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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五十四章 圣意

  經過一群太醫的奮力醫治,皇帝總算在臨近傍晚的時候醒了過來。

  然而他只是恢復了神智,可以說話了,身體卻依然很虛弱,儼然連病床都下不了。太后見狀憂心不已,可在人前也不能露出異樣的神色來,還要裝作歡喜的模樣道:“皇上醒來就好了。好生休養些日子,就會好起來的。”

  皇帝低聲道:“讓母后擔憂了,都是兒子不孝。”

  太后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提醒他:“你我母子之間就不必說這些客套話了。倘若你精神還能撐得住,先把外頭的人打發了要緊。我把老三趕回他寢宮去了,可宗室里又有人想生事,打算站在那個混賬身后呢!”

  皇帝一聽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雖然身體還很虛弱,他還是讓燕王扶自己坐起了身,把外間等候的重臣們都宣了進來。

  他并沒有詢問任何人意見的意思,只是述說了自己的決定。他否認三皇子所說的情況,認為四皇子只是遭遇了幾次來自不孝不悌的兄長的暗殺,但這些行動無一例外地失敗了,期間四皇子只是受過一點輕傷,如今早已痊愈,沒有大礙。三皇子會知道這些事,自然是因為曾經參與過暗殺行動的籌劃工作,以前沒有明確的罪證能證明這一點,所以皇帝沒有處置他,可如今他都自曝了,顯然是有罪的,而非象他所說的那樣,全都是廢太子指使人去干的。既然如此,今天他在大朝會上說的話,無疑也是一種襲擊,是妄圖阻止四皇子立儲,并不是在說實話,因此不需要相信。

  皇帝認為自己很清楚自己所有兒子的品性與才能,會選擇立四皇子為儲君,也是經過了長久謹慎的思考,才做出的決定。三皇子無論人品還是性情都不足以為君,今日所為更是暴露了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孝不悌無父無君的真面目。怎么能因為這種卑劣之人的信口雌黃,便要剝奪一位稱職的皇儲候選人的繼位資格呢?那豈不是成了笑話?以后無論皇帝要立哪位皇子為儲,隨便什么人跑出來說這位皇子命不久矣,就把立儲的旨意作廢了?這也未免太兒戲了吧?!

  所以,立儲的旨意還是要繼續頒布天下的,立儲的儀式也要照常進行。雖然因為皇帝的身體問題,明天是不可能按照計劃進行儀式了,但在皇帝身體有所好轉之后,這個儀式就會順利進行下去。誰也別想阻止!

  皇帝不等一干宗室們說什么,就給工部下達了命令。原本給三皇子出宮建府所準備的那塊地,可以收回來不用了。就算已經打好了地基,連圖紙都出了,也不需要理會。皇帝不打算再讓三皇子按照舊例出宮建府了,關于這個兒子的封爵與將來出宮后的住址,他另有安排。

  皇帝在這里還說了句笑話:“玄武湖上的別院還有幾個空置的院子,多住個人進去,廢太子興許還會覺得熱鬧些。”

  好些宗室聽得面色發白,但也有許多人表情鎮定,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外臣們則大多平靜地接受了皇帝的旨意,甚至還有以大理寺卿左肇知、通政使焦聞英以及趙大學士為代表的一干清流文臣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們無法接受一位品德低下的皇位繼承人成為自己效忠的君主,認為四皇子是最合適的儲君人選。將來會發生什么事情誰也不知道,但他們身為臣子,會替皇帝與皇儲處理好朝政,確保大明江山穩固,不會因為皇位更迭而發生任何動蕩的。

  文臣們的想法很簡單,皇室又不是沒有發生過因為沒有皇子可以繼位,只能從旁支宗室過繼嗣皇帝的情況,當時在前輩大臣們的坐鎮下,沒發生什么大的危機,那他們這些后輩自然也沒理由控制不了局勢,只能坐視一名昏君、暴君坐上皇位。老朱家子孫繁茂,光是在京城就有過萬宗室,即使只算近支宗室,也還有好幾位王爺在呢,有那么多人子孫滿堂,還怕皇室會斷了香火不成?只要皇室香火不斷,大明江山就能安穩如故,那誰坐在皇位上又有什么差別呢?反正他們這些國之棟梁,自會把天下治理好的。

  武將們沒有多說什么。如今軍中幾位大佬,燕王與何家兄弟都是站在皇帝與四皇子這一邊的,蕭家正忙于喪事,無心爭權奪利,已經退出了朝堂,曹家敗走西南,其他人只需要看大佬的臉色行事就好了,沒必要給自己加戲。

  宗室皇親們看著殿中的情形,互相交換著眼色,都有些心思不定。他們也不是所有人都站在三皇子那一邊的,不少人都覺得三皇子不象話,也不要臉,不是個好儲君,但他們同時也在擔心,萬一四皇子的身體真的有問題怎么辦?如今眼看著皇帝撐不了多久了,要是四皇子繼位登基后,沒過兩年就撐不下去,到時候又該由誰來繼位?總不能回頭選廢太子或三皇子吧?倘若要從近支宗室里選擇嗣子,那么他們……是不是也有希望?哪怕他們自己年紀太大了,輩份不對,沒希望選上,那他們的子孫呢?

  眾人心思各異地退出了西宮,表面上看起來是接受了皇帝的旨意,事實上各有各的打算,只是暫時還未表現出來罷了。但今晚一過,消息傳遍京城,他們大概就要開始自己的小動作了。

  謝扶著太后回到了慈寧宮。太后一臉疲倦的神色,但更多的是受到了打擊。她老人家也看得很清楚,皇帝是真的撐不了多久了。太后從前總是不想多想這件事,但今天直面皇帝暈倒后的衰弱模樣,她也沒辦法再欺騙自己。人到老年,竟然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她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來呢?

  永寧長公主也是滿面憂色。她當然不希望看到弟弟病重的模樣,但她更擔心的是,一旦皇帝有個好歹,太后的身體能撐得下去么?

  前太子妃薛氏臉色一直十分蒼白。她跟著謝侍候太后歇下后,兩人一同從寢殿里告退出來。幾乎是一出門,她的身體就晃了一晃,還要謝飛快地扶住,方才沒有摔倒。

  謝有些擔心地看著她:“大皇子妃,你沒事吧?”

  薛氏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慘笑了一下:“堂嫂,三殿下他……不會真的成為儲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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