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與姑娘交流一番,才知道這姑娘原來也是管理儒家書屋的,本名叫周賢,是儒家一脈,卻不愛看圣賢書,喜歡看些野史小說。
姑娘不說話時,面容很是清冽,其中彎彎柳眉最是清秀好看。
陳九與她含糊的講解了一下門房陳大爺的故事后,又耐不住姑娘詢問,便又給她講了個故事。
“消炎,斗之氣三段……”
陳九才開口,姑娘便趕忙搖頭,說這故事聽著沒意思,能不能換個情愛小說。
她最喜歡看的,就是那山野狐精與過路書生的愛情故事。
諸子百家中的小說家,便最愛編寫這種故事,多是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喜歡看。
陳九思索片刻,便開口道,“我的狐仙女友……”
姑娘聽了兩句,俏臉微紅,便又搖頭打斷,“能不能不要這么露骨呀?”
陳九眼睛一瞪,雙手抱胸,沒好氣道:“那你來給我講個?”
姑娘便稍稍坐直,清了清嗓子,用那清冽嗓音緩緩說了個天下膾炙人口的狐仙故事。
故事不長,就是一個狐仙斷了八尾,輪回九世,最終與心儀書生終成眷屬的故事。
陳九倒是聽得挺認真,鏡花水月化作的小人就在那擺弄它的加特林,這一上午也在兩人胡扯亂聊之中渡過。
因為書屋離著道觀挺遠,陳九便不回去吃飯了,是由陶李給他送下來。
姑娘待在書屋之中,看著那些埋頭苦讀的書生相繼起身去食堂吃飯,她瞟了身旁青衫客一眼,無精打采問道:“你不去吃飯嗎?”
陳九趴在柜臺之上,百無聊賴,反問:“你呢?”
姑娘柳葉眉頭挑了一下,“我減肥。”
陳九便瞟了一眼姑娘略顯瘦弱的身軀,感嘆道:“你虐待是自己有一套的。”
姑娘撇開腦袋,不想和陳九說太多,本來也沒啥交情,既然故事講完了,那就沒話聊了。
陶李剛過正午沒多久,便慢悠悠走來了,拎著兩個小飯盒,一個陳九的,一個小人的。
小人還在那撅著屁股,往加特林黑黢黢的管子里瞅,聽到腳步聲,轉頭看見是陶李,咿咿呀呀大叫兩聲,趕忙跑了過去。
中年人就笑著,將飯盒放下,輕聲道:“吃飯了。”
陳九與小人趕忙打開盒飯,先挑葷菜吃。
姑娘撇了下像餓死鬼一樣的兩人,翻了個白眼,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中年人看著一大一小,微微笑著,又看向一旁姑娘,輕聲道:“勞煩姑娘多擔待著些師弟了。”
姑娘也是知禮數,回道:“先生言重了,都是互相關照的。”
陶李微笑,“也是。”
中年人又看了一大一小兩眼,與他們囑咐一聲,不要鬧事,便緩步回道觀了。
周賢站在一旁,看著兩人吃的這么香,微微湊過來,好奇問道:“你們吃的什么啊?”
小人用身子蓋住飯盒,不給姑娘看半點,都是它的。
陳九看著姑娘,夾了一塊肉,問道:“你要來點不?”
周賢俏臉微紅,搖頭道:“算了。”
陳九白了她一眼,將肉一口吞下,不管其他。
書屋里的日子相當緩慢,主要是無聊,陳九閑來無事,為這書屋提了個名,叫它三昧書屋。
小人把那加特林搗鼓一通后,覺得沒意思了,倒在柜臺上就蒙頭睡去,等著下班回道觀,以往它守藥園子時,也是這樣。
姑娘周賢就看些野史小說,可能是看到一半覺得餓了,也有些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等著書屋閉門。
陳九是最閑的,書屋里逛遍了,又出不去,便將腦袋擱在柜臺上,和一旁姑娘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姑娘“嗚啊”呻吟一聲,不理陳九了,瞇眼睡去。
其實她餓著也睡不著,但瞇眼裝睡總是要好受一些。
翌日,陳九便帶了副棋牌,叫著姑娘一起來玩。
姑娘閑來無事,和陳九一起打,兩人玩得還是頗為刺激的父子局。
只是姑娘輸了,便搖頭耍賴,說什么也不叫,這棋牌游戲也就不了了之。
兩人一起守了大半個月的書屋,期間玩樂法子找遍了,有棋盤對弈,叫上小人一起玩的你畫我猜。
周賢也挺喜歡和陳九玩的,覺得這人沒什么架子,還挺隨和,和書院很多學生先生都不一樣。
有時姑娘扎了高高馬尾,還得問問陳九好不好看。
陳九撇了一下嘴,問道:“自己心里沒點b數?”
姑娘翻了個白眼,回道:“你啥都好,就是腦子不太好。”
他倆拌嘴已經是每天常事了,小人就坐在一旁,看他倆吵嘴,哈哈大笑。
其實兩人講得啥,它也聽不懂,只是看著兩人表情覺得挺逗樂的。
陳九書屋也沒守多久,他有次傍晚回道觀的時候,又打人了,且這次打得更狠,把墨家和陰陽家的弟子一起打了。
學宮講師趕來時,看見一襲青衫客站在人群間,單手抓著一位墨家弟子頭顱,眼瞳那抹金光猛烈搖曳,幾乎要擇人而噬。
在其不遠處,是一位低聲嗚咽的小姑娘。
青衫客松開手,墨家弟子身軀無力倒地,他眼含金芒,在昏黑夜幕里冷冷看著這位學宮講師,“以后別什么垃圾都往學宮里裝,弄得像個垃圾場一樣。”
一位在高樓旁觀的大儒聽到這番話語,微微皺眉,剛想抬手,給這年輕人一些教訓。
已有一位頭別木簪的中年人,拔劍半鞘,斬斷這大儒術法。
大儒面色陰沉,朝中年人沉聲問道:“老劍神一脈的弟子,當真半點都教訓不得?”
中年人朝大儒笑著,微微點頭,“半點教訓不得。”
大儒面色越漸陰沉,最終甩袖離去。
陳九自此以后,再也沒去過學宮。
其實那墨家與陰陽家的兩名弟子都是有前科的,真要細細算來,不是什么好人,那住在學宮山腳下的小姑娘也不知怎么就招惹上兩人了,被兩人糾纏欺辱了一番,剛好被青衫客遇見,兩人這就慘了,現在都還是昏迷不醒的凄慘樣子。
估計治好以后,也是落得被學宮開除的下場。
陳九在學宮里打了太多人,也不想再去了,天天和小人一起坐在屋子樓頂,看其下淮水,其上云流。
紅臉道人拿個魚竿,擱水池里釣些魚蝦,其實哪有魚蝦,都是陶李自己養的錦鯉罷了。
陶李看著自己師父釣魚,也頗為無奈。
后來陳九沒事做,也迷上了,自己做了個魚竿,和著紅臉道人一起,往往是陶李剛把魚喂了,他倆就屁顛屁顛拎著魚竿過來,比誰釣得多。
兩人釣起來了也不會吃,放回池里,改日再釣。
真是難為錦鯉了。
山上道觀也出奇的來了一位客人,是那姑娘周賢,如今也沒守書屋了,打聽之下得知陳九是這山上道觀弟子,便跑來找他。
姑娘在門口探頭探腦,瞧見了釣魚的青衫客,便笑著跑了過去,“聽說你打人呢?”
陳九納悶。
咋個自己打了人,你這么高興?
姑娘笑了笑,又看向他,“我是來找你玩的。”
青衫客撇了一下嘴,“釣魚會不?”
姑娘搖頭,“沒意思,都是學宮里那些老書生才玩的。”
陳九把魚竿一拋,“確實。”
他娘的,釣來釣去都是這幾條錦鯉,整得這些錦鯉都以為自己是來喂食的,一下鉤就來咬餌,完了還得給它放回去,太沒意思。
今日,青衫客便帶著姑娘,一起在道觀里弄起了燒烤架子,陳九做菜不行,唯獨這燒烤有一手,孜然、醬料往上一放,看著油星飛濺,香味撲鼻而來。
紅臉道人背著手,看似漫不經心的走來,路過兩人時忽然一停,疑惑道:“誒,哪來的野生烤肉,不吃一塊真對不起自己。”
他便不顧兩人幽幽眼神,徑直拿走一塊。
小人聞著香味也跑來了,咿咿呀呀,和著兩人一起吃。
姑娘今兒扎了個高高馬尾,平時在書屋之中為人處世是有些清冽的,如今笑容倒是多了些,兩邊淺淺酒窩,笑起來是真好看。
她吃肉時,小嘴吞咽,又怕自己吃多了,咽口唾沫,最后看小人和陳九都吃這么香,實在忍不住,眉頭一挑,也大快朵頤了起來。
姑娘下山時,肚子圓圓的,漲得難受,她轉頭,幽怨的看了一眼站在道觀門口為她送行的青衫客,該是怪到了他身上。
陶李難得坐在屋子樓上,看著其下青衫客為姑娘送行的場面,搖頭微微笑了笑。
自己這師弟,長相是一等一的俊俏,就是腦子有時候不開竅,于情于理,也該去送送人家嘛。
道觀不久之后,又有來客,是位書生,手持白玉折扇,站在道觀門口,便大聲言語。
“聽聞老劍神一脈有位弟子,在學宮打人兇猛了些,今日特意來請教一番,在下境界也不高,六境而已,老劍神應該不會欺負晚輩吧?”
這書生,乃是法家一脈大儒弟子,最擅言語,雖然境界不高,但身具異像,已經快到了舌燦蓮花的地步,與人對敵,便是出口殺人。
他出門游學了半年,如今回來便是聽到了這青衫客在學宮行兇的消息,還不止一次,學宮弟子多是敢怒不敢言,對這青衫客怨言大了去了。
書生這番前來,便是想既得名聲,也得人心,打得一副極好的算盤。
青衫客緩緩走了出來,撇了書生一眼,“今兒心情好,自己快滾。”
書生輕笑一聲,打開白玉折扇,微微遮住嘴角,譏諷問道:“只會恃強凌弱?”
于是便有一抹金光飛射而出,打得這六境書生直墜山底,轟隆一聲,再無聲響。
青衫客站在山巔道觀,看著其下,不屑喊道。
“老子打你也是恃強凌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