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映慧能告訴謝慕林的,是太后、永寧長公主以及老總管都不可能告訴她的東西。
從前平南伯府還興盛,又還未與謝家反目的時候,謝映慧跟著舅家混的是外戚皇親的圈子,時常與宗室、勛貴有往來。她幾乎認識每一戶這種人家的女孩兒,也清楚她們各自的性情。這些女孩兒在長輩或者身份尊貴的人面前,從來都是完美的,溫柔懂事,知書達禮,活潑可愛……反正不會有人在長輩或貴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短處,也從來不會在公共場合表現得與其他人極端不和。可私下下相處的時候,她們之間的關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明嘲暗諷什么的,那都是輕的!背地里挑撥、陷害、造謠傳謠甚至是下黑手,也不在少數。
大部分的事,謝映慧都是聽旁人說的,不過考慮到她當時的消息來源不是曹文鳳或程寶釧,就是與曹家交好的女孩子,想必真實性還是有一定保證的。再加上曹家的女孩兒,心理上對大部分的宗室、皇親、勛貴家的千金就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往往會用輕蔑的語氣點評她們的言行,所以知道的私隱八卦傳聞反而還挺多。這些都是不會在長輩們面前顯露的東西,可半點都不妨礙謝映慧與交好的姑娘們私底下吃瓜點評。
疏遠了曹家人之后,謝映慧也知道這種做法不太妥當,過于傲慢也過于無禮了。她如今已經不會輕易在人前議論他人的私事,但少年時代的記憶卻保留了下來。
自打她隨著新婚夫婿回到京城以后,雖然混的是書香世宦的圈子,與從前所熟悉的人接觸不多,但多少也有些風聲傳出去。有些往日與她交好的女孩子,或是當作不知道這件事,對她的存在視若無睹,又或是裝作不經意地與她“偶遇”,打探一波她的近況,想知道她跟著父親家族生活,到底過得如何?很難說這里頭有多少真心,但愿意來問她一問的,謝映慧都十分有禮貌地回應了,也愿意謝過對方的關懷。若是對方如今的家族或是夫家在朝中混得還行,名聲、作風都不錯的話,她也不介意與對方重拾舊誼,算是給丈夫和娘家親人牽起一條新的人脈。
至于那些從前看她不順眼,如今覺得她嫁得低了,不愿意無視她,反而還要特地過來嘲笑奚落一番的人,謝映慧就從來都沒什么好臉色了。若是惹不起的,她可以躲一躲,回家后跟丈夫告個狀,黃巖要是能打聽到對方家人親友的把柄,自會有所安排;若是惹得起的,謝映慧都會當場懟回去。反正丈夫和婆婆都不會因此責怪她。
不過,托那些現在見她處境尚佳,愿意與她重拾舊誼的閨中舊友們的福,她也知道了曾經有過接觸的女孩子們都嫁到了什么樣的人家。其中就有接下來會參加汝陽王壽宴的人,還不只一個。謝映慧擔心她們接下來會在壽宴上找二妹謝慕林晦氣,索性就把自己了解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再把她們性情中的缺陷和忌諱之處也一一點明,連她們當中的某些人從前陷害他人時用過的手段,都說齊全了,生怕二妹會上了別人的當,到時候吃了虧。
謝慕林只覺得大開眼界,原來曾經小說里看過的橋段,并不是作者想太多或者瞎掰的,而是確實有那么一點根據。只不過,小說里的情節往往比現實要復雜一些,作者們估計文化水平和見識手段也比某些深閨怨女要強不少,所以想出來的手法比她們真正會采用的手段要高明一點。
這些千金大小姐們出身好,在家中受寵,又習慣了仗著自家有權有勢去欺凌家世較弱的同齡人,一旦她們看誰不順眼,決心要給對方一點顏色看看時,往往都會用比較簡單粗暴的法子。因為她們知道,對方的家族不會有膽量跟她們計較的。周圍知情的人,也多數會當作沒看到。
會用精心設計的圈套把人推進萬丈深淵,再也翻不了身的那一種情況,往往是手段更高桿、經驗也更豐富的母親一輩在施為。因為會費那么大的精力去算計的,通常都會是與她們門第相當的人家的女孩兒。這等人家的女孩兒,可不是同齡的小姑娘們能算計得了的,她們做事總是不夠周全,需要長輩在背后替她們掃尾,才能確保受害者的家族無法抓住把柄。
這種情況其實比較少見,女孩子們之間比較常見的,都是小打小鬧,叫人丟個臉啦,出個丑啦,又或是言語間擠兌一番,頂多就是再往人家衣裙上倒些湯湯水水什么的。當事人會覺得丟盡了臉面,從此以后再也不想出現在人前,生怕別人拿這些事來笑話自己。可在長輩們眼中,這又算得了什么呢?不傷筋不動骨的,只有最溺愛孩子的長輩,才會為了這種小事動氣,大張旗鼓地把始作俑者視作仇敵,要替自己的孩子出個氣吧?
謝映慧說得口都干了,基本將自己知道的事都說完了,但心里仍舊有些放心不下:“二妹,你知道這些就夠了么?要么……你索性別理會那些人好了。燕王府地位超然,就是在宗室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尊貴人家,你就是稍稍傲慢一些,不與人多言語來往,別人也拿你沒辦法,頂多就是說你幾句閑話罷了。可閑話又動搖不了你的地位,由得別人議論去就好。我就怕你跟那些女人往來,一不小心就中了人家的圈套,叫她們算計了去!到時候,無論是在人前出丑,還是被她們陷害笑話,都太吃虧了!我聽說燕王妃從前就吃過這種苦頭,所以嫁進燕王府后,兩三年都不肯回一趟京城。”
謝慕林卻笑道:“大姐放心,你能把這些閨中隱秘之事告訴我,我就很感激了。我掌握了這些信息,自然知道在宴席上遇到的宗室皇親家的女眷,哪些可以放心往來,哪些需要提防三分。那些表面親切,私底下格外坑人的女眷,我當然不會理會。不過抱著逃避的想法不與所有人結交是不可能的。我或許不介意別人說我幾句閑話,但這閑話跟閑話也是有分別的。我寧可叫人畏懼我是個厲害的母老虎,也不打算讓別人笑話我是個膽小鬼。”
她去那些宴席、聚會,還有想做的事呢。躲在一邊裝壁花,不與他人往來?那不是她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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