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大峪皇朝,九州之一的太淵州,太淵城。
“三年!當初說好就三年,可三年之后又三年,已經六年了老大,我也想過安生日子啊!”
客棧,窗前,二十出頭的青年一臉不忿。
他叫楚云清,原本是府衙的一個衙役,現在在太淵城第一大幫淵行幫當臥底。
對面是一個微胖,面相和善的中年人,聞言也不說話,只是手指扒著窗縫,在往外瞧。
他是安清和,綽號「鐵爪銀膽」,府衙總捕頭。
“你聲真大。”他淡淡看過來一眼,“是想給你那些弟兄提醒,讓他們上來砍死我?楚香主。”
聽到最后那聲冷淡的稱呼,楚云清臉色微變。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么?”安清和的語氣轉變極快,眨眼就好似是在閑聊一般。
“記得。”楚云清咬了咬牙,“就是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
“當然,你是我最得力也是最忠心的手下。”安清和微微一笑,有些冷,“不過,這不代表別人還記得。”
“什么意思?”楚云清皺眉。
“看過你卷宗的,只有我和知府大人,換句話說,現在世上知道你身份的人,不過一手之數。”安清和道。
楚云清臉色有些陰沉。
安清和淡淡一笑,“這樣也好啊,你現在在淵行幫這么受器重,只要把我們都殺了,你就是道上的豪杰了。”
楚云清盯著他,有些憋屈,更有憤怒。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叮’的一聲。
什么聲音?
客棧的雅間很安靜,只有他們兩個。
而看對面那人的表情,似乎并未聽到,是自己聽錯了?楚云清想著。
但下一刻。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叮一下就認清自己小輔助融合中...
楚云清神情一變,“什么人?!”
對面,安清和先是一愣,繼而腳尖一踩,整個人嗖地一下從眼前消失。
身為府衙總捕頭,他一身武功自是不俗,此刻如壁虎般貼在房頂上,銳利的眼神四顧,屏息感知,卻未察覺到絲毫異常。
安清和不由看向窗邊的楚云清,見他神情戒備不似作偽,當下眉頭也是一皺。
隨即,便自懷中取出一道符紙,指甲劃破指肚,以鮮血抹上,符紙霎時自燃化作青煙,在房中飄散。
直到散去窗外。
安清和心下松了口氣,但看著那仿佛呆愣的楚云清時,更為惱火。
“你發什么瘋?”他冷聲道。
雖然是虛驚一場,但方才這道查探氣機的玄術符紙價錢不菲,就這么浪費了,他自然不悅。
而聽著安清和陰冷的語氣和訓斥之聲,楚云清眼底閃過一絲晦暗。
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喊人上來,砍死他!
但下一刻,窗外的秋風吹進來,楚云清一下打了個冷顫,心中詭異的念頭陡然消失。
殺安清和?
能不能殺了都是兩說,開什么玩笑。
楚云清心悸般地晃了晃頭,同時,心底有些慌亂,還有些莫名的焦慮。
方才的聲音是什么?
但不論他如何想,都追溯不到源頭,而那道機械般冷硬的聲音,就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宛如幻聽。
此時,安清和從房頂輕飄下來,臉色有些陰沉。
楚云清撓了撓頭,不知怎的,就只好笑了笑。
安清和看他半晌,很可惜什么都沒看出來。
他哼了聲,一邊瞄向窗外,一邊主動轉移了話題,“六年時間,足夠你升捕頭了,很煎熬吧,心里也恨我吧?”
楚云清握了握拳,煎熬么,那是當然的。
即便淵行幫是太淵城第一大幫,但在百姓常人眼里,也只是一些混江湖的閑散人罷了,與市井潑皮、街頭混子沒多大區別。
而他志向并不在此,他的父親和叔叔都是被江湖人殺死的,他有機會吃一口官飯,當然要抓賊除惡。他不想混什么江湖,而是要投效朝廷,走正道。
但現在…
不過這說不上恨,最多就是怨吧。
安清和看著眼前人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馬上就能解脫了。”他說。
楚云清一怔。
“淵行幫,最近不太平吧?”安清和說道。
楚云清猛地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對面之人。
安清和淡淡一笑,“你以為,我派去淵行幫的,就只有你一個人么?”
楚云清眉頭皺起。
淵行幫的幫主重病纏身,怕是挺不了多久了,現在幫內人心浮動,有人想上位,有人想渾水摸魚,也引動了太淵城地下暗流涌動。
這也是今天他來此要說的消息,但沒想到,對方并不需要。
淵行幫里,還有官府的人!
楚云清眼神不免有些復雜,“是誰?”
安清和道:“是誰并不重要,他們只是小魚小蝦,能攪動大湖的是你。”
這是敲打之后的甜棗,楚云清自然不會當真。
“你想讓我做什么?”他問道。
安清和沒有回答,而是看了眼窗外,客棧樓下,街面上幾個一看就是不良的人似乎有些不耐,頻頻往客棧這邊瞧。
“你的伙計們等不及了,下次見面再說吧。”他說。
“什么時候,在哪?”楚云清問道。
安清和只是一笑,“我會找你的。”
楚云清還有些欲言又止。
安清和見此,寬慰道:“再堅持一下,很快就會雨過天晴了。做好這最后一件事,我讓你風風光光地回來。”
楚云清沒話說,他只能選擇相信。
“好了,你先走吧。”安清和擺擺手。
楚云清便抱了抱拳,然后小心開門,左右看了看,這才離去。
半晌,看著出現在樓下的身影,安清和無聲笑了下。
“他在淵行幫待了六年,又得那個女人器重,你不怕他反水?”
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誰讓混進去的人,就他一個有出息呢。”安清和也是有些無奈,不過眼神卻冷,“至于反水…除非他不想讓他弟弟活命了。”
午后的陽光正好,楚云清抻了個懶腰。
街上,等得有些不耐煩的幾個不良走了過來。
“清兒哥,你這茅房上的可夠久的。”
“少廢話。”楚云清笑罵一句。
跟安清和這等人相處,遠不如跟這些混子待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