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羽說,他與南宮珩一同被抓,半路南宮珩被扔下,不出意外,是如今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個。
可惜,宋清羽當時被困在船上,沒有方向感,后面陷入昏迷,也不知船程多久,無法為祁妙提供尋找南宮珩所在的線索。
至于葉翎,原是跟南宮珩一起追著宋清羽過來的,但南宮珩被擒后,葉翎遭遇了什么,也是個未知數。
即便端木尹因對寧蓁的承諾,沒有傷害葉翎,最好的結果是葉翎如今安全且自由。
但以端木尹的性格,怕是會清除一切線索,阻止葉翎追查到這邊來。
因此,雖然祁妙出逃成功,首要目的是盡快找到南宮珩和葉翎,但偏偏那兩人目前所在成謎,巧遇的可能性真不大。
宋清羽叮囑祁妙,讓她離開后一直往秦國的方向走,中途不要停,能碰上南宮珩和葉翎最好,若碰不上,千萬不要到處找,因為根本找不到。
且她身上還有隱患,就是被端木尹打上的某種標記。若在路上浪費時間,再被端木尹追上,將會前功盡棄。
盡快找到風不易,解除隱患,她才真的安全,到時能把這邊的路線和信息傳遞出去,這很關鍵。
“菩薩保佑,讓我早日見到小葉表姐,姐夫也行。”
祁妙每日都會迎著朝陽,對著落日,望著明月星空真誠祈禱。
圣島上,洛蘅并未被發現是假,而這日宋清羽見到了端木彥。
是端木彥閑來無事,主動找來的。
雖端木尹臨行前交代過,不要打擾寧蓁,但端木彥感興趣的,是后來被抓來伺候寧蓁的宋清羽。
起因是每日過來禁地聽候吩咐準備食材的那個侍女,跟端木彥有一腿,無意中提起宋清羽,說他容貌極美,且頗擅廚藝,連繡花都會,當做一件怪事跟端木彥講的。畢竟廚藝繡花這種事,世人眼中都是女人專屬。
陽光并不熾熱,清風怡人,宋清羽正陪著寧蓁在花園中散步,寧蓁臉上依舊蒙著面紗。
端木彥遠遠地看到一個清雋頎長的背影,便覺氣質不俗。
靠近時,宋清羽正好轉頭過來。
四目相對,端木彥眸光驚艷,笑意加深,果真是個極品美人!端木彥甚至覺得,他睡過的那些美女,在宋清羽面前,都平庸俗氣了!
宋清羽卻神色淡漠,收回視線。祁妙講過端木彥的特征,宋清羽猜到他的身份,但并不打算理會。
“姑姑,有些日子沒見了,近日可好?”端木彥笑容滿面地走上前來,跟寧蓁打招呼。
寧蓁本就不能言語,看了端木彥一眼,眸光平靜地搖搖頭,拉著宋清羽就要回去,不愿跟端木彥打交道。
“宋公子?若我沒記錯的話。”端木彥腳步一轉,擋在了宋清羽面前。
宋清羽退后兩步,眸光凈澈無波,拱手道:“端木少主,失敬。”
“你知道我?”端木彥雖這么問,但也不奇怪,想來是寧蓁告訴宋清羽的。口不能言,不代表不能“說話”。
“不知端木少主有何指教?”宋清羽神色淡淡。
“指教沒有,我新得一壇好酒,獨飲寂寞,不知宋公子可有興趣共飲一杯?”端木彥笑得風流倜儻。
寧蓁搖頭,拉著宋清羽的胳膊就要走。
宋清羽卻對寧蓁說:“端木少主如此盛情,不好推辭。師娘先回去。”
端木彥呵呵一笑,“姑姑放心,這是父親請來的客人,我哪敢動他?只是一起喝兩杯,過后保證全須全尾地送回來。”
寧蓁蹙眉,見宋清羽堅持,便用眼神示意他千萬小心,松開手,一個人慢慢地回去了。
宋清羽看著寧蓁進了宮殿,才轉身看向端木彥。
端木彥伸手,“宋公子,請。”
這對宋清羽來說,是個離開禁地的好機會,而他即便是個“奴隸”,也是端木尹抓來的人,端木彥不敢對他怎么樣。
當然,宋清羽如今功力盡失,心系寧蓁,不可能輕舉妄動,只是想到圣島上其他地方看看。同時,他沒必要拒絕跟端木尹的唯一兒子有接觸。
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御敵。更何況,是端木彥主動找來。
“我可以叫你清羽嗎?真是好美的名字。”端木彥笑言。
“我拒絕,有用嗎?”宋清羽反問。
“無用。”端木彥哈哈笑,“清羽,你可以叫我阿彥。”
“好的,端木少主。”宋清羽面無表情。
端木彥似乎找到了什么樂子,一路上不停地問宋清羽各種問題。
“我知道你換過芯子,感覺如何?”
“你長得這么美,一定有男人追求過你吧?我是個很正常的喜歡美女的男人,見到你都有點怦然心動呢!”
“你武功被我父親廢掉了?倒是可惜,我挺想看看如斯美人殺人的時候,會不會更美呢!”
“你真會做飯?誰教的?為何要學?”
“你這荷包不會是自己繡的吧?難道……你骨子里想當個女人?”
“其實,你這模樣,這身段,真換了裙子,笑一笑,招招手,怕是有很多男人愿意為你赴湯蹈火。”
“要不,我讓人給你準備一條裙子?你喜歡什么顏色?我覺得你應該喜歡青色,你也適合。好像紅色也不錯,墨色也不妨試試。”
“真的很想看看你穿裙子的樣子。”
宋清羽幾乎沒有理會端木彥那些奇葩又無禮的問題,而端木彥也不甚在意,自顧自地說,頗有幾分口沒遮攔的樣子。
但宋清羽并不認為這是端木彥的真面目。
在端木彥的地盤,面對宋清羽這個他動動手指就能捏死的弱者,他知道所有的主動權都在掌控之中。
可控范圍之內的為所欲為,本身就是客觀理性的。
就像端木彥好色,染指不少女人,卻從未惹出什么麻煩來,也從來不碰他降不服的祁妙。那么多女人沒有給他生出個娃,他在外人眼里怕還是清清白白的,這種人絕對不簡單。
到了端木彥的住處,建筑風格稍顯冷硬。圣島上隨處可見的花花草草,他這里倒是完全沒有,只有一棵古老的蒼松。
兩人在蒼松樹下石桌旁相對而坐,美貌侍女送來一壺兩杯,沒有下酒菜。
端木彥擺擺手,侍女垂首退下,他親自給宋清羽斟酒。
“清羽,請。”端木彥舉杯。
宋清羽并沒有懷疑酒里會下藥,端起來喝了。確實是美酒,入口清淡,回味綿長。
“清羽,你有心上人嗎?”端木彥笑問。
宋清羽輕輕頷首。
端木彥桃花眸閃了閃,“男人還是女人?”
宋清羽腦海中浮現出祁妙的面容來,卻選擇沉默,沒有回答端木彥這個問題。他在意的人不能讓端木父子知道,對他沒好處。
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端木彥挑眉,“你喜歡男人?”
宋清羽再次沉默。
端木彥來了興致,“是誰?什么樣的男人能入你的眼?父親并沒有跟我說過很多姑姑的事,你不妨跟我講講你的經歷,和你的心上人。”
宋清羽搖頭,提起酒壺,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微嘆一聲,唇角一抹苦澀的笑意一閃而逝。
端木彥瞬間腦補了一出狗血大戲!
“你喜歡的男人不喜歡你?他喜歡女人?娶妻生子了?你求之不得,甚至不敢讓人知曉隱秘心事?”端木彥四連問。
“這酒不錯。”宋清羽再次斟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在端木彥眼中,便是他說中宋清羽心事,宋清羽不想提,借酒澆愁。
“清羽,他若無情你便莫回頭,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總有下一個更好的。”端木彥語重心長,跟宋清羽分享他的人生經驗,“兩個人之間,什么情什么愛,不都是為了逍遙快活,歡愉享受?所以一定要找個懂你的,不必為不值得的人付出一絲一毫的心力。有些主動送上來的,好好玩,沒興趣就扔掉,下一個更乖更好。”
宋清羽搖頭,“你這種人,不會懂的。”
端木彥輕嗤一聲,“你倒說說,我是哪種人?”
宋清羽眸光平靜地看著端木彥說:“多情公子,卻是無心。”
端木彥聞言,把玩酒杯的手微微頓了一下,眼眸微瞇,繼而笑意加深,“清羽怎知我無心?我心里裝著許多美人兒割舍不下呢,今日又多了一個。”
端木彥說著最后一句,對宋清羽拋了個風情萬種的媚眼兒。
宋清羽蹙眉,說實話,有點想吐。他剛剛故意誤導端木彥相信他的心上人是男人,不過是不想說實話,同時滿足端木彥獵奇的心理罷了。
不過端木彥像是真信了,又問宋清羽,不如考慮一下他?他絕對是個溫柔浪漫,體貼可靠的好情人,宋清羽要不要試試跟他來一段?
宋清羽起身就走,留給端木彥一個冷漠的背影。神經病!被男人調戲的感覺真的是想嘔吐!
端木彥也沒去追,神色玩味地看著宋清羽離開,唇角微勾,“倒真想試試男人玩起來是什么感覺,如此美人,好生勾人呢……”
宋清羽回到禁地,見寧蓁神色擔憂,他說沒事,只是跟端木彥聊了一會兒。至于端木彥胡說八道的那些,宋清羽并未告訴寧蓁,怕污了她的耳。
翌日端木彥沒出現,讓侍女告知宋清羽,不管他做了什么飯菜,多準備一份。
人在屋檐下,宋清羽沒有拒絕的權力。
于是,端木彥吃到了宋清羽親手做的飯菜,一開始覺得賣相普通,口味一般,并不驚艷,但不知不覺竟吃完了,也難得沒想喝酒。
這頓飯給他一種很舒服的味道,倒覺得往日里吃的山珍海味都精致有余,所謂美味已掩蓋食材本身自然的香味,落了下乘。
是夜,端木彥走到禁地邊上,聽里面傳出琴聲,不由駐足欣賞。
頭一次宋清羽彈琴,是為了跟洛蘅“打招呼”。
這是第二次,宋清羽專門彈奏跟葉翎學來的曲子給寧蓁聽。
“少主。”夜風微涼,侍女上前,柔聲說著,給端木彥披上一件披風。
端木彥神色不悅,伸手就把侍女推開,斥責道:“閉嘴!”
侍女頭一回見素來憐香惜玉的端木彥如此粗魯,垂著頭退后,撿起掉落在地的披風,大氣都不敢出。雖然她也覺得禁地里的琴聲很好聽,但她不過說了一句話,打擾到端木彥,端木彥如此生氣,真是第一次。
一曲終了,端木彥脫口而出,“此曲妙極!”
端木彥往禁地里去,走兩步又折返,吩咐侍女,“明日把洛蘅送來的酒,剩下的都給宋公子送去。”
宋清羽并不知道端木彥在外面賞琴,他彈了一曲,寧蓁十分喜歡,把譜子完整無誤地寫了下來,看了好幾遍。
宋清羽問寧蓁要不要彈,寧蓁卻搖頭。自從跟葉晟分開,她再也沒有彈過琴。有些東西,是心殤,不敢輕易觸碰。她喜歡這曲子的緣由,只是因為這是她思念的小女兒作的,僅此而已。
翌日,宋清羽收到了端木彥命人送來的美酒,正是他在端木彥那里喝過的那種。
不過其實宋清羽并不愛酒,平素也極少會主動飲酒。
他用那價值千金的美酒給寧蓁做了一道葉翎做過的酒釀圓子。因不是正餐,自是沒有準備端木彥的份兒。
寧蓁嘗過,很喜歡,她已經多年沒有吃過如此香甜的食物了。
這日有客上島,是端木彥的兩個“朋友”,貴族子弟,提前來恭賀他成親。
端木彥命人準備豐盛酒菜招待,推杯換盞間,其中一位公子提議,有酒無樂甚是無趣,何不找個美人過來撫琴一曲?
端木彥腦海中浮現出的是宋清羽清冷淡漠的面龐,笑著點頭,低聲吩咐侍女,立刻去把宋清羽請過來。
傍晚時分,宋清羽剛做好晚飯,正準備跟寧蓁一起吃飯,端木彥派來的人說讓他立刻過去,帶著琴。
“師娘先吃,不必等我。”宋清羽也沒換衣服,一身青色長袍,抱著古琴,隨侍女離開禁地。
看守的長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他們要管的是寧蓁,根本沒把宋清羽這個“奴隸”放在眼里,誰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得罪尊貴的少主。
宋清羽到門口,就聽里面傳出男人說笑的聲音,夾雜著女人的嬌笑。
“宋公子,請。”侍女送到門口駐足。
宋清羽神情自若,抱琴進門,三個男人同時抬頭看過來,房中出現了片刻的安靜……
端木彥下意識地推開了坐在他懷中的美貌侍女,笑著說:“這位是在圣島做客的宋公子,頗擅音律,今日請他來為我們撫琴助興。”
兩位真正的客人跟端木彥是同道中人,風流公子,見到宋清羽,眼睛都直了。
雖然端木彥說得客氣,不過那兩位直覺宋清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否則怎么會被叫來撫琴呢?往日這種場合負責撫琴的,都是可以供他們隨便取樂的美女。
而如他們這種身份尊貴,實力高強,又風流成性的人,素來玩兒的花樣多。端木彥倒真沒碰過男人,但另外兩位可是個中高手。
蒲姓公子目光黏在宋清羽身上,意有所指地開口:“端木兄,如此極品美人,可不能藏私啊!”
另外一位連姓公子笑得邪肆,“端木兄從來不是小氣的人,已把美人請來了,自是招待我們的。”
端木彥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快,不過并不想在這兩人面前失了面子,看向宋清羽,“你隨意彈奏一曲。”
宋清羽什么場面沒見過?一眼就能看透這些人的心思,但他并沒有覺得被冒犯,因為無干之人不值得浪費心情。
當下宋清羽心如止水,端坐下來,開始彈琴。
原先陪酒的侍女都默默地退出去了,因為已沒人理會她們。
端木彥不是第一次聽宋清羽彈琴,卻是第一次親眼看到他彈琴。琴聲美,人更美,真真是勾魂攝魄,讓人迷醉。
一曲結束,端木彥回神,蒲公子已起身朝著宋清羽走過去,伸手就要去抱他。
端木彥面色一沉,身形如幻,擋在了宋清羽面前,皺眉說:“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蒲公子覺得掃興,“端木兄,如此美人何不共享?曾經我們可是都沒有對端木兄藏私。”
端木彥呵呵一笑,“誤會,我一開始便說了,這位是圣島的客人,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他是我父親請來的,我都不敢碰他,只是昨夜偶然聽到他的琴聲妙極,今日請他過來撫琴一曲罷了。”
端木彥話落,皺眉回頭,看向宋清羽,“還不走?”
宋清羽神色淡漠,微微點頭,俯身把琴抱起來,轉身離開。
兩位客人目送宋清羽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神色都很是遺憾,信不信端木彥的說辭就不一定了。
其中一個又調侃,說端木彥定是不舍得,想獨占那美人。
端木彥否認,發誓說他真的沒有碰過宋清羽,又說他從來只睡女人。
安撫過客人,酒宴結束,剩下端木彥一個人,他卻莫名有些煩躁。
“盯著那兩個人,不準他們靠近禁地。”端木彥吩咐下去,又意識到這是多此一舉。除了他之外,沒人能進禁地,除非他請,宋清羽也出不來,他在擔心那兩個色鬼染指宋清羽?
轉而端木彥又在想,宋清羽或許心里是看不起他這種人的。
宋清羽給端木彥的感覺之一是干凈得很純粹,可相較之下,他在宋清羽眼里,怕是臟得很夸張……
以往端木彥對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都嗤之以鼻,覺得虛偽得很,但他一想到宋清羽會討厭他,就覺得心中不爽。
端木彥找來往日最喜歡的侍女伺候,任侍女小意逢迎,妖嬈挑逗,他竟提不起任何興致來了,滿腦子都是宋清羽清冷絕色的眉眼。
憐香惜玉的少主,第一次打了最寵愛的女人,還將那個女人扔了出去,發了一場大火,卻沒人知道是為什么。
此時宋清羽也根本不知道端木彥在想什么。他回去發現寧蓁在等他吃飯,又把飯菜熱過,兩人吃過之后,寧蓁問起宋清羽端木彥有沒有找他麻煩。
宋清羽搖頭,“沒有,他只是找樂子罷了。”他不想放棄任何一次離開禁地的機會,即便還要回來,但出去一回多少會有些收獲。
有一點沒錯,潔身自好的宋清羽真的覺得端木彥這種男人很臟。
寧蓁比劃著提醒宋清羽跟端木彥打交道務必小心。
宋清羽半開玩笑地說:“師娘放心。他很忌憚端木尹,哪里敢動我?不過對那種處處留情,不負責任的風流浪蕩鬼,我真心詛咒他,這輩子一定要碰上一個讓他求之不得,對他棄如敝屣的人,讓他知道,什么是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