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城的魏侯府中,曹操擺下了酒宴,特別宴請許攸這個多年未見的好友。
酒過三巡,曹操一改往日不羈的習氣,看著許攸,緩緩地問道:“子遠不是在燕侯那里嗎,為什么會不遠千里跑到兗州來了?”
許攸早就猜到曹操會這樣問,他嘿嘿笑了兩聲,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朗聲道:“孟德難道尚不知道嗎?如今河北大亂,燕、趙兩軍正在巨鹿一帶交兵……”
曹操見許攸話只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便笑道:“若非子遠兄來,我也無法得知這個消息,難不成子遠兄是到我這里避難來了?”
許攸道:“非也。我這次前來,可是為了孟德的利益,我家主公和你是至交,差我前來送上賀禮,以表達友好。”
“賀禮?什么賀禮?”曹操好奇地道。
“我家主公聽聞孟德你喜得一女,一方面差我前來道賀,另一方面也是想和你結盟,共同對付袁紹。如今放眼天下,能手握二十多萬兵馬的人也只有袁紹而已,袁紹虎踞冀州,不僅占領了青州,還準備襲取幽州。我家主公先發制人,先翦滅了作為袁紹羽翼的公孫瓚,可是袁紹兵多將廣,實在是一個棘手的人物。所以,特地派我來向孟德求助,想請孟德一起發兵攻打袁紹,而青州在大河之南的土地盡數歸魏國所有,這便是我家主公給你的一份大大的賀禮。”許攸侃侃而談。
曹操聽后不動聲色,只是靜坐在那里,摸了一下胡須,擺出一番若有所思的樣子。
許攸該吃的吃,該喝的喝,沒有一點見外的表現,而魏延就坐在許攸的身旁,他可沒有許攸那么的淡定。他見到曹操之后,就一直很小心,也一直在觀察,他想看看這個其貌不揚、五短身材的曹操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可以坐擁兗州、徐州兩地。
大廳內只有幾個人,典韋、許褚站在曹操背后侍立著,許攸、魏延作為座上賓被宴請著,而曹操作為東道主則一直沒有發話,大廳內一片寂靜。
過了沒多大會兒,只見從帳外進來了一個身形消瘦的中年漢子,那漢子面色蠟黃,每向前走一步,手就會不自覺地發抖,而且眼窩深陷,眼珠灰暗,看上去像一個垂死之人。身上罩著的長袍在他走起路來顯得輕飄飄的,他沒有經過任何人的通報,直接進了大廳,見到曹操時,只微微頓了一下首,便用十分微弱的聲音道:“主公,剛剛接到河北急報,燕、趙兩軍在巨鹿澤一帶展開大戰,雙方均傷亡慘重,現在兩軍已經暫時進入對峙階段,燕侯在癭陶城,趙侯退回了鄴城,青州的袁譚本想帶兵北上,奈何被燕軍臧霸所部封鎖了高唐港,袁譚無法渡河,暫時留在了青州。”
曹操聽完之后,便看了一眼許攸,見許攸正在肆無忌憚地吃著酒肉,便相信了許攸的話,同時也感覺到自己的契機來了。他斜視看了許攸身邊的魏延一眼,見魏延相貌不俗,雖然穿著極為普通的衣服,卻仍能彰顯身上的一種氣息,心中便贊道:“此人威武不凡,定然是高飛手下的一員大將,看來高飛是想讓他來刺探我的實情……”
“嗯,知道了,軍師請坐下吧,正好我也有事情要詢問你!”曹操示意那個人坐下。
那人“諾”了一聲,便坐在了右邊的一個席位上,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許攸和魏延,目光便垂了下去,開始閉目養神。
許攸對這個人很好奇,停下了吃喝,看著坐在他面前的人被曹操稱為“軍師”,他倒是很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好奇之下,許攸擦拭了一下自己滿手的油污,朝曹操拱手道:“孟德,這位先生是……”
“此乃我的軍師,潁川戲志才。”
戲志才此人一早就開始跟隨曹操了,比曹操手下的荀彧、程昱、劉曄等人都要早,可是他卻并不引人注目,多獻策給曹操,卻并不怎么拋頭露面,主要是這個人的身體素質太差了,壓根就是一個藥罐子,整天都喝藥。曹操也曾經遍訪名醫,可惜卻始終根治不了戲志才身上的頑疾,以至于戲志才成了今天這副模樣。
許攸聽完之后,只輕輕地“哦”了一聲,便沒有了下文。他目光轉動,看著戲志才的樣子,心中暗暗地想道:“戲志才已經是病入膏肓了,估計也沒幾年活頭了,曹阿瞞這里雖然人才濟濟,可是長于軍事謀略的人卻少之又少,從進入魏國之后,一路上走來所看到的景象都是一派穩定的景象,如今阿瞞已經占領了兗州和徐州,如果再攻取了青州,那他就會成為中原的霸主,前途不可限量。高飛雖然是一個雄主,可惜用到我的謀略的機會太少了,我許攸堂堂一個智謀超群的軍師不能就這樣白白浪費掉了,應該找一個能夠發揮我長處的地方。阿瞞是我故交,彼此相知,我如果投靠了他,不僅可以一舉成為阿瞞的謀主,還可以天天見到她……”
仔細地在心中盤算了一番,許攸的臉上浮現出來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可是這絲詭異的笑容轉瞬即逝,任何人都沒有發覺。他斜視了一眼身邊的魏延,見魏延跟個跟屁蟲一樣,心中便再次想道:“魏延對我形影不離,就連上茅房都要跟著,我此時要選擇投靠曹操的話,必然會引來他的殺機,到時候一命嗚呼了就劃不來了。而且阿瞞似乎對戲志才很信任,如果戲志才一天不死,我許攸也無法當上謀主,我必須等到時機成熟之后才可以投靠阿瞞,而且也要想辦法把宗族運出薊城才行,否則以高飛的性格,他絕對不會放過我的……”
曹操見許攸不說話,而且若有所思的樣子,便道:“子遠,你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哦,沒什么,沒什么,只是在想孟德你到底會不會出兵攻打青州。”許攸急忙回答道。
曹操哈哈笑道:“我要取青州的話,簡直是易如反掌,而且也不用別人送什么賀禮。高飛無非是想讓我牽制住袁紹在青州的兵馬罷了……”
“可是你也別忘記了,如果我家主公不攻擊冀州的話,你就算是帶領所有的兵馬去攻打青州,也不一定能夠取得青州。我家主公需要你牽制青州,而你又何嘗不希望我家主公牽制冀州呢?既然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又有什么好爭論的。結盟不結盟,只憑你的一句話。”魏延按耐不住,突然大聲叫了出來。
曹操背后的典韋、許褚都同時瞪著魏延,那凌厲的目光足以將魏延殺死一百次,可是他們兩個人沒有曹操的命令,誰也不敢動,只是那么的侍立左右。
魏延初生牛犢不怕虎,他曾和呂布交過手,僥幸沒死之后,膽子就變得大了起來,見到任何人,都不會在害怕。他見典韋、許褚瞪著他,也也瞪著典韋、許褚,大廳里的立刻成為了對眼廝殺的戰場。
“咳咳咳……”戲志才緩緩地睜開了眼,輕輕地咳嗽了幾聲,朝曹操拱手道:“主公,既然燕侯一番誠意,還望主公不要拒絕。”
曹操聽完戲志才的話后,便點了點頭,直截了當地給了許攸答復:“你回去之后,可以轉告高飛,就說我曹操,答應了他結盟的事情。不過,要在擊敗袁紹之后,兩個人親自會晤才能訂立。”
許攸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魏延見曹操同意了,也沒說話,而是繼續用眼神和典韋、許褚廝殺。
又坐了一會兒,基本上是曹操和許攸在敘舊,酒宴也就漸漸地散了。
看著許攸、魏延走出大廳之后,許褚便站了出來,朗聲道:“主公,那個許攸的跟班也太可恨了,請允許我將其殺掉……”
“不智!兩國交兵,不殺來使。”曹操說完這句話后,便將頭顱轉向了一邊,看著戲志才,問道:“軍師,你為什么答應的那么快?”
戲志才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高飛這次主動和主公結盟,我軍就不能放棄這個機會。兗州雖然穩定,可是徐州的問題卻一直得不到解決,主公屠殺了徐州幾十萬人,這種仇恨沒有個幾年功夫,是無法消除的。而且最近袁術也有異常舉動,先鋒大將紀靈已經突入了淮南,頗有縱橫淮泗的意思,如果不加強對徐州的治理,很有可能會被袁術利用。表面上我們坐擁兩州之地,實際是徐州使得主公深陷泥潭無法自拔,兵力大部分用在鎮守徐州上,沒有多余的兵力去襲取青州。于徐州相比,主公在青州的聲望要遠遠地高出徐州,加上主公帳下是以青州兵為基礎,那奪取青州就刻不容緩。”
曹操聽完戲志才的分析之后,便道:“你說的很對,只要占領了青州,我軍才能不斷地擴大實力,困擾我許久的糧食問題暫時得以了解決,現在也是時候向袁紹反擊了。”
“主公英明。”戲志才贊道。
曹操扭頭對許褚道:“傳令下去,讓樂進、李典、于禁、曹洪四將帶領三千虎豹騎,兩萬青州兵,隨我進攻青州。”
“諾!”許褚拔腿便走。
戲志才站了起來,拱手道:“主公,此戰屬下也一起去,青州之戰必須要速戰速決,否則在豫州的袁術獲得了消息,就會偷襲昌邑。”
曹操關心地問道:“軍師,你的身體……還吃得消嗎?”
戲志才哈哈笑道:“只是一把枯骨而已,早晚都會死,主公勿憂,屬下只是想多為主公出點力。”
曹操道:“好吧,那就一起去吧。典韋,你去吩咐一下驛站,準備五百金給許攸,讓他回去復命,我就不去和他道別了。”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