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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旅館

  賭蛇坐在旅館的房間中閉目養神,他一晚沒睡,槍就在手邊,面朝的方向可以同時看到這屋子唯一的窗戶和房門。

  這間房非常便宜,一樓,背光,外面有樹蔭,冬季陰冷潮濕,夏季蚊蠅繞梁,終年不見陽光,據說還發生過兇殺案,也曾有過鬧鬼的傳聞。

  賭蛇住這里倒并不是沖著便宜,關鍵是為了低調,所以哪間房對他來說都一樣,只要有個頂可以遮風避雨,有四面墻可以擋住子彈,這就夠了。

  從家里逃出來,或者說,從正常人的生活中脫離出來已經有三天了,他仿佛回到了在阡冥的那些日子,記得以前到遠方的府郡去執行刺殺任務時,經常都是幾周甚至數月住在這種地方,整宿整宿不睡,時刻提防著有人破門而入,或者是從窗外飛進幾顆手雷。

  賭蛇是一名強級能力者,但他的能力在戰斗中鮮有發揮作用的機會,所以他靠的基本上是身為刺客的技巧與經驗。

  從小他就顯示出過人的領悟力和才能,更可貴的是那份與生俱來的冷靜與殘酷。到十五六歲時,刺客的本領已融入了他的血液中,成為了一種本能。無論刺殺手法、應變能力、適應速度都已是爐火純青。

  那晚,賭蛇欺騙了僑頓,其實沒有毒藥,所以也沒有解藥,他確實是在虛張聲勢。可他卻用這種方法,讓僑頓為自己辦了一件事。

  如賭蛇所說,那件事的確很簡單,他通過僑頓,給吉爾森二世傳了一句話,七年前對方就聽過類似的話:“我會再來找你,取你的性命。”

  僑頓那晚不但收隊放走了賭蛇,而且還在數小時后迫不及待地聯系了主子,把話傳了。接著,他就等著,等著賭蛇會遵守承諾通過某種方式聯絡他,提供解毒的方法。

  僑頓這一等就過了三天,結果身體上沒發生任何異樣,而伯爵大人的質問和那陰森的語氣倒讓他終日如坐針氈,至于賭蛇,徹底沒了蹤影,更別說什么聯絡了。

  至此,僑頓察覺出味兒不對來了,自己莫不是被詐了一回吧?

  但想通了也已經晚了,人走了,事兒盡了,僑頓弄了個里外不是人,不但任務失敗,沒撈到半點兒功勞,還在主子那兒失了信任。

  當然了,怨天尤人也無用,歸根結底,蓋瑞·僑頓就是個機會主義者罷了,拿別人的性命冒險就老神在在,輪到自己時就慫了。這等沐猴而冠之輩,遇到賭蛇這樣的角兒,自然是原形畢露。

  人家賭蛇是何許人也?十幾歲就在阡冥的賭場里混跡,賭徒他見多了,王詡他都見過了,像僑頓這種貨色想跟他斗?那就是小丑跳梁,自取滅亡。幾句話就將其玩弄于掌股之間,不用動手便可化險為夷。

  所以說,能力等級雖是一樣,但二人真正的辦事能力卻是天差地遠。若說阡冥首領之才可領一州之牧,那吉爾森二世之才便只能當個山賊頭目,因此他們的手下的人,那差距也就可見一斑了。

  說到帥才,世上還有一經天緯地之人,不過他這次派出的是個猥天瑣地的家伙,此刻正附耳趴在賭蛇的房門上偷聽。

  賭蛇真覺得好笑,此刻正是清晨,雖說門口的左道躡手躡腳,沒發出太大響動,但從門底下的縫隙可以清楚看到兩只腳的影子在移動。

  門突然就開了,是從里面打開的,左道被嚇了一跳,因為他根本沒聽見賭蛇接近門口的動靜。

  左道全套神父裝扮,手上拿了本圣經,不過依然梳著馬尾辮,戴著小圓墨鏡。

  而賭蛇,黑色西裝西褲,在不見陽光的屋里墨鏡遮面,背頭梳得一絲不茍,手上還拿著把槍。

  二人站在門口的景象,也說不清是好笑還是獵奇,有一種和尚去夜總會化緣的感覺。

  他們相視了幾秒,左道表情數遍,大概不知如何開口打招呼,賭蛇卻只是逼視著對方,沒什么表情,不過他心中的疑問卻是比左道多得多。

  兩分鐘后,他們坐在了屋里,同一張小桌上,放著賭蛇給自己倒的一杯牛奶,和左道先前拿著的那本“圣經”。

  “好些年不見了呢。”

  “是啊,最近還好吧?”左道竟試圖跟賭蛇寒暄幾句。

  “這些年都很好,就是最近不太好。”這回答倒是真的。

  左道:“是仇家找上門來了吧。”

  “你是看了新聞猜到我會暴露,所以才出現?”

  “嗯……其實,我是受人所托,給你來送一件東西而已。”左道這話就是明確表示,送完了東西他就閃,絕對不趟這渾水。

  “哦,是誰?”聽到受人所托這話,賭蛇又有些奇了,難道是阡冥的兄弟們托他來的?可左道這人,感覺是很不靠譜的,假如組織察覺到了自己的危險,出于道義想拉一把,也肯定是讓自家兄弟來才對。

  “我也不太清楚。”左道回答。

  “你不知道是誰讓你來的?”賭蛇問這個問題的語氣,就像老師在質問一個算出了一加一等于三的小學生。

  “天一,這個名字你聽過沒有?”

  “從未聽過。”

  左道基本也知道對方會這樣回答,接著道:“他是個開書店的。”

  “這個開書店的讓你給我捎東西?”賭蛇問道:“他長什么樣子,看上去多大年齡?”

  “看著三十不到,長相嘛……男人的模樣不太好形容,就是說……嗯……很像那種卸了妝、吸了幾根大麻、幾天沒睡的電影明星。”

  賭蛇的記憶中,還真沒有類似的人,所以也就不再追問,轉而問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當然是找啊,我先去的你家,里面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屋子周圍還留了些二十四小時的暗哨,好在他們的監視力度不夠,我發現了他們,他們卻沒發現我。”左道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估計是他們認為你不太可能回去自投羅網,監視也就是走走形式而已。嗯……接著我就開始查交通網絡、賓館酒店招待所……話說現在像這樣跟你描述時,我突然感覺自己的思路很像是警察……總之,經我調查,這幾天溫尼伯這塊地方,用假證件到處流竄的家伙有三十多人,接著我就挨個去落實,運氣還算好,你是我找的第十二個人。”

  賭蛇對這話表示懷疑,說道:“我用的可是盜用了帝國身份ID生成程序的源代碼而設計的短時效型偽造ID,類似一個初生嬰兒的合法ID數據加上我的照片和年齡,除非與生成地的郡級政府部門核實才能揭穿,不然一個月內于任何在線系統上都是合法有效的。即便是警察,也不可能查到這種程度。”

  左道的回答就一句話:“這種ID卡就是九歲時我自己發明的。”

  賭蛇差點兒沒把手里那杯牛奶捏碎,他喝了口,壓壓驚:“你是開玩笑嗎?”

  “沒有啊,其實這玩意兒制作起來沒什么難的,和破解游戲差不多,只要弄到源代碼你也能做,可惜就是不能申請專利,否則我早就發財了,現在全世界各地都有人造這種卡,不新鮮。”

  左道這人不能輕信,信口雌黃,面不改色是他的強項,不過這話又不像說謊,掐指一算,這種短時效偽造ID卡還真就是將近二十年前漸漸流行起來的。

  賭蛇發現說著說著,這話題又沒法兒繼續了,于是他道;“那個天一,讓你給我帶的東西是?”

  左道表情一變,像是在說鬼故事一樣,壓低嗓音,湊近幾分,把小桌上的圣經往賭蛇面前推了推:“你自己看,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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