾封信確實能幫上忙,謝慕林連忙向父親道謝,小心翼翼地命人找了個鎖上來,把匣子給鎖好了,收入馬車的暗格之中。
謝慕林又問謝璞與謝顯之:“可需要我給大姐和姐夫捎封信?”馬駙馬昨日就來托朱瑞給永寧長公主母子捎信了。她三日前曾囑咐妹妹回家后問母親,但文氏幾日來都沒消息,今日便再問一聲,興許家里已經把書信和禮物都準備好了。
謝顯之卻笑道:“不必了,重陽節后父親和嬸娘已經給大妹妹去了信,前兩日聽說了你與妹夫要進京,又寫了一封,告訴大妹妹他們你們要南下的消息。不過商隊送信比不得你們腳程快,興許等你們到了京城,大妹妹他們還沒收到信呢!”
謝謹之也道:“你們要日夜趕路,帶的行李就不少了,家里又不是沒有人手可以送信,用不著你操心。你路上把自己照看好了要緊。”
這是親人們的體貼之處,謝慕林又笑瞇瞇地應了。
謝徽之則神秘兮兮地給謝慕林塞了一個本子,里頭有他在京城結交過的還算可以信任的小伙伴們的名單,甚至還有承恩公義子曹劍之子曹榮的聯系方式。雖說曹劍一家都已經外調地方,避開了朝中對曹家人的清算,但他們家畢竟在京城有宅子有產業,肯定會留下人看守的,當中亦有謝徽之熟悉的小廝長隨。他把這個名單給姐姐,也是讓她有個可以打聽消息的地方。能不能管用不知道,可有總比沒有強嘛。
這都是兄弟的心意,謝慕林一并笑瞇瞇地收了下來,謝過了謝徽之的好意。
送行送了一刻多鐘,謝璞便發話了:“好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橫豎明年你們還要回來的,就不必再兒女情長了。你們路上小心,謹慎行事。京中有皇上與王爺在,想來不會有事的。”他伸手拍了拍女婿朱瑞的手臂。
朱瑞正色沖著岳父點點頭:“岳父放心,小婿會護好娘子的。”雙方再次正式道別,就在城門前分開了。
謝慕林坐著馬車,開始了南下之行。在北平府范圍內,由于官道普遍鋪得寬敞平坦,多用水泥,而且多是近年才翻修過的,所以道路平直,馬車又加裝了彈簧,并不覺得多顛簸。只有出了北平府的地界后,路面才變得難走起來。
謝璞早有打算要在治下修路,自打他從女兒手中拿到了水泥配方,就開始打這個主意了。無奈修路工程浩大,又耗費頗豐,他直到真正成為了北平布政使,手握大權,才把這件事擺上了日程表。今年他只來得及把北平府周邊的官道修完,明后年若沒有什么大災,邊疆又沒有大戰,估計就要開始將整個燕地的官道都翻修一遍了。謝慕林雖然眼下暫時還沒辦法享受到這項便利,卻也很用心地留意路邊的情況,拿個小本本記下自己觀察到的結果,預備將來老爹要開始修路時,可以提供點信息幫助。
這一路走得很不容易。哪怕馬車有了防震功能,也依舊是頗為原始的設計,馬車輪也不是橡膠的,走在不夠平坦的路上,依舊顛簸得緊。他們這一行都要趕路,也沒多少時間給謝慕林適應,她只能慶幸自己沒有暈車的毛病,否則真的很難受。但即使沒有暈車,她坐上一天馬車下來,夜里寄宿在驛站里的時候,也依舊吃不香睡不好。為了身體著想,她只能硬逼著自己吃飽,再強迫自己睡足時辰了。
起初她可以吃飽,卻很難睡得香,便想了個主意,讓朱瑞教自己幾招防身術,尤其是萬一她被人拿武器劫持的話,該如何脫身才好。她也不是無的放矢,只是考慮到京城局勢不明,她算是燕王父子的軟肋了,哪怕進京后會跟在太后身邊,也不能保證不會有遇上危險的時候。時間有限她也沒辦法讓自己練成個武功高手,就算是騎術,她從香山回來后,也只能說勉強學會了獨立騎馬走路,卻沒辦法快跑,所以,她只能抓緊路上的時間,學上幾招防身的技能,以備萬一了。
朱瑞雖覺得妻子不必如此小心,但聽她說多練練身體,只要累得狠了,就會睡得香一些,便也答應了,還真狠狠地鍛煉了妻子一路,叫謝慕林從此再也沒有為夜里睡不著覺發過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