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是傅氏的園子,但因為今晚宴請準太子妃,里里外外都進駐了東宮內衛及宮女。
宴席入口,李式和失憶分立左右,都是身姿挺拔,儀表堂堂。
尤其是失憶,換上太子內衛的制服后更是俊美耀目,看得來送菜的傅氏婢女眼睛都直了,手里端的湯羹也忘了送出去。
商陸只好自己自己接過來,斜了失憶一眼,搖頭嘆道:“禍水啊禍水!”
失憶抱劍而立,神色自負:“比起你們太子如何?”
商陸嗤笑一聲,道:“省省吧!我們小棠、我們太子妃被太子殿下哄得那叫一個服服帖帖、死心塌地,連她爹都往后靠了!”
失憶輕哼一聲,口中低念了一聲“小棠”,問道:“是她的小名?”
商陸沒理他,將確定過沒有加奇怪料的湯羹遞給冬芒,由她親自送進去。
其余與宴者的湯羹則由傅氏婢女端送著魚貫而入。
商陸背著手,無所事事地看著上菜的婢女從面前走過,湯羹的香氣飄在鼻尖,聞得他食指大動,隨手指了一個婢女道:“這個給我也來一份!”
菜肴都是有備份的,很快就給商陸送了一份過來。
這是一道燉得極爛的肉羹,不知加了什么調料,無比鮮香。
商陸嘗了一口,驚艷得不行,朝邊上的傅氏婢女問道:“這是什么肉?怎么這么鮮美?”
“怎么?京城那邊不吃這個?”卻是失憶搶先開口答了,垂眸斜視,一臉“你們京城人真沒見識”的表情。
商陸氣笑了:“你一個連自己是哪里人都不知道的,還學人家搞地域歧視?”
失憶撇了撇嘴,道:“蛇羹而已,不過加了點——”
“蛇、蛇、蛇羹?”商陸驚得湯匙都掉了,砸在碗里,“哐當”作響。
李式也變了臉色。
失憶鄙夷地看了他們一眼:“大男人居然怕吃蛇羹,丟不丟人?”
商陸喃喃道:“大男人不怕,可小姑娘怕啊……”
“蛇羹!”
池棠驚叫一聲,下意識將面前的碗丟了出去。
青衣眼疾手快地接住,眸光一掃,手里湯碗轉向飛出,“啪”的一聲,砸在傅夫人桌上。
畫屏和夏輝也丟了手中湯匙,臉色難看。
場面一時驚亂,引得門外李式和失憶一同領兵闖入,幾個眨眼間,就將所有人都包圍起來。
“太子妃這是干什么!”傅氏長女離座跑到傅夫人身旁,沖著池棠橫眉惱怒道,“所有菜肴端上來之前都有御醫查驗過了,不過一道普通的蛇羹而已,也冒犯到太子妃了?”
池棠攥緊手心,板著臉沒有開口,只冷冷看著傅夫人,但身上因那道蛇羹起的疙瘩還沒消下。
確實是一道普通的蛇羹,她們就是明擺著欺負她膽小!
而她也確實膽小!
好生氣!
“放肆!”戚蘭怒喝一聲,站出道,“傅氏呈上來的菜單上分明沒有這道蛇羹,你們竟敢擅自變換菜單,沖撞太子妃殿下!”
傅夫人按下傅姑娘的手,起身施禮,悠悠道來:“太子妃有所不知,這道蛇羹是我傅氏的家傳菜譜,必須用沙漠里的金環蛇烹制才是一絕,原本是該寫在菜單上進獻給太子妃品嘗的,可惜這金環蛇不容易抓獲,找遍整個靈武郡都沒收到足夠的金環蛇,因此沒有寫上菜單,可巧今兒一早突然有捕蛇人送來十幾條金環蛇,只只肥美,便臨時加了一道蛇羹——”
她嘆了一聲,神色惆悵惋惜。
“太子妃駕臨,傅氏理應竭盡所能進獻珍饈佳肴,實在是沒想到太子妃會害怕一道蛇羹,確實是臣婦的過失,請太子妃責罰。”
說罷,又是悠悠一嘆,緩緩下拜。
要不是得過春曦的提醒,池棠差點就信了。
傅夫人才彎了一下膝蓋,就被傅姑娘拉了起來。
“蛇羹本來就是我們靈武本地人常吃的一道菜肴,就是韋夫人來了這里,也入鄉隨俗了,誰會想到堂堂太子妃,連蛇羹都不敢吃,這怎么能怪我娘?”十四五歲的姑娘美眸圓睜,據理力爭的模樣顯得耿直又天真。
韋夫人也站起來道:“確實如此,靈武人都好吃蛇羹,傅夫人并非有意沖撞太子妃。”
又有一位夫人笑道:“金環蛇雖然劇毒,但做成了蛇羹卻是佳肴,我們靈武人都是吃慣了的,實在沒料到會有人連一道菜都會怕!”
韋夫人笑著道:“可別亂說,我們京城人也不是誰都怕的!”
又一人笑道:“太子妃畢竟年紀還小,嬌生慣養的,實在不該來我們這種荒僻的地方!”
“是啊!做成了肉羹都怕,那要是見到了活蛇可怎么辦?我們這兒就是城里也是會有蛇蟲出沒的!”
池棠聽得毛骨悚然,差點沒跳起來。
還好青衣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沒事,沒有。”
池棠松了一口氣,環顧周圍,人人臉上帶笑,譏諷之意自眉梢眼角流出。
連失憶也一副“你大驚小怪”的表情。
池棠深吸一口氣,道:“原來如此!果真靈武這邊的人都愛吃蛇羹?”
傅夫人含笑道:“怎么敢騙太子妃?我們都是吃的。”
池棠看著她,面無表情道:“是嗎?吃一口給我看看?”
傅姑娘主動將自己那碗端了過來,傅夫人動作優雅地舀起一匙肉羹,面色如常地吃了下去,抬起頭,笑吟吟看著池棠。
池棠將目光挪開,落在韋夫人身上。
韋夫人微微一笑,也端起面前的蛇羹吃了一口。
池棠目光依次掃過在座每一個人,幾乎人人都面不改色地吃了一口,偶然有面露難色的,也在周圍人的目光催促下,咬牙吃了一口。
待所有人都吃過后,傅姑娘嗤笑了一聲,道:“我們都吃了,太子妃敢不敢吃?”
“不得無禮!”傅夫人呵斥了一聲,又轉向池棠柔柔一笑,“太子妃也來嘗嘗吧?”說著,便令人再上一份。
“我還是不吃了。”太子妃語氣軟軟地說。
此時,她的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甚至沖傅夫人笑了一笑。
傅夫人眼皮跳了跳,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