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回來得很晚。他眼睛里布滿了血色，神情猙獰，一步一步走進昊天宮，步伐僵硬，走得艱難，好像雙腿被邪魔拽住了似的。
他進了水晶門，走向林小嫻的寢室。
慕冽宇迎上他。“老師？”
浮生緩慢地說：“我說過，如果有一天，她背叛了昊天，我會親手殺了她。你讓開，不要攔我。”
慕冽宇張開雙臂，攔住浮生。“老師，殺了她，還會有別的圣女來。”
“來一個殺一個！總有一日，我要屠盡真聯教。”浮生目露兇光，神情狠辣。
慕冽宇拿出了林小嫻給他的手機萬界儀。“她給我了！她說她以后只乖乖做一個小保姆，好好侍奉昊天。真聯教的所有事，她一概不管，由我做主。”
浮生盯著慕冽宇，目光里寫滿了不確定和質疑。
慕冽宇開啟了萬界儀，把昊賬戶展示給浮生看。
浮生說：“給你又如何？她能隨時拿回去！我們已經犯了錯，讓她變得更強大了。決不能再犯錯！”
慕冽宇亮出了冽天劍。“老師，我能百分百確認，這是昊天賜的！因為它，我覺醒了昊天血脈，成為昊天后裔。這不是假的！她是被昊天認可的！”
浮生的表情更加猙獰，他怒吼：“這是最可惡的！昊天那樣信她！那樣寵她！她卻是那樣的身份！慕冽宇，你想看著她在真聯教和昊天之間掙扎求活嗎？一面哄騙昊天，一面應付真聯教？一面繼續破壞天羅萬象把昊天逼向絕境，一面痛苦懺悔在黑暗里沉淪無法自拔？與其讓她去面對那樣痛苦的未來，不讓現在就殺了她！您走開！”
浮生猛地掀開慕冽宇，沖進了寢室。
林小嫻躺在床上，閉著眼，似是睡著了。
慕冽宇緊跟著跑進來，舉著冽天劍對著浮生。“老師，我信她！你也信她，好嗎？”
浮生沒看慕冽宇，他盯著林小嫻，眼角有血珠滾落。“你信她，我信她，昊天信她，真聯教就不會信她！她是真聯教選來的，你當那些神都是傻子？沒有控制她的手段？我說過，與其讓別人殺了她，不如我動手。”
慕冽宇瞥了一眼林小嫻。
仙衣護甲如一層薄薄輕煙籠著她，令她的美得如夢似幻，好像輕輕一碰，就會像美夢一樣破碎。
慕冽宇知道林小嫻沒睡。他剛出來的時候，她可沒睡。他更知道仙衣護甲的防御力有多強，他還知道林小嫻身上帶著仙人護身珠。
浮生一步一步走過去，慢慢靠近林小嫻。一把匕首出現在浮生手中。這把匕首，林小嫻曾用過，用它在浮生肩胛上捅了一下。
慕冽宇沒再阻攔。他收了冽天劍，索性坐下來，冷眼瞧著。
他倒是希望浮生這一匕首真扎下去。真扎下去，浮生就會永遠在林小嫻心窩窩上留下一個窟窿。
浮生和林小嫻在一起的時間，遠比他慕冽宇多。就算浮生點了昊天神砂，慕冽宇一樣不舒服，總覺得有團綠光一直在逼近、逼近，不斷逼近……
林小嫻本以為自己會哭，會憤怒，可是，她發現自己平靜極了。心跳的速度都是極平緩的，眉頭尖尖兒都沒有要蹙一下的意思。
今日去海淵是個錯誤。冥冥之中，又是最正確的選擇。他們現在知道真相，比以后知道更好。三人同時知道真相，要比她將來轉告，或者由別的什么人來揭秘，更好。
至少，慕冽宇和浮生都該明白，她林小嫻是真的很無辜。她也是剛剛知道自己是真聯教派來的，不是昊天雇請的。
如果沒有觸發主線任務，就和青黛她們這些歷屆前任一樣，懵懵懂懂的，糊里糊涂地結束任務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她與慕冽宇、浮生這些昊天死忠粉就能和平共度百年。
既然已經觸發，已經參與了，已經搞掉了海淵昊天宮，已經在破壞天羅萬象，已經給昊天陣營造成了傷害……木已成舟，現在揭穿真相，挺好。
林小嫻沒想喊冤。事情本不是她要做的，是浮生和慕冽宇自己要去做的。可是，她是始作俑者。
從小林小嫻就知道，生活和戲劇不一樣。
戲劇里，觀眾站在上帝角度，會清楚的知道誰是好的，誰是壞的，誰是無辜的，誰是被冤枉的。
生活里，沒有誰擁有上帝之眼。即便最公正的法庭，也只會根據結果來斷案。
和海陽聯系的，是她林小嫻。
去抱走海淵小昊昊的，是她林小嫻。
最終受益的，是她林小嫻。
林小嫻自己都沒臉說自己無辜。
就算今天無辜，明天呢？明年呢？
天知道任務大神會不會突然給她來個變態任務，比如殲滅昊天傳承干掉浮生、比如弄死昊天后裔把慕冽宇的人頭獻上，限時任務，到期不完成，咔嚓咔嚓抹殺掉。到時候，她該怎么選？分分鐘逼死人的節奏。
真聯教，諸神團體，能把穆慕、一塵和閣閣三位神靈都被逼到走投無路。
林小嫻不認為自己有和他們剛正面的能力。
慕冽宇太狡猾了，幾句話就把她的任務直接接管了，把她變成了俘虜、傀儡，或者小玩偶？
浮生太剛直，他今日爆發出來，挺好。至少她現在有保命的能力，不會真的死掉，頂多就是和浮生徹底決裂，老死不相往來。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林小嫻平靜得很。死和尚就是這么心狠手辣，她早就知道。
浮生提著匕首，慢慢地舉起來，舉得很高。在落下的時候，他的手顫抖了！
她說：如果你要殺我，不要告訴我，悄悄的，一擊致命。
她現在閉著眼，睡著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就這樣死去，是她能接受的結果。她不會知道，是和尚要了她的命。
匕首慢慢地往下，一點一點的，好像有無數雙手在扯著浮生的手腕子，讓他半天都扎不下去。
“唉——”慕冽宇等了半天，等得不耐煩了，嘆了口氣，“你這個速度殺雞都殺不死。小嫻好歹是修煉過的，你得拿出十分……啊！”
慕冽宇話沒說完，浮生的匕首就扎下來了。不是扎向林小嫻，而是突然就一個轉身，朝慕冽宇喉嚨眼兒扎了下來。
猝不及防！
萬萬沒想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