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小大,燕王府一家位于京城的三口人安靜地圍坐著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飯,就算是過去了。
燕王對于這種情況沒什么不滿的,只是有些想念妻子和女兒。女兒還能跟女婿與親家們一同度過佳節,妻子卻多半只能獨守燕王府,連新年也是獨自守歲了吧?這讓他頗為牽腸掛肚。若不是京城這邊的事情太多太復雜,他無論如何也走不開,是絕不會放著妻子孤單過年的。
不過不要緊,只是一年而已。等到明年,他會陪在妻子身邊,不會再讓她過一個孤獨的新年了。
燕王收回思緒,微笑著看向面前的兒子與兒媳,夸獎了好些話,又鼓勵了幾句。等晚飯吃完,他就讓小兩口回房去了。良辰美景,恩愛的小夫妻倆就該一處相守,不需要陪他這個老父親聊天的。
但朱瑞平日里沒少跟妻子聊天,并不在乎這幾個時辰的功夫,于是他硬是留下來陪老父親聊到了月上中天,謝也不例外。自打她在京城開拓了自己的人脈圈,每日里哪怕不能在各種宴會交際場合上與新結識的親戚朋友們交流,也能通過書信往來互通有無,所以消息頗為靈通。今晚上小大,說正事似乎太過煞風景了,一些輕松愉快的八卦小道,正好拿來做談資。
這一夜,燕王府一家三口都過得頗為愉快,聊完天后各自回房,睡了個好覺。次日清晨起來,燕王與朱瑞剛吃過早飯,還沒出門辦事去呢,就聽到了一個令人吃驚的消息。
昨天晚上,有兩波士兵在京城街面上發生了沖突,正撞上一位御史經過,把那位御史的車給砸壞了。御史氣憤不已,哪怕都快到朝廷封筆的日子了,還是立刻寫了一封檄文上呈,向皇帝狠狠參了那兩波士兵所屬的衙門一本。
說來也巧,這兩波士兵,分別歸屬禁衛軍與京西大營,本是因為都是外地籍貫,家不在京中,所以小大里就拉上相熟的同袍到街面上找家酒樓飯館什么的用餐的,然后在店門前遇上了。雙方人馬自己都說不清,是如何發生的口角,反正等雙方領頭的人醒過神來時,他們的人已經相互扭打起來了,又恰恰好死不死地撞壞了一輛停靠在旁邊的馬車,好死不死這馬車還是屬于一位御史的,這御史雖然不在車上,卻有個侍候他多年的老仆就坐在車里喝酒,被撞出了車外,摔得不輕。御史見老仆受了傷,也顧不上責備他偷偷喝酒了,先拿那打架的罪魁禍首出氣。
也合該這幾個士兵運氣不佳,據說奏折呈到皇帝面前時,正趕上皇帝心情不好,剛剛又被太子氣著了的時候。太子明擺著軟硬不吃,皇帝廢他之心極堅,卻不會在快過年時下這種旨意,只好暫時忍氣放過他。回頭瞧見有本奏折撞上槍口上,皇帝還不得把怒火都發泄在那幾個闖禍的士兵身上么?!
本來這種小沖突,一年也會有幾回,但這回既然撞在了槍口上,皇帝要發作,任誰也沒轍。
于是,禁衛軍那邊,那幾個涉事士兵的直屬上司直接被抹了職,回家吃自己去了,涉事士兵本身自然也不例外。隔了一層的幾個上司,輕的被罰俸,稍重一點的被降職,還有外調到地方上去的,最慘的一個被調去守先帝的皇陵了!他們個個都忍不住暗暗叫苦。
更糟糕的是,皇帝正在氣頭上,還勒令他們要盡快動身,十日之內就得離京,算算日子,他們頂多只能在家里過完大年初三了!竟是連一個新年都沒法好好過。但這又有什么法子呢?皇命難違,他們除了抱怨生事的那幾個人,還有害得他們受了池魚之災的京西大營士兵,以及把事情鬧大的御史以外,也沒別的法子可想,唯有老實收拾行李,預備出京,以后再慢慢想辦法調回來。
京西大營那邊也同樣是一片愁云慘霧。涉事的士兵里,既有從前蕭明德將軍舊部的下屬,亦有新來的宗室將軍朱恪晌的親兵。雙方本來是有人好意替他們講和的,結果攤上這么一件事,還講什么和?雙方的仇怨更深了,彼此都埋怨是對方引發了沖突,連累到自己身上。哪怕有蕭琮想辦法從中調和,那蕭將軍的舊部也不是很買賬。
畢竟他忠于的是柱國將軍蕭明德,而不是蕭明德之子蕭琮。蕭琮這位少將軍雖說行事是為了蕭家的前程好,但做兒子的忤逆父親就是不應該!蕭明德的舊部看蕭琮不順眼,自然看不上與蕭琮格外親厚的空降兵朱恪晌了。對于京西大營的大權,他一點兒都不想讓出去。
于是,這位舊部力圖保住自己的幾個士兵,卻失敗了,只得想辦法安排好他們今后的去處,回頭再看蕭琮與朱恪晌,心中怨氣更盛。
朱恪晌也沒得著好,雖說親兵都是他帶過來的,不在京西大營當兵了,也可以回東原王府二房效力,可他在京西大營過得不順,如今身邊再少了心腹,越發不稱意了。他還收到了兵部加急下達的調令,要把他與那位蕭明德舊部分別調往北方邊鎮,他去的是宣府,后者去的是榆林。兩人起碼都要在當地待足一年,美其名曰“歷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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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聽起來,宣府與榆林都是九鎮之一,但前者生活環境更好,也相對更和平安穩些。有傳聞說這是皇帝照顧宗室,怕他受不住邊疆清苦,才給朱恪晌安排了這么個地方。只要他能在這一年里立下軍功,一年后調回京城,就有足夠的資格升職了。一年的邊疆歷練時間,分明是想要意思意思地給他拼湊出一份象樣的履歷,好為將來的破格提拔打好基礎。這是對他的優待!
然而……宣府眼下太平無事,不象榆林時不時還會有小規模的戰斗發生。朱恪晌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能謀得一項軍功,順利在一年之后升職回京。若是這一年里,那位蕭將軍的舊部先他一部積累了軍功,調回京城,那京西大營的兵權就沒他什么事兒了!
更糟糕的是,為了填補他們兩人外調后留下的空缺,兵部隨后又下達了命令,臨時調杭州將軍金鵬入京接掌京西大營。這位同樣是蕭明德將軍的舊部,但他是京西大營出去的,無疑比朱恪晌更有份量,更得人心。
他還跟調去榆林的那位蕭家舊部,是多年好友,過命的交情,想必也更愿意與老友繼續做同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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