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家的路上,父親沒有騎車,而是與她并肩一起漫步。
冬日夜晚的星光是那樣溫馨迷人,路燈散發出橘紅的色澤。雖然白天有些寒冷,但是,到了夜晚,反而無風無雪,很是溫暖。
黃小仙把心里的委屈都和父親傾述了一遍,只是沒提與林琳有關的,她還是怕父親擔心。
父親沒有說關總的過錯,只是和她聊起了他在工廠上班時的瑣事。
父親說,無論這件事是你錯還是被冤枉的,你要做的只能是默默承受,你到辦公室哪怕只有一天,你就躲不了干系……
你沒聽說過嗎,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從這件事上你沒發現什么問題嗎?你把這個問題解決了,以后,你即順手了,他也會對你刮目相看。而且,這類事以后要多觀察,碰到了就想辦法解決,而不是計較誰對誰錯。
以后你就明白了,能多干事是件多么好的事。在單位,領導永遠是對的,你就要承受作對了被冤枉的委屈。
黃小仙忽然想起父親最喜歡讀的一句話:天降大任與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這樣一個不算美妙的夜晚,卻讓她的心與父親的心緊緊連在一起。
父親說,不要太有壓力了,你的性格只是有些內向,這些年,我和你媽對你的作法也有些不妥,應該多多鼓勵你才是。
黃小仙感動了,她拉住父親的胳膊,撒嬌地讓他帶自己。
父親有些年頭不騎車了,他馱著黃小仙,黃小仙用手緊緊摟住父親,她好像回到了上學年代,黃小仙上小學的時候,多數與同學一起搭伴而行,但晚上基本都是父親來接她,他們一路之上有說有笑,而父親常常如變戲法一樣,給她帶些她喜歡吃的東西,還警告她,不許告訴母親……
黃小仙從后面看著父親,現在的父親,明顯地蒼老了,慈祥之中帶著幾分疲憊,黃小仙的眼神有些模糊,但那些記憶卻越加清晰,她曾在很多年前,在父母膝下沐浴著天倫之愛,就好像這傍晚的微風,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來美妙的歌聲,讓黃小仙心潮起伏不能自己,父母對她的愛是那么遙遠而又溫馨和幸福。
晚上躺在床上,心里雖然委屈得要命。一度糾結在過去工作的過失怎么能算在自己的腦袋上呢?這些文件堆積如山的時候,她或許還坐在教室里讀書……
想到這些,心里一陣郁悶。想到父親的話,又讓她無端升出信心,把被動變成主動需要做些什么?黃小仙苦思冥想起來。
她在心里無數次咒罵這個冒牌姐夫,以往對他的崇敬加敬仰之心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她甚至想辭職,想去撿垃圾當乞丐……
第二天,當朝陽升起的時候,她還是高高興興上班了。邁著裝出來的輕松步伐,臉上帶著慣有的微笑,第一個來到單位,和往常沒有任何的分別。
昨晚那些惡毒的、酣暢淋漓的想法,不過是一滴露珠而已,隨著陽光的出現,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絲碎片都無法找到。
黃小仙知道自己就是人家常說的:耗子扛槍窩里橫。
她邊打掃衛生邊歸納了自己不敢反抗的幾種情緒,首先想到了父母,想到了他們殷切而渴望的目光,當他們第一時間里知道她進了總經理辦公室,好像考上了清華、北大一般。
尤其是母親,逢人就夸……再有,每個月的工資也讓她沒有任何膽量敢于冒險,膽小懦弱的性格也讓她除了想……其實也就是想想。
她把文件放在關總的辦公桌上,而后又仔細地把屋里打掃得干干凈凈。接著把文件逐一歸納,按年份、按時間一一整理。
李春紅當天沒來上班,關總看到文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他拿著文件來到黃小仙的辦公室,看了一會兒,用筆把關鍵的數字記到臺歷上,然后撕了下來。
看到她還在文件中忙碌著,就遞過文件,什么也沒說走了,看出他有些過意不去吧。
乘勝追擊,黃小仙到商店買來十多個文件夾,把文件一一夾好,整齊有序地排放在文件柜里,做這些整整用了兩天的時間,總算把這塊硬骨頭給啃了下來。
事有湊巧,大約十多天后,關總又來要一份近期的文件,她在一分鐘內就把文件呈現在經理面前,讓他大感意外。
他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贊許的目光,這讓人很受益,想起了父親對她的諄諄教誨……
關總有所指地對李春紅說:“你看看人家小黃?你可是老員工啊。”
李春紅用鼻子哼了一聲算作回答,黃小仙急忙沒事找事地打了一個岔,才讓李春紅的臉上有面子。
黃小仙剛一步入總經理的辦公室,表姐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表姐很顯然沒想到她竟然會有這么快的速度高升。
“他們之間到底怎樣了?聽說王玉娟連副總都保不住了?”表姐的語氣里,有一種掩飾不住的喜悅。
黃小仙嚇了一跳,她知道,表姐不光有自己,肯定還有一些她的心腹朋友在公司里。
黃小仙簡單地把事情做了介紹,說的也都是全公司人都知道的事。
表姐一針見血地指出:“他肯定是看上李春紅了,這個女人更不好對付,可她跟的是田勝利呀?”
黃小仙覺得表姐的女人直覺一點都沒錯,關總經理現在的目標確實鎖定了李春紅。從他們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就能看出來。
黃小仙用一些輕描淡寫的東西把表姐打發了,她想起這幾天,關總與李春紅的種種,越想越覺得這里面問題大了去了。
找資料的事就是借題發揮。
原來,那天中午,關總讓李春紅陪他與上級公司的人吃飯應酬。李春紅說胃口不好,說什么也不去。
關總本來就挺生氣,沒想到,田勝利跟個鬼似的,輕輕地敲了敲門,人就閃進辦公室的屋子里。
關總正勸呢,一看田勝利,李春紅的胃病也好了,說:“咱們去哪吃去?”田勝利多少有點尷尬,他提了提手里的方便袋說:“你這幾天胃口不是不好嗎?我給你做了點軟的……”關總走了,把門摔得山響。
黃小仙有一點特別不理解田勝利的地方。他對關總恭敬有加,而且還有點畢恭畢敬,但只在李春紅的問題上,好像他什么也沒看出來,一點也不知道謙讓。
關總到底是真的喜歡上了李春紅,還是跟田勝利較個高下呢?這個誰也看不出來,但能看出來的是,關總真的愛上李春紅了,甚至藏都藏不住。
關總的辦公室好像搬到了黃小仙她們的總辦室。他幾乎天天待在這里,很多人找他簽字之類的,直接要到辦公室里,而他的辦公室,只有電話鈴響的時候,他才會回去。
一個急得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而一個不急不慢地調著大老總的胃口,難受的是她黃小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