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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一地雞毛 首輔溫體仁,這“仁”上未必有什么本事,這個“溫”可是朝中聞名,輕易不會得罪人,這奏折很快就是到司禮監和御馬監那邊。
大太監們一看,這不是老劉的侄子嗎,那樣的大好人的子弟,可要幫襯幫襯,上下一打聽,原來前段時間,李孟那邊教訓了劉澤清一頓,讓對方吃了虧。上面立刻是有了決斷,難得的雷厲風行了一次――發回,交由山東地方自行處置。
來回快馬傳遞,倒也是不花太多時間,可這文書回到山東巡撫這邊,一幫人各個為難,心想,怎么不在半路拖延幾天,可讓山東衙門去找自己境內這兩個軍頭的麻煩,他們也是不愿意,何況這兩個人都是出名的刺頭。
不如先壓下來,等到風頭過去,雙方火氣消了再說,等到三月份,這文書才被轉到了李孟手中,同時看似很多余加上了一句“請參將李某自行糾察”。
有這句“自行糾察”,整個文書變得好像是一個笑話。
要是從前,李孟只會悶聲的忍了,或說私下琢磨個法子去找回場子,不過這時候則是找來師爺,寫了一篇洋洋灑灑的奏折,同樣是加急的手段送到了京城,說是本官鎮守萊州府,東昌府與此地相隔青州,怎么會越境。
而且劉總兵手下兵丁素來號稱精強,怎么十幾日之間,手下的四千余兵馬就在死傷潰散,這樣的戰力,要是河南賊人從魯西過來,豈不是長驅直入,末尾還說,若是劉總兵自覺駐守不力,膠州營兵丁雖少,卻愿意顧及同袍之義,協助鎮守。
這封奏折倒是上下流通的快,雖說參將和總兵的奏折文書應該是經過崇禎皇帝那里,可皇帝日理萬機,自然顧不上這等“小事”,很快,按照當日的流程,很快的發到了劉澤清的手中。
這次可不是自行糾察了,兵部可是在上面重重的責備,四千兵馬死傷潰散,劉澤清你之前為什么不報,這是如何治軍。
朝堂之上交鋒,劉澤清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是吃癟了,看著兵部的申斥很是嚴厲,雖說心中憤怒,可還是連忙去各處托人花錢,疏通關系。
此次沖突,李孟小勝一陣,可他也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在李孟看來,委實是無關痛癢。
要說這奏折的作者,卻是周舉人寫的,自從李孟提了參將之后,還有些拿腔拿調的周揚對李孟的態度一下子變得有些熱乎了,做到參將這個位置,可都是一方鎮守,山東不過是三個參將,兩名總兵而已。
像這等單獨鎮守一府的只有李孟一人,這也就是個總兵的職權,能給這樣的人做個幕僚,沒準將來就是牧民一方的縣令知府,而且雙方本來就有交結,說過許多大逆不道的話題,關系也是近些。
李孟雖說眼下官職是三級跳到了參將的位置上,可私鹽販子這個出身,還有閹黨這個帽子都是壓在身上,文人唯恐避而遠之,可一些軍務之外的東西,確實是需要一名相對有學識的文人來經營,周舉人的出現正是時候。
眼下,每月在寧師爺和羅西統計的餉銀俸祿的單子上,周揚已經正式的名列其中,名目是“參贊”和“參議”,李孟看到這名字之后很是驚嘆了一下,真不知道這些怎么想出來的。
距離羅西過來請示迎春的家宴已經是過去了兩個多月,眼看就要進三月了,李孟這邊才算是清閑了下來。
所謂的閑下來也就是可以在府中辦理政務的時間更多了些,不用出去忙碌,那位鄧格拉斯做教頭做的眉開眼笑,這軍餉拿得高,地位也尊貴,手下幾千人都在跟他認真的學習,這種日子不要說是在南京落魄,就算是在西班牙當雇傭兵的時候,也未必會有這么快活的時候。
不過這人的人品確實是很一般,比如說羅卓已經是私下和李孟稟報過幾次,這鄧格拉斯在膠州的青樓里面給一女子贖身,養在家中,經常去張屠戶那邊開的賭坊耍錢等等的劣行,好在教授還算是用心。
李孟找過這洋人來看過自己的火銃,鄧洋人看了射程和威力之后,說是和西班牙的重型滑膛槍威力已經相差不多,至于構造的細節還有發射的姿勢之類的東西,他倒是很老實的說,自己用過火銃,不過不太熟悉,一來是用的不多,二來是用的時候很少注意這些東西。
知道和重型滑膛槍威力差不多之后,李孟這邊也算是放下些心,中國的火器在明清的時候走了死胡同,既然是差不多,說明自己這邊的路子還沒有走錯。
費德勒神甫那邊,因為身體虛弱產生的病癥在生活條件變好之后,恢復的很快,這神甫倒是安靜異常,每日僅僅在自己的院子中祈禱,這種收斂自制的行為倒是讓鹽政巡檢宅院的人頗有好感。
蘇安琪今年六歲,這個年齡李孟在把小孩子領回來的三個月后終于知道了,寧師爺人雖然市儈貪鄙,卻對蘇安琪這個小孩極為喜歡,每日里看著只要是小安琪做完早課和禱告,肯定是派人領過來。
處理公務的時候,順便教授小孩字的文字知識,而且在他的推薦下,蘇安琪作為李孟的書童,進入李孟的書房。
那里是機要之地,尋常人不會放進去,李孟向來都是自己整理,因為他不準備讓丫鬟在房中收拾,而膠州營系統的年輕人都是在忙碌軍務,有這么個小孩子,一來是不但心會有泄密,二來是一直培養,將來或者是個機要之才。
李孟難得有時間坐在書房之中,濟寧那邊的鋪子送來了一封信箋,說是二月中旬,從河南那邊過來的青鹽數量幾乎是翻了兩倍還要多,這次對方要求的貨物主要是以藥材為主,并且試著要賒賬。
雖然在濟寧的香鹽鋪子按照李孟的要求,盡力滿足對方的要求,可大批的藥材被購買,濟寧本地的衙役,還有盯著碼頭的錦衣衛,肯定會覺察到什么,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滿足對方三分之一的用量。
青鹽賣家肯定是有些不滿,不過還是拿到藥材迅速離開了濟寧,香鹽鋪子那邊有些忐忑,所以來信詢問。
李孟的回答很簡單:無所謂,這件事情能去賣人情就賣,不能賣的話也無所謂,實際上最近讓他感覺到最感興趣的是南京鄭家派人送來的信箋,上面說硝石之類的物品,如果李孟需要,他們那里從呂宋和西洋人手中大量的購買,到時候可以用海鹽來折抵就可以。
這買賣固然是對雙方都有利可圖,不過鄭家人經過南京的見聞之后,一直想要和李孟搞好關系,知道李孟的需要之后,一直是用心的幫忙操辦,這硝石本就是西洋船只和大明貿易的大宗物資之一,只不過因為對于海商們來說,這等粗重的物品利潤實在太低,一直無人問津是真的。
以鄭家雄霸海上的實力,想要做這個實在是輕而易舉,至于這硝石是制造火藥的材料,李孟要這些火藥又不是用來造鞭炮,一個分守萊州府參將要這么大量的火器做什么,壓根沒有人去問。
外面的下人通報了一聲,在逢猛鎮鐵匠頭目郭棟夫婦二人求見,李孟應允之后,卻突然覺得有些怪,郭棟來求見就罷了,怎么還帶著老婆。
說起來,郭棟在遼東匠戶的地位很高,他的婆娘也在領著那些匠戶和兵丁家的女眷們李孟的宅院里面做些家事。
不過終究是男女有別,這些女人一般都是伺候木云瑤和趙能的母親,或者是洗衣做飯,李孟盡量避免和她們見面,總歸是避嫌。
郭棟夫婦進來之后都是恭敬的磕頭問安,他們夫婦從快要餓死的邊緣拉扯回來,現在夫婦二人雖說一個仍然是匠戶,另一個是仆婦,可郭棟手下也有幾百工匠,每月幾千兩銀子過手,就算是馬罡,趙能見到了也都是客客氣氣的叫句“郭師傅”,下面的人一般都是叫“郭大爺”的,他老婆的地位和羅西差不多,都是管理膠州營系統的內務后勤。夫婦兩個勞作,可他們幾個孩子也有下人伺候。
想想幾年前從遼東一路逃到登州,又從登州逃到膠州城邊,在膠州這邊幾乎是完全絕望,卻被還是個尋常人的李孟收留,這幾年跟著水漲船高,也算是人生際遇無常。郭棟一家自然是對李孟死心塌地。
郭棟站起來恭恭敬敬的說道:
“昨日按照大人的吩咐,把火繩和火媒兩樣做了個實驗,若是火媒在竹管里蓋上塞子,到時候打開吹幾口氣就能燒起來,若是敞著蓋子,確實是不如火繩燃燒的長久。”
每次看到自己說起武器,李孟全神貫注聽著的模樣,郭棟就感到這輩子沒有白活,從前在遼東,自己可見過一個千總這么客氣對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