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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7.來呀,互相傷害呀

  天色將明,夜昊才回來。

  進門只見祁蓉,夜昊剛問一句小丫頭呢,葉翎就帶著司徒焱從開著的窗戶跳進來了。

  “司徒前輩,又見面了。”夜昊拱手。

  司徒焱點頭,“倒是沒想到,你夫人是祁家大姑娘。”

  祁家出事前,祁蓉并非無名之輩。因寧蓁是圣女,且天生口不能言,不愛出門,需要祁家小姐出面的場合,都是祁蓉應付。

  說起來,司徒焱跟祁蓉原也不陌生,因為他曾動過為兒子求娶祁蓉的念頭,但當時他的兒子卻看上另外一個姑娘,便作罷了。

  多年過去,司徒焱一直以為祁蓉早已不在人世,沒想到,她就是傳說中那位出身低微,言行粗鄙的夜家主夫人。

  如此,也不需要葉翎多做介紹。相對而言,這三人互相的了解比葉翎對他們的了解都多。

  “多謝司徒前輩對小葉兒的關照。”祁蓉對司徒焱行禮。

  司徒焱輕哼,“他們小兩口是我徒兒!不用你們謝!”搞得好像他成了外人一樣。

  祁蓉并不是這個意思,不過也沒解釋,請司徒焱坐下說話。

  “最后談得如何?”葉翎問。

  “不如何。那幫人,一個個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到這會兒,算計來算計去,勾心斗角。都想滅了端木尹是不假,但誰也不想往前沖,只想讓其他家族沖在前面。”司徒焱面露嘲諷,“便是抓了他們的兒女,也不能讓他們暫時忘記利益!”

  司徒焱重情重義,沒有血緣的孫子也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十分看不上如今這些大家族的掌權者。

  葉翎覺得正常。

  雖然她來這邊時日不久,真正接觸的家族不多,但只她看到的,除了夜家,沒一個好的。

  這些家族儼然都是一方土皇帝做派,權力其實不大,威風倒真不小,背地里的腌臜事也是罄竹難書。

  明面上有司徒岳這種把“我不要臉”寫在腦門兒上招搖過市的無賴,背地里有聞舟那種人模狗樣壞水兒滿腸的人渣。葉翎最不了解的白家,對待蠱王體的興奮態度,就能看出來,跟聞舟是一丘之貉。

  但凡心中有善念的人,都不會接受轉生蠱這種視人命為草芥的邪門歪道。

  如祁老爺子,致力于滅殺所有蠱毒,甚至走上造反之路,試圖推翻天沐國沒有人道的統治者。

  或司徒焱老頭,身為司徒家大長老,本事和地位都不缺,原本可以過得很滋潤,但寧愿被排擠邊緣化,都堅持不跟那些人同流合污。

  這兩位,才是醫者仁心。

  其他那些所謂的醫道世家掌權者,不過是披著人皮的畜生罷了。而那幾個武道世家,事實上也都跟醫道世家聯姻不斷,早已結成利益共同體。

  真算起來,被聞雅欺騙利用的洛璃或許是那些人里面的清流了。

  夜昊搖頭,“能看出來,今夜聞舟一直想要主導,但那幾個都是人精,并不給他這個機會。便是無恥如司徒岳,口沒遮攔,胡言亂語,骨子里也精明得很。洛璃根本不言語,但聞舟的另外一個女婿白景瀚也是個笑面虎。我看他們是覺得反正五家少主都被抓,總有傻的往前沖,都想自己躲在后面觀望。”

  “小葉啊,真想讓這幫子人一條心去做一件事,我看懸。便是表面上一派和諧,這會兒商量得再好,等到動手的時候,也少不了算計搞鬼玩陰招。”司徒焱搖頭。

  八大家族中最剛最正的祁家滅亡,一直都很獨的夜家始終游離在邊緣,其他六個家族被端木尹壓制到如今偏安一隅,大不如前的地步,自身問題都不小。

  所以葉翎原本設想的,集齊八家少主召喚神龍的計劃,不可行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召喚”出來的,大概也就是一條長滿了腿,但每條腿都朝著不同方向走的腦癱蜈蚣……

  說實話,司徒焱去偷聽之前,夜昊參與進去之前,本以為大家有共同的敵人,合作可行。但后來發現,是他們想太多。

  是有共同敵人不假,但這伙人都不想自己上,只想出最小的力,占最大的便宜。

  說他們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兒女倒也不是,但這并不足以讓他們不計后果拼盡全力。甚至其中個別人,怕是已經權衡過利弊,選好新的繼承人,打算隔岸觀火,幻想自己成為最終的利益獲得者,家族重掌大權,恢復昔日榮光了。

  況且這其中還有讓他們都十分心動的蠱王體。

  葉翎懷疑,如果讓那幾位在他們兒女的性命和得到蠱王體之間做個選擇,大部分都會選后者。

  而蠱王體就一個,都想獨占,誰愿意沖在最前面當炮灰,為他人做嫁衣?一個個此刻許是都做著自家能笑到最后的美夢呢。

  因此,聯合計劃理論上沒毛病,但人心難測也難控。

  葉翎微微搖頭,“我對此并不是很意外,也談不上多失望,一開始就是沒辦法的辦法,沒想過真的靠這些人去幫我救人,只是想著他們多少給端木尹制造點麻煩,讓我能找到機會動手。不過現在想想,端木尹對這些家族最近的事情怕是了如指掌,大抵也知道我做了什么。他沒有插手,是因為很清楚這一盤散沙根本成不了氣候,不足為懼吧!”

  司徒焱嘆氣,“那現在怎么辦?”

  夜昊擰眉,其實他們都覺得召集各個家族對付端木尹是可行的,葉翎用相當聰明的手段達到這個目的,只是結果不盡人意,因為高估了那幾位的人性。

  “現在……”葉翎冷笑,“那幫人還是太和諧,這樣不好。既然都巴巴地想要得到蠱王體,必須讓他們積極一些,專注一些,別瞎做什么空手套白狼的美夢。”

  夜昊不解,“小丫頭你又想干什么壞事?”

  祁蓉瞪了他一眼,“什么干壞事?我家小葉兒做的都是大大的好事!”

  夜昊點頭,“蓉蓉你聽我說完,我是想說,一定要算我一個!還有,是咱家小葉兒!”

  葉翎輕笑,“你們說,我把聞舟聞雅父女做的事,告訴另外幾家怎么樣?就讓他們知道,這其實全是聞家父女想要利用他們對付端木尹,好搶奪蠱王體的奸計。丟了的少主,都在聞家手中,洛蘅和聞靜是被聞舟聞雅父女藏起來的。聞雅不會拿我出來說事,因為這會先毀掉她現在擁有的一切。聞舟大抵也不會把我扯進去,因為另外幾家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只會覺得他在編故事。況且,事情一旦敗露,他只有聲稱司徒鵬在他手里,才能挾制司徒岳。”

  祁蓉點頭,“任何讓聞雅那個賤人和聞舟那個老賊不好過的事我都贊成,不過這不是讓原本就不是一條心的幾個家族明面上內訌嗎?削弱他們的實力,會更加助長端木尹的氣焰。”

  “表面看來是這樣,但事實已證明,這幾家不可能真的好好合作,倒不如順勢讓他們撕破臉,把利益紛爭擺到明面上。聞洛白三家姻親本是一派,但聞舟抓了自己的外孫白元豐,欺騙他的大女兒和女婿,我期待白家背后捅他一刀。”葉翎說,“司徒家和連家勢必會聯合起來。在崇明城,司徒家是地頭蛇,最后不管是司徒岳成功控制聞洛白三家,抑或是聞舟如愿挾制司徒岳,掌控局面,都會有個頭目出來,后面的事,不會再像今夜那樣一直扯皮下去。”

  夜昊拊掌,“言之有理!那群偽君子真小人,裝模作樣勾心斗角起來,沒完沒了,就得逼他們明著打起來分出個勝負,沒得選擇才好!”

  “都是不要臉的人,撕破臉省得再說廢話浪費時間。”葉翎輕哼,“不管最后是誰占了上風,我們需要對付的就只那一人。我手里還有底牌可用,事情就會簡單許多。”

  司徒焱連連點頭,“丫頭妙計,老夫贊成!不過不能讓他們內斗耽誤了去圣島的計劃,婚期在即,時間不多了。”

  “師父放心,這事很大,但一旦爆發,到有個結果,應該不需要多少時間,端看誰出手更快更狠了。”葉翎微笑,卻莫名帶著幾分寒意。

  “如果我們暗中透露消息給司徒岳,會不會讓他懷疑是有第三方從中挑撥?”祁蓉問。

  “會。”葉翎點頭,“所以事到如今,不能再暗著來。師父去做這件事,就很合適。”

  司徒焱愣了一下,葉翎說:“師父帶著阿瑄離開后,聞舟就去告訴司徒岳,師父跟司徒鵬失蹤有關系。如果現在師父去司徒岳面前告訴他,一切都是聞舟的奸計,師父和阿瑄是被聞舟欺騙,在他協助之下離開的,本以為就此脫離司徒家,可以過上安寧日子,卻險些被除掉滅口,艱難逃生。讓司徒岳知道,從頭到尾都是聞舟父女的詭計。司徒岳會選擇相信誰?”

  祁蓉點頭,“當然是相信司徒前輩。因為不管蠱王體現世,抑或是端木尹抓走各家少主,全都是聞舟父女說的,并沒有證據。這是那幾位聽說蠱王體太興奮,一時沒反應過來,其實里面有些事情經不起推敲。說是聞舟父女算計他們,比端木尹抓人,更合理。”

  “好,我這就去。”司徒焱話落起身,葉翎暗中跟上。

  晨霧蒙蒙,司徒焱輕車熟路地避開司徒家各處守衛,繞行一圈靠近了主院。

  司徒岳一夜未眠,正在用早膳,他的夫人在旁邊哭哭啼啼,說讓他趕緊想辦法把司徒鵬救回來。因為司徒岳風流成性,兒子一堆,嫡出的就這一個獨苗。若是司徒鵬出事,庶子上位,司徒夫人怕是要被活活氣死。

  司徒岳神色不耐,“別哭了!那是我兒子,我能不救嗎?你出去,讓我清靜一會兒行不行?”

  司徒夫人神色一僵,抹著眼淚出去了。

  司徒岳面色陰沉,眉頭緊鎖。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地步,也是他始料未及的,總感覺哪里不太對勁……

  “家主。”

  并不陌生的蒼老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司徒岳一個激靈,身子彈起,眼神戒備地看向了司徒焱,“你這個叛徒還敢回來?找死!”

  司徒焱故意把衣服搞得灰撲撲,頭發亂糟糟,不再客氣,冷哼一聲,“我回來,是好心告訴你一件事。”

  司徒岳眼眸微瞇,“你以為,事到如今,我還會相信你的說辭嗎?”

  司徒焱冷笑,“不然呢?你選擇相信聞舟那個老不死的?那我可以等著,用不了多久就能看你怎么死了!”

  “你什么意思?”司徒岳神色一變。

  “說實話,老夫根本不想看見你,若不是咽不下這口氣,絕不會再來找你!”司徒焱冷聲說,“聽好了,你兒子失蹤跟我沒關系,你知道我一直想帶瑄兒離開崇明城過安寧日子,聞舟這次來之后,就說他可以幫我們祖孫脫離司徒家,到時候跟著他離開,給我們安排好去處。多年交情,老夫信他,那夜便帶著瑄兒跟隨他的人走了。”

  司徒岳面色陰沉,“但他說,你們是抓了鵬兒之后潛逃。”

  司徒焱輕嗤,“你信了?我抓司徒鵬做什么?如果有機會,我倒是想直接宰了你們父子,好出一口惡氣!”

  司徒岳面色越發難看,“少廢話!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聞舟不過是想讓我們祖孫當替罪羊罷了,好遮掩他的奸計,讓你不再懷疑聞洛兩家。其實,你兒子就是被他和聞雅父女抓去的!不止你兒子,他還抓了連家少主!至于他的孫女外孫女和外孫,都是被他藏起來的!制造一種五家全是受害者的假象!然后控制你們,幫他對付端木尹!”司徒焱冷聲說。

  司徒岳神色一僵,“他為何要這么做?”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么?不至于到如今還這么蠢吧?”司徒焱滿面嘲諷,“當然是為了蠱王體!不然你以為他想除掉端木尹替天行道?蠱王體是真的,也是聞家最早得到的消息,一度差點得手,卻被端木尹半途搶走!他們不甘心,又沒有能力跟端木尹抗衡,就設計利用你們幾家去對付端木尹!不然他們哪里舍得把蠱王體那么重要的秘密透露給你們?”

  司徒岳面色陰沉至極,拳頭緊握,就聽司徒焱接著說:“從頭到尾,關于蠱王體和端木尹的事,全都是從那對父女嘴里說出來的,你們聽了就信?真是笑死個人!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一個比一個蠢!”

  “你為什么要來告訴我這些?”司徒岳看著司徒焱的目光帶著懷疑。

  司徒焱擰眉,“聞舟那老雜碎,黑心肝的狗東西!虧我一直以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那么信任他,結果他口口聲聲說要助我們脫離司徒家,卻不過是想利用完就殺掉我們滅口!瑄兒重傷,我也險些中招,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別以為我在乎司徒家死不死,我來告訴你這些,只是想看聞舟那老賊不得好死!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

  見司徒焱話落就走,司徒岳脫口而出,“瑄兒沒事吧?”

  “滾!老子的孫子不用你管!”司徒焱怒罵一句,從司徒岳面前消失了蹤影。

  司徒岳沒有去追,也沒有叫人攔住司徒焱,因為司徒焱說的話,他越想越覺得,每個字都是真的!他根本就是被聞舟父女給耍得團團轉!

  司徒岳怒極,咬牙切齒,“在老子的地盤興風作浪,當我是死的嗎?!來人,立刻請連家主過來!”

  此時,昨夜昏迷的聞雅已經蘇醒過來了,臉色虛弱蒼白得像個女鬼。

  洛璃靜靜地坐在桌邊,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璃哥……”聞雅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能給我點水嗎?”她這輩子頭一次淪落到如此凄慘的境地,身邊連個可用的人都沒有。因為她的心腹都在洛家,暗中幫她搜集藥材,處理各種見不得光的事,助她研究蠱術毒術,那些是她瞞著洛璃在做的事情。她以為,這次出門不會出什么意外,可沒想到,局面竟會失控至此。

  洛璃聞言,轉頭看向聞雅,眸中滿是厭惡,“你不是很能耐嗎?最擅長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如今只剩下裝可憐了?我想看點別的,你繼續演。”

  聞雅神色痛苦地閉上眼睛,“璃哥……我承認,隱瞞了過往對你不公平,可那些都過去了……”

  “是不是過去了,我在不在意,該由我來決定,而不是你說過去就過去!”洛璃眸光冰寒,“這么多年,我枕邊一直躺著的竟是個蛇蝎毒婦,可恨我瞎了眼,以為你千好萬好,對你百依百順,放心把女兒交給你管教!甚至相信你會對我的兒子好!你倒是真能耐,取得宇兒的信任,連他都幫你說話,認你當娘,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父子都是天字第一號的白癡?”

  聞雅不住地搖頭,“沒有,我沒有……璃哥,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現在最重要的是救蘅兒,只要蘅兒沒事,璃哥要怎么處置我,我都沒有二話……”

  “少假惺惺了!”洛璃滿面嘲諷,“最重要的是救蘅兒?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聽著真是可笑!便是骨肉血親,你何曾真的在意過?你是如何對待你那個兒子的?生下便拋棄,你告訴我這是有苦衷?一個有人性的母親絕對做不出這種事情來!不管有任何苦衷!你還抓了你那兒子最重要的朋友,就因為他是蠱王體?蘅兒為何出事?是你當年作孽太多,到如今都作惡不斷,你那兒子過來討債,卻讓蘅兒遭受無妄之災!我該叫你聞雅還是上官箬?你是人嗎?你有心嗎?裝,你接著裝!再信你一個字,我倒不如直接去死!”

  “洛璃,夠了!”聞舟推門進來,冷著臉說,“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意義嗎?”

  “你們真該是父女,一樣的無恥!自己做過的爛事,倒是當什么都沒發生一樣,臉皮之厚,我自嘆弗如!”洛璃冷哼一聲,“你們最好祈禱接下來計劃順利,能把蘅兒救回來,否則,我讓你們全都死得很難看!”

  話落,洛璃甩袖離開。

  聞舟給聞雅倒了一杯水,到床邊遞給她。

  聞雅臉上已沒了淚水,眸光陰鷙,“昨夜談得如何?”

  “你走后,并沒有什么進展。”聞舟心氣不順,“一個個蠢貨,自以為高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一旦跟圣島開戰,若不能通力合作,大家都要死!”

  聞舟說這話,卻也不想想,他自己從一開始就是存著利用其它家族的心思。他跟他口中的蠢貨,本質上并沒有差別。

  但心理上,聞舟自認為是執棋人,知道真相,以為局面仍在掌控之中。他并不在乎洛蘅,也不認為聞靜會出事,現在只想不擇手段得到蠱王體。

  因此,聞舟不認為他是在葉翎的脅迫下做交易,而是他趁機控制其他幾家幫助他對付端木尹,搶奪宋清羽。

  聞雅知道聞舟在想什么,其實她的計劃差不多。只要得到宋清羽,不只是蠱王體到手,她也擁有了反制葉翎和南宮珩的資本,這極為關鍵。

  父女倆聊了幾句,門外響起慌亂的腳步聲,“夫人,不好了!”

  聞舟立刻出去,就見洛家一個弟子暈倒在屋檐下,看面色是中毒了。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聞舟神色大變,這毒香是專門針對高手的!毒性極強!正順風吹過來!

  聞舟屏住呼吸,一時找不到洛璃在哪里,飛身快速離開,去查看聞家人的狀況。

  而房間里的聞雅,本就傷到了丹田,內力嚴重受損,這下花香撲鼻,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口血噴出來,又暈死過去……

  聞家那邊已有不少人中招,而不遠處的白家弟子,也倒了一地。聞嫻還清醒著,正捂著口鼻,在想辦法給白景瀚解毒。

  聞舟氣急敗壞,就見司徒岳和連家家主連登云出現在不遠處。

  “司徒岳,你瘋了?你要干什么?”聞舟怒斥。他已服了解毒藥,聞家畢竟是醫道世家,武功方面弱一些,就算中毒也不嚴重,兩個長老正在給弟子解毒。但作為武道世家的洛家和白家,身在司徒家的人,幾乎全軍覆沒。

  這毒并不簡單,也不易得,作為司徒家家主,司徒岳這次也是下了血本。

  地頭蛇的優勢就在于,這是他的地盤,人多勢眾,掌握著絕對的主動權。不動手就罷了,一旦真的出手,有備而來,這些客人根本招架不住。

  司徒岳抬手,重重地拍了三下,看著聞舟似笑非笑,“接著編!繼續演!不要停!你這老東西不去搭臺子唱戲真是可惜了!”

  聞舟心中一沉,“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司徒岳哈哈大笑,“還跟我裝是吧?好極了!一刻鐘之內,把我兒子和連少主交出來,否則,老子今日就剁了你!你那兩個武功高強的女婿這會兒都等著你去救呢!在老子的地界撒野,我現在就要教教你,什么是主,什么是客!”

  聞舟狠狠擰眉!連子揚是他抓的,但司徒鵬可不是!為何司徒岳突然翻臉發難,認定是他做的?是葉翎暗中挑撥,還是司徒岳和連登云猜到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總之聞舟知道,事情壞了!他的計劃崩了!

  聞舟想說司徒鵬和連子揚不是他抓的,但如果他繼續堅持說是端木尹做的,司徒玥和連登云不可能再信,他也拿不出證據。而如果他說出真相,將葉翎供出來,這個前因后果說來話太長,也頗為離奇,同樣沒有證據,司徒岳和連登云怕是會認為他在編故事!況且,如此他就間接承認他一直在欺騙司徒家和連家,又會讓他們知道司徒鵬和連子揚不在他手中,哪里可能會放過他?

  因此,如葉翎所言,聞舟被逼到這個境地,根本無從選擇,只能認栽,承認司徒鵬和連子揚都在他手里,才有保命翻身的可能。

  “司徒岳,連登云,想要你們的兒子活命,立刻交出足夠的解藥!”聞舟這話一出,就是認了一切都是他在操縱。

  司徒岳聞言,怒極反笑,“不給你一點顏色瞧瞧,你以為老子是吃素的?到現在還跟我橫是吧?好!我奉陪,咱們慢慢玩兒!我很有耐心,過一刻鐘,我就砍死你們三家每家三個人!你不介意,等最后只剩下你跟你的女兒女婿的時候,咱們再來談你想最先砍死哪個!連兄,動手!”

  司徒岳話落,連登云身形一轉,手起刀落,聞家一個弟子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橫死當場!

  連登云抓起帶血的頭顱,朝著聞舟砸了過去!

  聞舟狼狽躲開。他是個高手,并沒有中毒,但此刻也不敢沖過來拼命,因為連登云是武道世家的家主,聞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不過片刻功夫,連登云砍死了聞家三個人,血濺得滿地都是,觸目驚心……

  司徒岳看著聞舟鐵青的面色,冷笑連連,“接下來是先洛家還是先白家?洛家吧,聽說這事兒聞雅那個賤人也是主謀。”

  司徒岳話落,連登云持刀,朝著洛家人所住的客院而去。

  結果,不到一刻鐘,連登云回來了,卻是被洛璃用劍抵著脖子……

  司徒岳神色一變!作為如今崇明城里武功最高的人,洛璃竟然沒中招?!他明明讓人盯著,說洛璃就在房中!

  連登云的實力其實并沒有比洛璃弱太多,但一時得意忘形,被洛璃偷襲成功,傷到要害,就悲劇了。

  聞舟神色一喜,感覺翻身有望!

  司徒岳眸光陰鷙,正在想要如何扭轉局面,就聽洛璃冷聲說:“接下來一切聽我號令,全力對付圣島端木尹!”

  司徒岳冷哼,“洛璃,你以為你真的能在我的地盤為所欲為嗎?”

  “把這顆藥吃了,否則十息之內,我砍了連登云的腦袋!”洛璃話落,手中一個藥瓶飛向司徒岳,而他的劍已經割破了連登云的脖子,殷紅的血流下來。

  司徒岳下意識地接住那個藥瓶,面色猶疑。他跟連登云只是合作關系……

  “司徒兄,救我!這個瘋子真會殺了我的!到時候,你也別想好!”連登云面色扭曲。

  司徒岳握緊手中藥瓶,仍未表態。

  洛璃冷聲說:“你可以耗著,半個時辰之內,你兒子的腦袋會送到你面前!我說到做到,不信你試試!”

  司徒岳氣得臉都黑了,“洛璃,你到底想怎么樣?”

  “那是七日斷魂丹,聞雅獨門秘制,你們誰都解不了!七日之內若是沒有服下解藥,便會身死魂滅,連轉生蠱都沒用!”洛璃眸光冷寒,“即日起,七日之內,拼盡全力助我對付端木尹,搶奪蠱王體,成功后,你們可以救回兒子,得到解藥,并且每家可以拿到一份蠱王血!”

  司徒岳神色一變再變,“若是失敗呢?”

  洛璃冷聲說:“失敗,大家同歸于盡!誰不盡力,全都一起死!”

  “你瘋了?!”司徒岳狠狠擰眉,“為了蠱王體,命都不要了?”

  洛璃冷笑,“你以為老子真的只想修煉一輩子然后老死嗎?那可是蠱王體!有了他,想要多少條命,都不再是幻想!司徒岳,你再猶豫,我先殺了連登云,再宰了你兒子,屠了你全家!反正不缺你一個廢物!”

  “司徒兄!”連登云死死地盯著司徒岳。

  司徒岳心態崩了。本來被耍得團團轉,得知真相后雷厲風行地開始反擊,一度以為已經成功了,沒曾想,洛璃單槍匹馬殺出來,一出手就控制了他這邊實力最強的連登云!

  司徒岳沒有別的盟友,而司徒家并非武道世家,不存在能跟洛璃抗衡的高手!用毒的關鍵在于出其不意,這會兒再用,就在洛璃眼皮子底下,他的手還沒有洛璃的劍快!且洛璃定也有解毒的藥物防身!

  不救連登云,眼睜睜看著他被洛璃砍了,司徒岳知道他也難逃一死,因為洛璃真的是瘋了。

  可這七日斷魂丹也是太毒。司徒岳體內當然有轉生蠱,洛璃竟聲稱這玩意兒能讓轉生蠱都失效!一旦服下,命就真的捏在洛璃手里了!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司徒岳氣得險些吐血三升。

  眼見著連登云的脖頸血流不止,司徒岳面色扭曲,拔開藥瓶塞子,倒出里面的藥丸,投入口中,咬牙切齒,“洛璃,老子認栽,你若敢食言,老子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洛璃推開連登云,他捂著脖子跑到司徒岳身旁,面色比司徒岳還難看,“我也被下了那種毒。”

  聞舟這下眉頭舒展開來,冷笑一聲,“司徒岳,現在你滿意了?”

  結果聞舟話音未落,洛璃手中另外一個藥瓶扔向聞舟,面無表情,“吃掉它!”

  聞舟臉上的笑就那么僵住了,“你……你什么意思?”

  “我說了,接下來我做主,岳父是要我當眾講講,我們是為何翻臉的嗎?”洛璃反問。

  這下聞舟面色也扭曲了。他以為他跟洛璃是一伙的,但沒想到真正失控的是洛璃!

  這七日斷魂丹真是聞雅獨門秘制,聞舟知道這東西,就是聞雅跟洛璃撕破臉之后,她拿出來控制洛璃的,沒想到落入洛璃手中。其效果,是聞雅親口說的,當時聞舟還想打探一下方子,但聞雅以重傷無力為由,說等她好些就給聞舟。

  “洛璃,那些事不必再提,但對我下毒,沒必要吧?”聞舟神情言語都弱了三分,心中后悔不迭。不再壓制洛璃的武功,是為了防止司徒家和連家對他們動手,洛璃實力最強,要保護他們。

  聞舟知道洛璃做這些不是為了蠱王體,因為他根本不懂蠱術,也早跟聞雅決裂,他只是想救洛蘅!

  可聞舟如果這個時候再拆穿洛璃,只有一個下場,被洛璃弄死。而他告訴司徒岳和連登云真相也沒有任何意義,那倆人不可能幫他,也都已自身難保。

  局面崩壞到了讓聞舟一口老血堵到嗓子眼兒的地步,洛璃根本軟硬不吃。毒術再強,當面用毒這種事對一個絕頂高手而言也是枉然。

  最后,聞舟也只得恨恨地把那顆斷魂丹投入了口中。

  洛璃又飛身去白家那邊,最后一個是白景瀚。

  “妹夫,從頭到尾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兒子被你們抓去,我們夫妻被騙,你還想怎么著?”白景瀚已經吐血了。萬萬沒想到,坑他的竟然是他眼中的自己人!

  “全都是聞舟和聞雅的主意。”洛璃冷聲說,“不過既然你們那么想要蠱王體,也別裝什么無辜。就算聞舟事前跟你們夫妻商議,一起做戲,你們也定會配合他。”

  聞嫻擰眉,“洛璃!都是一家人,有話好好說,你何必……”

  “聞雅已經被我休了,我跟你們不是一家人,別再說這些惡心我。立刻把藥吃了!”洛璃冷聲說。

  白景瀚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服下最后那顆毒藥。

  事發突然,結束得很快。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崇明城城主府里已經恢復了平靜,但真正安寧的,只有從頭到尾毫無存在感的夜家。司徒岳下毒都把夜家給忘了,因為他針對的是聞洛白三家這一派,而洛璃動手,也直接忽略了夜昊。

  夜昊帶著易容成夜靈的葉翎出現在司徒家議事廳門口,就見洛璃端坐主位,聞舟白景瀚司徒岳和連登云的臉色都跟死了全家一樣精彩紛呈。

  “說好一起合作,你們談事情都不叫我。”夜昊輕哼,“怎么著?終于定下來,洛家做主?”

  洛璃的目光落在葉翎身上,很快轉移,看著夜昊冷聲說:“夜兄,崇明城發生的事,跟夜家無干,你最好現在離開,非要插手,對你沒好處!”

  “離開?我能去哪兒?”夜昊帶著葉翎在末位坐下,“不是說好今日一起出發去圣島嗎?”

  洛璃冷聲說:“夜兄這是不想置身事外了?”

  夜昊搖頭,“其實你們應該都知道,我們夜家祖上就是嚴禁沾惹蠱術的,我對蠱術一點兒也不懂,若我碰那玩意兒,我爺爺和我爹棺材板怕是壓不住了。至于那什么蠱王體,我只是好奇,昨夜應應景湊個熱鬧。你們繼續聊,當我不存在就成,去圣島咱們也只是順路。”

  洛璃凝眸,并未再跟夜昊說話,真當他不存在,掃視一圈后,冷聲說:“廢話不言,我說了,這一次,不成功,便同歸于盡,誰都別想好!你們誰藏私,就是找死!”

  “洛璃,你以為端木尹是傻的,我們這么大的動靜他都不知道?”司徒岳冷聲說,“去圣島做客,不過是自投羅網,還想趁機搶人,哪那么容易?”

  “端木尹不傻,我們的一舉一動他或許都知道,不過無所謂。因為我們接下來不是去圣島做客,而是強攻!沒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洛家主有血性!”夜昊豎起大拇指。

  洛璃并未理會夜昊,冷哼一聲,“誰有意見,可以現在說,說完現在就去死!”

  鴉雀無聲。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而洛璃現在一副強硬蠻橫且不要命的姿態,讓那幾個無賴人渣徹底沒脾氣,只剩下一肚子憋屈到要死的晦氣。

  “各自去準備,一個時辰之后出發!”洛璃話落起身,大步離開。

  “爹,好像很好玩的樣子,咱們不參加嗎?”葉翎問。

  夜昊輕輕敲了一下葉翎的腦門兒,“傻丫頭,看戲才好玩兒,咱們夜家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看戲的本事。”

  “懂了。”葉翎點頭,對著四家掌權者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來,揮揮小手,“各位大爺大叔,你們好好玩兒,不要死得太快哦!”

  話落葉翎就聽到了咬牙切齒的聲音,而她挽著夜昊的胳膊,“父女”倆一身輕松,瀟灑離開。

  曾在圣島,端木尹說過,聞雅眼光不錯,找了洛璃這個好男人。

  洛璃確實是這些家族之中同輩翹楚。出身、地位、相貌、實力、性格、人品,都比司徒岳連登云之流強太多。

  因此聞雅當年不惜暗中害死洛璃的原配,處心積慮嫁給他當續弦。畢竟是找男人,總要找個自己順眼的,聽話的,不給自己添堵的。墨鳳琉是身份和顏值超然,南宮御是地位和人品沒得說,而洛璃也是聞雅在天沐國貴族之中精挑細選的目標。

  作為一個接盤的老實人,聞雅那些年在洛璃眼中就是個完美無暇的仙女。美麗,溫柔,體貼,懂事,出得廳堂入得廚房,武功高,醫術高,待人接物都無可挑剔,對他原配留下的兒子視如己出。

  可一招夢碎,全是騙局,老實人也是有脾氣的。洛璃發現自己這些年愛了個蛇蝎心腸的毒婦,翻臉之后,十分決絕。

  葉翎執棋,但局面會如何發展并不在她控制之中,不過這個結果,是她想要的,比預期更好。洛璃勝出,比起讓聞舟那個人渣和司徒岳那個無賴當頭目自然好太多。

  局面一下子就明晰起來。

  洛璃想要的不是蠱王體,而是救回他的女兒洛蘅。他很清楚洛蘅在葉翎手中,也知道葉翎想要的是如今在端木尹手中的宋清羽,甚至已知抓宋清羽的事洛蘅參與其中,而此事葉翎也不會給他商量的余地。

  因此,不需要葉翎再出面,洛璃很清楚他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如此,結果是五大家族即將出發,強攻圣島,夜家算編外,但目的相同。

  葉翎默認她家外公的神藥已經把端木尹留在她身上的標記除去,動手的時機終于成熟。

  葉翎跟隨夜昊和祁蓉回到夜家大船上準備出發。

  進門就見南宮珩呆呆地坐著,葉翎走過去,南宮珩伸手環住她的腰,悶悶地叫了一聲,“小葉子。”

  葉翎神色一喜,“阿珩,你想起來了?”

  南宮珩點頭又搖頭,“模模糊糊,很亂,記憶連不起來,但我想起你了。”

  葉翎笑了,“外公的藥不錯哎!沒事,能想起多少算多少,等真正解了就好了。你想起堯堯來了么?”

  南宮珩點頭,“八歲那年的事,我想起來了,后來的零零碎碎,還是很亂。”

  “比預期已經好很多了。”葉翎捧著南宮珩的臉親了一下,“現在放松一些,不要想那么多,或許慢慢就會恢復更多記憶。我繼續研究外公的藥,有突破的話就能很快給你解蠱。現在我們到圣島去搶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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