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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威壓

  楚云清當然也注意到了瑤妃,只不過現在的他還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只是意外世上竟有如此美貌之人。

  不過也只是純粹對美麗事物的欣賞,沒有什么其他念頭,所以看過幾眼后便不再關注。

  而身旁這道人還不死心,兀自說道:“貧道鐵口神算,童叟無欺,只需一兩,便可窺得天機,想想是你賺了啊。”

  楚云清一心只想找到花無期二人的下落,見這算命道人糾纏,頓時不耐道:“灑家這只需一拳,就能讓你去見天機,你想不想賺?”

  “咳咳”算命道人當即咳嗽一聲,道:“你是在找人,對也不對?”

  楚云清看他一眼,沒有震驚或是鄙夷,而是將他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怎,怎么了,莫非貧道說的不對?”道士磕絆道。

  感知之中,這中年道人氣血并不旺盛,真氣也幾無所察,氣機如常,簡直就是普通人一個,如假包換的江湖騙子。

  楚云清搖搖頭,丟下一兩銀子便走。

  “這是何意?”道人愣了下,然后問道。

  “請你喝茶。”楚云清擺擺手,人已進了感云寺里。

  算命道人拿起桌上的碎銀子,拋了拋,嘿然而笑。

  瑤妃朝楚云清的背影看了眼,隨即往這邊走來。

  且不說她國色天香,單單是這身穿著便華貴非常,身邊還跟著丫鬟,一瞧就是那些算命之人最喜歡蒙騙的對象。

  可眼前這道人卻是不同,這一見瑤妃往這邊來了,頓時坐回原位,垂首閉目,仿佛入定起來。

  瑤妃走近,見他此番姿態,娥眉便是一挑。

  身邊的宮女杏兒便用秀氣的拳頭敲了敲桌子。

  算命道人微微頷首,像是睡著了一般,全然不予理會。

  “你這道士,方才還在誆人,怎么現在就裝神弄鬼起來了?”杏兒眼睛一瞪,語氣不善道。

  這道人沒開口,只是伸出手指,朝一旁指了下。

  杏兒順之看去,卻是靠在墻上的旗幡,其實就是一根竹竿上掛了快皂色長布,這可是招搖撞騙的江湖道人必備之物。

  此時,只見這上邊寫著:神機妙算,百兩開口。

  杏兒愣了愣,倒不是因為這幾個字,而是因為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方才這旗幡上根本沒有字,就是空白的!

  “這?”她下意識看向身邊的瑤妃,發現后者神情也是微凝。

  瑤妃面無表情地看了這算命道人一眼,然后朝杏兒微微頷首。

  杏兒咬咬唇,拿出荷包,從里邊點了張一百兩的銀票,一下拍到桌上。

  因為有些用力,算命道人眉頭都被驚地跳了跳。

  “現在行了吧?”杏兒哼了聲。

  道人右眼一挑一睜,待看清楚桌上的銀票之后,頓時眉開眼笑起來,袖子一拂,桌上的銀票就不見了,動作很是熟練且麻利。

  “殿下是看相還是測字兒?是算前程還是看姻緣?”他嘴角一咧,狗腿無比。

  瑤妃并不意外對方能認出自己,只是對方剛才那般裝神弄鬼的姿態,若不是故意做給自己的看的,那才真是讓她意外。

  “放肆!”杏兒卻是輕叱一聲,俏臉含煞,很是不善地瞪著這道人。

  什么看前程測姻緣,這不是胡口開涮嘛。

  “慕容楓在哪?”瑤妃直接問道。

  算命道人‘嘖’了聲,左手一伸,拇指在小指食指上像模像樣地點了點,白眼眨動幾下,說道,“人在江湖。”

  然后,就不出聲了。

  瑤妃眉頭皺了下,“江湖在哪?”

  算命道人笑而不語。

  “你這是什么意思?”杏兒忍不住道。

  道人手指又朝一旁指了指。

  杏兒順之看去,只見那張破旗幡上又重新出現了八個字:老天開口,一次百兩。

  杏兒登時就怒了,一腳就踢翻了眼前的小桌,“你這狗道人,姑奶奶看你是討打!”

  別看她瘦瘦弱弱的,可能在瑤妃身側,又豈會是普通人?

  此時殺意滿滿,就連四下空氣都冷了幾分。

  而周遭也有瞧見熱鬧的,不由好奇望來,有的認出這道人是在這坐了半天的,不免竊竊私語,顯然是在打聽這人是怎么惹得瑤妃生氣了。

  瑤妃同樣臉色沉著,可對面那道人就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仿佛根本不在意杏兒的威脅。

  “給他。”她說。

  杏兒當然不會質疑,她深吸口氣,卻是直接將荷包倒了倒,里邊七八張銀票皆是掉在了地上。

  然后便抱著胳膊,冷笑著看著眼前之人。

  這道人眼皮一抬,并不在意,只是隨手往地上一招。

  然后,在杏兒一下瞪大的眼神中,地上的銀票就仿佛被一陣清風吹著一般,慢悠悠輕飄飄地落進了道人的手中,一塵不染。

  道人隨手甩了甩,又‘嘖’了聲,坦然將之收進懷中。

  “人不在這兒。”他說,“一刻鐘前剛走。”

  “去了哪?”瑤妃問道。

  “康樂坊。”

  “幾人?”

  “五人。”

  “有誰?”

  “慕容楓,兩個嘍啰,兩個蠢貨。”

  “蠢貨?”瑤妃眼神微動,下意識看向山下。

  道人咧嘴一笑,“在殿下那張符紙殺人之后,他便走了。”

  瑤妃臉色一沉。

  她此番便是應蘇載相求而來,對方要她接應花無期和周望潮,繼而從長計議‘江湖’和慕容楓之事。

  但她卻還想殺了慕容楓。

  她知道對方一定會來,只要殺了此人,神都‘江湖’便群龍無首,屆時自可除掉假太子。

  所以,當她先前看到花無期之后,便留下了一張便箋,因為她知道花無期早就被人盯上了,那張便箋落不進他的手里。

  有些可惜的是,死的人不是慕容楓,而對方竟是連現身都未,直接走了。

  那么,自己此番暴露就沒有了意義,反倒會讓對方警惕,自己在明,今后必然也會有麻煩。

  而且,眼前道人話中所說的蠢貨,也就只有花無期跟周望潮二人了。

  是以,瑤妃眼神一厲,現在唯一的解決之法,就是除掉慕容楓!

  她轉身便走。

  “殿下,還有兩問可答。”道人笑著招呼一聲。

  瑤妃冷哼一聲,回頭道:“問什么你都知道?”

  “自然。”道人點頭。

  “那‘江湖’在哪?”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道人認真道。

  瑤妃冷冷一笑,只當他是在敷衍,轉身便朝山下走去。

  杏兒更是狠狠瞪了那道人一眼,快步跟上。

  不多會兒,寺里禁衛也魚貫而出,緊隨上去。

  道人搖搖頭,“怎么就不信呢。”

  感云寺中。

  楚云清幾乎找了個遍,可全然沒有發現周望潮二人的身影,便是什么江湖人或是可疑之輩都沒有。

  “人到底在哪?”他有些著急,“莫非已經被帶走了?”

  如此的話,那他就真的是來晚了,很可能跟那兩人就是生死相隔。

  楚云清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瞧見一偏院,便進去舀了水缸里的水洗臉。

  “爹,南邊的和尚真那么好騙嗎?”

  “你只要記住我說的話,等到了南邊就看著吧,高低給你弄個佛子當當。到時候別說銀子了,用金子修座佛寺都綽綽有余!”

  “噢,那你就不管姑姑了嗎?”

  “管個屁,這些年暗里沒少給她擦屁股,她現在能耐大了,接下來就由她折騰吧。”

  “可她能打過慕容楓嗎?”

  “不知道,愛咋咋地,是死是活看她造化,咱們且去吃香的喝辣的就完事兒了。”

  一大一小倆光頭,拎著大包小包,正說說鬧鬧地從廂房里出來。

  院里,一丈高的大漢正拿瓢洗臉。

  六目相對。

  “嚯,好一條大漢,嚇了佛爺一跳!”眉清目秀的小和尚驚呼一聲。

  廣藏朝他后腦勺就是一下,隨即就是一副安安靜靜慈眉善目的僧人模樣。

  小和尚也馬上做出低眉順眼的模樣。

  兩人拎著包裹,小跑似的往院外去。

  楚云清咽了口涼水,還有些愣神,好家伙,現在佛寺這么不傳統了嘛,寺里大小和尚論資排輩是認爹?而且這是要跑路?

  等等,他眼神一動,忽然想起剛才聽到的話。

  “兀那禿驢,給灑家站住!”楚云清驀然大喝一聲。

  剛走到門口的廣藏父子倆猝不及防聽見這聲喝,一頭就撞在了門框上。

  “兒砸,沒事吧?”廣藏連忙去摸小和尚的腦袋。

  “沒事兒,我頭鐵。”小和尚揉了揉腦袋,接著就有些不高興地看向院里那人。

  廣藏輕咳一聲,給了他一個眼神:看我眼色行事。

  小和尚瞇眼點頭:懂了。

  “不知施主有何事?”廣藏回頭,禮貌問道。

  楚云清將手里葫蘆瓢一丟,道:“你們是這寺里僧侶?”

  “不是。”廣藏搖頭。

  “那你穿著主持袈裟?”楚云清哼了聲。

  廣藏疑惑道:“這袈裟三里街上就有店賣,難道穿了就是主持?”

  楚云清一噎,是這么個道理。

  “你們這大包小包的,是干嘛去?”他問道。

  “唉,承蒙感云寺主持照顧,留我父子二人吃住多日,但現在實在不好意思再叨擾了,這正打算去別地化緣。”廣藏語氣真摯道。

  楚云清笑了笑,說道:“我方才聽你提到了慕容楓?”

  廣藏聞言,眼神頓時一瞇,這才有些凝重地打量起眼前這壯漢來。

  他不由想這慕容楓跟‘江湖’是怎么搞的,怎么現在是個人都知道他們的存在了?

  難不成現在慕容楓又轉變了想法,想把‘江湖’弄到臺面上來,打算跟宗門和朝廷明著干一場?

  “問你話呢。”楚云清道。

  “不認識。”廣藏搖頭。

  “不認識你還說?”

  “說了也不認識。”廣藏搖頭。

  楚云清默然片刻,道:“繞我?”

  廣藏看他一眼,隨即一抱拳,“告辭!”

  話落,便與一旁早有準備的小和尚撒腿就跑。

  楚云清哼了聲,眼瞧著有線索,他豈能讓對方這么容易就逃了?

  當即腳下一點,輕功掠起,人便直接飛出院外,落在了兩人面前。

  “飛云縱,你是錦衣衛?”小和尚驚訝道。

  楚云清眼里也有些驚訝,錦衣衛的武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

  廣藏忍不住又在小和尚腦袋上敲了下,“就你知道的多,瞎逞能。”

  小和尚趕緊雙手合十,誦了聲佛號。

  “說吧,你是誰手底下的,來這到底打算做什么?”廣藏將手里包裹一丟,四下看了眼,臉色已然沉了下來。

  楚云清感知到了此間氣機的變化,心下驚訝,想不到這大和尚還是個高手。

  很強,比當日長街上被自己捶死的壯漢還強。

  “我是錦衣衛,當然是來查案的。”楚云清說道:“怎么,打算妨礙公務?”

  “狗屁的錦衣衛。”廣藏啐了口,很是不屑,“第一,錦衣衛查案從不是一個人行動;第二,錦衣衛辦案,只穿官靴,刀不離身。你什么都沒有,在這跟佛爺裝什么大尾巴狼?”

  楚云清刮了刮臉頰,然后道:“有小孩子在場,我不想用暴力,把事情變得血腥。”

  廣藏笑了,“已經多少年沒有人敢這么跟我說話了。”

  小和尚也笑了,“爹,這小子還真是個愣頭青,揍他。”

  下一刻,廣藏眼神陡然一厲。

  霎時間,楚云清只覺得眼前如是金剛怒目,半空之中,一尊金光佛陀悠然顯現,似乎隨時可以拍下擎天佛掌。

  “精神秘法?不像,這似乎是意境。”楚云清心神一動。

  “小子,說出你的身份和來意,否則,別怪佛爺殺生了。”廣藏冷聲道。

  他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之前嬉笑是沒將楚云清放在心上,可方才在他使用輕功的時候,氣息流露,一下讓廣藏心神凝重。

  不是區區飛云縱,而是那股強烈的危機感,佛心示警,只能說明眼前之人極度危險,已然可以威脅到自身。

  所以,廣藏才會搶先出手,此時更是在拖延時間。

  一旁,小和尚眼神眨了眨,頓時領悟。

  他強忍住心中的驚駭,顧不上思慮許多,麻利地解開了手里的包袱,然后兩手就這么探進包裹里,死死盯著對面之人。

  廣藏這才暗暗松了口氣,也仿佛是有了底氣。

  對面,楚云清皺了皺眉,“怎么這么麻煩?”

  “什么?”廣藏一愣。

  楚云清眼神豁然一睜,第一次,全身氣勢毫無保留地釋放而出。

  百年氣血與真氣激蕩間猶如龍吟虎嘯,本就陰沉的天色更是匯聚陰云,其中隱有雷光閃爍,悶雷陣陣。

  磅礴的氣勢掀起一陣威壓,如拂過麥浪的狂風,朝四周席卷而去。

  半空冒著金光的佛陀意境轟然潰散,廣藏臉色一白,噔噔后退時靠在門上。

  他一把將小和尚扯進懷里,無形威壓猶如實質,與護體真氣之間砰砰的撞擊聲是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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