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似乎對顧問的態度沒有任何意見,只是平靜地道了聲:“有話慢講,先坐。”
“坐你臉上?”顧問進屋的瞬間自然已經觀察好了周遭環境,很顯然整間書店里除了一張被天一占了沙發椅外,沒有任何別的座兒。
天一長嘆一口氣,他居然站起身,走進了自己身后的門里,從那比外面更加狼藉的臥室中搬出了另一張沙發椅,擱在了辦公桌的對面,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道了聲:“坐。”
顧問從雜亂的書堆中鉆過來,坐在了天一對面,然后再次重復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你欠我三十萬的事情,還有印象吧。”
天一道:“姑且先欠著吧。”
“你就不怕我翻臉殺人?”顧問的語氣稀松平常,但這話卻不像是玩笑。
天一不置可否地一笑:“你想喝點兒什么嗎?”
對顧問來說,這種笑容的出現,有三種可能,按照可能性從大至小排序,分別為:第一,這個叫天一的人很強,有恃無恐;第二,天一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不會真的動手;第三,這貨不怕死。
所有思考只在一秒間便已完成,顧問表面上仍然若無其事:“番茄汁。”
“你覺得我店里會有那種東西嗎。”
“那你有什么?”
“咖啡。”
“還有呢?”
“咖啡。”
“明白了,我喝水就可以了。”
“不,你沒明白,只有咖啡。”
“你煮咖啡不用水?”
“最后一點兒飲用水半小時前用來煮了最后一壺,現在只有自來水,你應該不感興趣吧。”
“所以,你只有咖啡這一種飲品。”
“對。”
“剛才你還問了我想喝點兒什么,好像我有很多選擇。”
“出于禮貌就脫口而出了。”
這次是顧問長嘆了一口氣:“好吧,咖啡。”
天一立即道:“壺在那邊,自己倒。”
顧問聞言的瞬間就想掀桌子,但忍住了,他起身走了兩步,去拿了咖啡壺,給自己倒上一杯,剛要放下手里的壺,天一的聲音響起:“順便幫我也帶一杯過來。”
顧問還真幫他倒了一杯,他把兩個杯子放在桌上,坐回了座位,“既然你把我請來這里,想必是有什么事兒要跟我談吧。”
天一道:“對,首先,第一步……”他把桌上的兩個杯子換了下位置:“把你吐過口水的那杯換給你。”
顧問剛才這么干的時候有意用身體遮擋了動作,他倒是沒想到會被天一發覺,不過被揭穿以后,他也沒啥反應,只是道:“第二步呢?”
天一道:“我想談的是,合作。”
“你是指犯罪咨詢?”顧問道:“這我倒可以考慮,個人建議你去搶劫,金額最好在三十萬以上,另外,這次咨詢還得另收費。”
天一道:“我指的并非是在一兩件事上出謀劃策,而是長期合作。”
顧問道:“哦?長期是指多久?一個月?兩個月?我策劃一件案子從不超過五天,計劃制定完成后,從準備到實施我都極少親自參與。如果你口中的長期合作是指在一定時間內不斷作案,我倒是有個歐洲馬拉松式銀行連鎖席卷計劃,那個事兒確實需要一定程度上的隨機應變……”
“我注意到,你測試德維特的這段時間也在隨時修正計劃。”天一打斷道。
顧問道:“這測試是私活兒。但公事就是公事,從煙土俱樂部的委托角度出發,結果是注定的。”
“所以你殺了約瑟夫·盧切斯。”天一道。
“哦?連這種事你也知道?”顧問道。
天一從背后的書架上隨便抽了本書扔給他:“你先看著,看一會兒就明白了。”他喝了口咖啡:“趁你分析這本書內容真偽的時候,我說兩句。”
“一月,你為冠之郡北方第二分部的HL長官,吉姆·馬龍制定了一個謀奪總督之位的計劃,還利用自己的人脈為他和銀影牽線搭橋,周密部署一番。做完這些,你就收了報酬,置身事外。
以你的辦事能力來講,要搞到帝國的情報并不算難,因此你在為馬龍出謀畫策時,一定查過血梟。但我很肯定,你沒見過血梟本人,你對他的了解應該是建立在HL的“危險等級四罪犯”的基礎上。也就是說,還停留在‘血色午夜’事件中那個殺人魔的印象上。
所以,你的計劃失敗了。”
顧問飛快翻閱著手上的書,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淡然地回道:“偶爾也會有這種事,執行者的無能導致失敗的情況,這是不可避免的。”
天一笑道:“哼……你說的也有些道理,沒錯,你的計劃并沒有什么漏洞,但失敗的原因,你同樣怪不到馬龍或是銀影的人頭上。因為你們都犯了相同的錯誤。”
顧問還在翻書,他已經看了將近半本,腦中飛快消化著信息,分析著種種可能性,但和天一的對話卻依然思路清晰:“你想說我對血梟的實力估計不足嗎?最初的資料上根本沒有記載他的能力等級,我預估的最壞情況是‘兇’。在一月與鋼鐵戒律的沖突事件后,雖然對外他們推出了一個叫法魯的家伙捧為英雄,但HL內部的情報表明,平息事態的主要功臣是一個叫誒洛特·奈斯的警察,人稱紙俠。并且帝國方面也在那之后更新了一些對血梟的評價,驗證了我的估計,他的確是兇級能力者。
我的計劃就是在這個基礎上制定的,馬龍手上有銀影的強手助陣,敵在明,他在暗,必要時刻他還能調動當地的軍隊,而且紙俠和法魯都是可以利用的對象。有這么多戰力,難道真的殺不死一個勢單力孤的兇級能力者嗎?你如果給我這些條件,成功率將是百分之九十九。”
天一道:“回到先前的話題,長期合作的話,你就可以得到這些條件。”
“哦,原來如此……”顧問合上了書,放回桌上:“假設你現在擁有一種可以解讀人思想的裝置或者能力。然后又拋出了這樣一句話。哼……依我看,你不過就是想搞反抗組織而已吧,不妨直說,我也不是第一次收到這種邀請了,你的‘條件’是什么?數十萬信徒?幾州幾郡之地?還是幾間用生產香腸的速度生產武器的工廠?”
聽對方明顯表現出不屑,天一卻很高興:“很好,看來你并沒有把‘多少人’和‘多少槍’這種問題放在眼里,那確實不重要。”
天一道:“目前階段,物質方面,我有這間書店。”
“哈,希望你的咖啡夠喝的。”顧問不溫不火地道。
天一又道:“你剛才看的書,不是能力,確實是一種裝置,而這間書店里,記載了制造這裝置的科學體系,完整的體系。”
顧問的神情,在進入書店后第一次因對方的語言而有了明顯的變化:“這可能是我有生以來聽過最令人興奮的謊言。”
天一再灌兩口咖啡,接著道:“人力方面,已經確認下來的,可以合作或利用的家伙,一個叫左道,我想你或多或少也聽說過他。”
“啊……當代假證件之父,猥人,絕對的猥人……”顧問應道。
“另外還有一個叫‘會計’的,也是十分難得的人才。”
顧問道:“略有耳聞。”
“當今世界最杰出的工匠兼最讓人惱火的白癡……”天一指了指角落的一排書架:“用書簽躲進了亞空間,反正跑不了他的。”
“他為什么躲起來?”
天一回道:“他躲的那個家伙也已經確認入伙了,品質忠誠,實力可靠,半人半鬼,改天給你介紹。”
“你還真是兵強馬壯啊。”顧問也喝了口咖啡,似乎他越來越感興趣了。
天一道:“在計劃啟動階段,還有三個人沒有確認下來,這三人,才是關鍵人物,缺一不可。”
顧問沒有插話,他期待著天一說下去。
天一笑了笑:“第一個,是你。”
“我表示不怎么吃驚,不過可以當做恭維來聽。”顧問道。
“第二個,是神鑰。”
顧問道:“哼……那你可就要失望了,他已經被逮捕,并扔進潮汐監獄,據我所知,可從沒有犯人能活著逃離地獄島。”
“這我都知道,但第三個人,能幫我把神鑰從地獄給撈出來。”
不用天一說出名字,顧問就有了答案:“你是說那個血梟?”
“正確,不過上一次和他接觸時,他拒絕了合作,看來還得花點兒功夫去爭取。”
“哦,即便你爭取到了,他的實力當真如此驚人?”
天一冷笑道:“你要問他有多強,先回答這個問題,你覺得自己的聰明才智在這個星球上能排第幾?”
顧問剛要將答案脫口而出,腦海中又閃過了什么,他隨即笑道:“哦……血梟竟強到了這種地步嗎。”
天一道:“人力方面,在最初階段,暫且如此。那么最后,說了物質和人,再來說說無形資產。”
“哈?什么?呵呵……你身上難道還有什么政治資本?是那種?信仰?主義?還是說你是某位王室貴胄的私生子?”
天一搖頭:“是一面旗幟,銀色,上面繡著黑色的逆十字。”
“意義何在?”顧問問道。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答案的。”這種回答說是神秘也好,說是欠揍也罷,反正天一現在是不準備說的。
顧問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那么,憑著這些,你想干什么呢?”
“摧毀固有的一切秩序,締造新的世界。”
“好吧,好吧,除了你自己以外,姑且把我也算上,你有七個合伙人,其中兩個還是懸著的。無一兵一卒,空有所謂的科學體系,你想干嘛?”顧問道:“我先確認一下,這書店不會變形成巨大的機器人什么的是吧?”
天一道:“不會。”
“那么,就往近的說,拿一個府來講,地方駐軍,加上警察、HL專屬軍、貴族私人武裝等等亂七八糟湊起來怎么說也有一萬來號人,其中說不定還有不少能力者。你覺得以八人之力,除了鄉政府辦公室以外,還能打得下更高級別的行政機構嗎?”這話出口后,顧問忽然覺得有點奇怪,為什么自己已經不自覺地在幫天一出謀劃策了?
天一道:“要告訴你的事情還很多,你先別急著下定論,眼下的燃眉之急,是我們得盡快離開芝加哥。血梟和茶仙拍馬就到,正面遇上的話……血梟會怎么干掉你,連我都想象不出來。
至于茶仙,多年來他一直覺得自己是我的宿敵,雖然不想承認,但放眼這愚蠢的世界,真要從帝國里挑出個拔尖的人物來,還真就是這貨了。暗水現階段不知所蹤,不趕緊撤的話事情就難辦了。
總而言之……勞駕關上店門,我要啟動轉移裝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