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時冷的魏榮如同冬月里的寒冰,讓人不寒而栗可架不住還是有這么多女子愛慕,若不是才聽得右相的嫡親孫女與之定了親。
上京的女子大多都是愛慕這魏將軍的,只是都沒有這個膽量敢嫁與他,且不說魏家那個混世魔王魏如畫,單是魏將軍殺人不眨眼的閻羅樣子就只敢遠瞧著不敢與之攀談。
“魏將軍光臨小店,是小老兒的福氣,不知將軍看上了什么,小老兒這就吩咐人包好給將軍。”
魏榮瞧那琳瑯滿目,讓人眼花繚亂的首飾,一時花了眼問店家:“把最好看的首飾都拿出來包好,不管多貴都包起來。”
店家手腳麻利的把最時新的首飾全都挑出來一樣一樣的小心包裹,這可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手顫顫巍巍的奉上。
魏榮接過那些東西,從衣袖里掏出銀錢遞給店家時,那個圓滑的商人一臉怯意,魏榮瞧他怕成這樣,皺眉輕喝:
“你這是做什么?我魏榮的銀兩難道燙手嗎?”說著便重重的將銀兩砸到了柜臺上,力氣之大嚇得那店家腿腳一軟,險些跌倒。
顫顫巍巍的拿著那錠金子,心里雖是怕極但抱著金子的手框的極緊,瞧那魏將軍走遠了才喜笑顏開的捧著那錠金子左看右看,笑的臉上的褶子都擠做一團。
魏榮也不知是何時起就變得讓他人望而生怯了,他記不清最初時的自己了,爹娘雙親撒手人寰時,他也曾是一個紈绔子弟,聽曲看戲,逗鳥玩鷹,只是那樣的日子在他十五歲時便改了,母親身染惡疾,吃了好些藥都不見好轉,父親經商在外也不知曉。
魏榮每每回憶起這些事時,心里總如撕裂一般的疼,母親慢慢的病榻纏綿,再難醫治。后來那張花容月貌也再去生機了,魏榮記得很清楚母親離世時,那面色蠟黃,支撐著身子看那院子里的枯葉。
“秋風起,黃葉落,阿榮扶我去院里頭坐坐吧。”小心翼翼的伸手攙扶時,發現那時的母親已瘦的不成樣子,那身子骨弱的好似一陣風都能吹走一般,魏榮陪著她說了會話,瞧著母親漸漸閉上了眼時,魏榮沒有哭也沒有鬧,那個十五歲的少年郎一時只覺得自己好像失了一個很重要的人,連哭都覺得難了。
太痛了,那心就跟被活生生剜下來似的,痛的魏榮一瞬間長大了,那時的魏如畫才是個奶娃娃,懵懂無知的看著凄切的靈堂,一臉稚氣的望著她哥哥,母親去世數日后,父親風塵仆仆的回來了,還帶了一個嬌軟的女子。
聽說是杭州廊坊的琵琶女,彈的一手好琵琶,那眉眼是像母親的。只是分毫罷了……
父親抱著靈牌哭時,魏榮只淡淡瞧了眼那個痛哭流涕的父親一眼,緊緊的擁著身旁還不及膝長的妹妹。
“她走的很安詳,沒有瞧見你……”魏榮這句話說的有多粗鄙露骨就有多厭惡那個女子,父親只是嘆了口氣,輕輕放下母親的靈位,那眼神帶著責備。
少年的魏榮不懂,明明是你連她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有何資格帶著一個那樣的女人出現在她的靈位前。
后面的喪禮極為隆重,合棺槨時,魏榮忍不住鼻子一酸,他的母親何等美艷的人死時竟被病痛折磨成了這樣,魏榮是怨那個男人的,恨他為什么不早點回來,這樣見母親一面或許她就不會走的時候那般記掛了。
魏如畫后面鬧了許多次央著找母親,魏榮自那之后便對那個人再未尊稱過一句,魏榮厭惡他,可他沒有能力的時候就顯得太過幼稚可笑了。
母親離世后魏家便再無歡聲笑語,那個男人變得郁郁寡言,沉悶不堪,妹妹也慢慢被迫接受了母親離世的消息,魏榮很是瞧不起那個女子,廊坊出身的琵琶姬吳儂軟語,狐言媚色,魏榮沒少針對過那個女子。
每一次都是隱忍退讓,有幾次魏榮夾槍帶棒針對的狠了被那個男人訓斥了一通,魏榮冷眼只看著眼前這個儀表堂堂,風度翩翩的男人,只是冷眼說了句 “我母親是九天翱翔的鳳,有錚錚傲骨,是大漠上騎烈馬喝烈酒的女子,你帶回這樣一個……妓子,你是想她在陰間也不瞑目嗎?”
那個男人只是怔怔的看了眼魏榮,什么都沒有多言,眼神帶著悲切,魏榮那時并不懂那眼神是何意思,只覺得那個人負了母親。
好在那個女子沒有什么不安分的心思,或許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在低微,在魏家都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
魏如畫不知事還是同那個男人親近的,許是覺得虧欠,對著魏如畫是有求必應的,魏榮心里唯一舒服的便就是這一點,母親死后,魏榮便改了之前的所有惡習,從小玩心重、不甚用功桀驁驕縱的少年撿起以前落下的武學,請了名家教授,日日夜夜不敢懈怠,晨起舞劍,挑燈夜戰,再不在外間流連,不出一年,魏榮的那些師傅們都說他在同輩中已是佼佼。
母親離世的已過三景,魏榮舞象之年,正是戰士多秋之時,魏榮不同那人講一句離開的話,只在離去時,給魏如畫盤了個女子髻。
那時魏如畫剛剛豆蔻年華,正是天真無邪的時候,偏頭看自家兄長一身便衣,只甜甜笑了句 “早去早回,寶兒等你回家,哥哥。”
那一夜,魏榮記得很清楚,天上星辰點點,昏鴉啞叫。母親院子里是枯木不久前發了新芽,魏榮沒有告訴那個男人,他想即使告訴那個人也無用。
十八歲的少年郎第一次接觸死亡時,心里皆是恐懼,魏榮記得很多次睜眼就是滿目瘡痍,血流成河的景象,他整宿整宿都不敢深眠,他害怕睡沉了被人悄無聲息的殺掉就再也醒不過來,他要爭一個功德,他還有一個年幼的妹妹在家等他回來,無數次從死人堆里爬出來,踏著別人的尸首活下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