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長庭抬頭看她。
這姑娘今日穿了一身湖水色,烏發懶堆,甚是素淡。
一張臉卻是顏色艷極,眼波流轉間,是不自覺的媚意如絲。
池長庭微微一笑,轉頭對女兒道:“你先回去,我和你師叔說幾句。”
“好噠!”
池棠歡快地跳了起來,一溜煙跑到門口,還很貼心地回頭問道:“要不要幫你們把門帶上?”
“不用了!”朱弦急忙喊道。
“哦哦!”池棠也不勉強,高高興興地把門外的人都帶走了。
朱弦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這死丫頭在高興什么?就不怕她生個兒子跟她搶嫁妝嗎?
呸呸!她才不給池長庭生孩子!
察覺到池長庭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知怎么,又陣陣心虛,輕哼一聲,道:“我剛剛的意思是,沈姑娘來找你幫忙,確實沒找錯人,一來你為人高、嗯……高潔,二來,沈姑娘曾代棠棠受過傷,你看在棠棠的面子上也會幫她,要換了別人,直接讓她人財兩失,她都沒處說去!”
池長庭笑了笑,道:“其實沈姑娘的愿意,是將沈家產業作為她自己的陪嫁。”
朱弦倏地抬頭:“她想嫁給誰?”
池長庭低頭飲茶。
朱弦冷冷一笑:“那真是恭喜池尚書了!”
池長庭輕撫杯沿,笑道:“她原本想取九成家業,我勸她讓出兩成,免得逼人太甚,引起反撲。”
朱弦嗤笑道:“池尚書真是替人著想!”
池長庭看著她笑了笑,招手道:“過來!”
朱弦扭頭不理他。
他站起身,朝她走來。
朱弦心頭亂跳,兇巴巴瞪他:“有話說話,不要過來!”
兩人之間,也就兩三步。
她話音未落,他已經走到了面前。
他雙手撐在她兩側,俯身欺近,低聲問道:“身子好點沒?”
那一晚的記憶涌出,朱弦頓時紅透了臉,身子也有些發軟。
她掙扎著去抓扶手,卻摸到了他的手,只好縮了回來。
“沈、沈姑娘的事,還沒說完!”她貼著靠背直起身子道。
他又欺近幾分:“等會兒還要去太守衙門……”
“去就去,關我什么事!”朱弦冷傲道。
話是這么說,可當他摩挲著尋來時,還是乖乖轉過臉迎上……
正輾轉纏綿,門外卻響起展遇平靜無波的催促:“主公——”
池長庭動作微滯,猛然深入。
來如疾風,去如驟雨。
他抬起頭時,眼中猶露不足。
“沈姑娘的事,晚上來我房里說!”他在她唇上輕咬一口,起身略整衣衫,大步離去。
朱弦緊抓著扶手,只覺雙腿發軟,心中卻是憤憤不平。
誰要去你房里!
去就去吧!
沈知春的事,他總得給她說清楚。
朱弦心想,他不能前一天還跟她你儂我儂,一轉頭,就跟別人談婚論嫁去了,這樣她以后怎么見人?
可明明是他讓她晚上過來,怎么她都來了,他還在跟下屬說話?
有這么忙嗎?
還是她來早了?
朱弦坐在梁上,心里嘀嘀咕咕。
下方,池長庭穿了一身竹青的家常服,側對著她,負手而立,同下屬說著唐門弟子的事。
眉形俊逸,鼻梁挺直,因為在交代正事,說話時語聲略沉,唇角沒有弧度,顯得有些硬朗,眸光從容而冷淡。
即便如此,也讓人看得出了神。
哎,這男人真是好看……
寬肩,窄腰,長腿,身姿軒昂挺拔。
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
忽然忘了剛來時的埋怨,心里沾沾自喜起來。
“……下去吧!”池長庭終于交代完了。
下屬恭敬退下,卻又有仆從捧著水盆、巾帕進來伺候梳洗。
眼看他發髻也松了,朱弦突然有些緊張。
這一副要寬衣就寢的樣子什么意思?說好晚上讓她來解釋沈姑娘的事呢?他這是打算躺著解釋?
正想著,屋內仆人已經退了干凈。
池長庭走到梁下,抬頭看她:“還不下來?”
我偏不!朱弦想。
然后就被拉了下去……
神智散亂間,嗚咽著心生抱怨。
下次能不能先說兩句話活躍下氣氛?一點準備都沒有……
“下次到里面來等我,坐梁上不累嗎?”池長庭撫著她汗濕的發,聲音有些暗啞。
“下次……我才不要……”朱弦惱羞成怒道。
說好來談正事的,現在搞得她是來自薦枕席一樣,先有點鋪墊也好啊!
池長庭低笑一聲,吻了吻她的額,道:“我剛到吳縣的時候,覺得沈家這小姑娘的身世,同阿棠有點像——”
他語氣有些感慨。
“都是自幼喪母,沒有兄弟姐妹,而且沈鑫待她也有所保留,一面無奈地培養她,一面又想著生兒子,她既養得聰慧,就會心生不甘,沈鑫要將她送人作妾的事還沒說出口,她就已經知道了,可見防備到什么程度?”
“我常常想,要是我也續弦納妾了,阿棠是不是也會長成她這樣,每每這么想,心里就會有些憐惜她。”
朱弦忿忿地在他腰上掐了一下:“那你便好好幫她唄!”
池長庭捉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身上,低聲笑道:“我不是已經幫她了?將良馬和糧食捐獻給軍隊,換取朝廷封誥,將茶場珠寶獻給太子妃作嫁妝,換取太子的好感,哪一點不比給我作妾來得強?”
朱弦撫著男人勁瘦的腰身,覺得這事不好說。
“她就這么放棄了?”朱弦戳了戳他。
沈知春原本打的主意是帶著沈家家產嫁入池家,可池長庭留下了財物,卻不要人,這能答應?
反正換了她是不會答應的。
“不然呢?我不過是看在阿棠的份上憐她幾分而已,還想怎么樣?”他翻動身子靠近,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再說了,她別無選擇,換了別人,可沒我這么高潔,還肯為她請封,還她幾分家產——”
語氣微微一頓。
朱弦悶哼一聲,狠狠在他背上捶了一下:“你不會、不會先提醒一下嗎……”ωωω.九九九xs
他低聲一笑,吻著她道:“我從前,既不會要別人,如今有了你,更不會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可放心了?”
話到耳邊,斷續破碎。
眼前光暈點點,逐漸放大,如煙火般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