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那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氣氛”。在場每個人,都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股從靈魂中滲出的寒意。從肌肉男向四周輻射的整個范圍,從呼吸開始每一個動作都變得那么艱難和沉重。
“不是,大哥……我口誤,您叫肌肉男好吧……要不,叫老大……”巨大的壓力下,主持人臉上開始冒汗。
“你以為我自己愿意禿的?要不是這坑爹的天賦……剛才已經說過了,叫我禿頭的,都得死!”
話音還沒落下,肌肉男就在人們錯愕中已經跳了出來。一只斗大的拳頭停在了主持人眼前半寸,被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主持人身邊的死魚眼扣住了手腕。一滴虛汗從主持人額頭滑下,經過盯緊拳頭的一對斗雞眼,沿著鼻尖落了下去。
“不要攔我!”肌肉男猝不及防地掄起被死魚眼握住的手臂向后猛甩,把目瞪口呆的死魚眼整個人甩飛砸在墻壁上。一聲沉重的悶響,大廳金屬的墻壁竟被砸得微微凹陷。再回頭看,肌肉男另一只拳頭已經轟在了主持人頭側。
主持人整個頭都扁了,被軟趴趴的脖子連著掛在肩膀上。一只眼球射出去老遠砸在墻上又接著爆掉,腦漿混著血液從依稀可見的五官殘留中溢出流了一地。
然后,隨著十分鐘投票時間和它的背景音樂的終止,肌肉男自己的身體和主持人的尸體同時以不自然的姿勢栽倒在地,一動不動。
“啊啊啊啊啊!!!”雙馬尾撕心裂肺般驚叫著。
而曲蕓,在靜靜地觀察著。
有趣,只要一秒鐘,就可以讓一個人臉上的天真消失得干干凈凈。
可是,為什么自己不喜歡雙馬尾現在這幅臉孔呢?
因為嫌棄她遇到一點小事就驚慌?還是……胸口一絲已經遺忘了很久的感覺,這算心痛?
別人可沒曲小姐這種把死個人當一件小事的氣魄……好吧,變態。此時大廳里已經亂作一團,抱頭鼠竄的王局長;目呲欲裂的公文包;眼中突射著暴力欲望,傻笑著的馬仔;呆若木雞的紋身男;一臉麻木蜷縮著的風塵女……
整個大廳,讓人想起了春之祭首演的劇場,咆哮的,驚慌的,瘋魔的,癡醉的……眾生百態,群魔亂舞。尖叫聲,大笑聲,嚎啕聲,抽氣聲……聲聲刺耳,秒秒驚心。
只可惜還驚不到曲蕓的心。她始終掛著輕淺的笑容,如那迪廳里唯一不喝酒也不跳舞,坐在角落里讀書的人一樣,只自顧觀察著。
原本把這面孔上看不透深淺的主持人列為殺手的重要備選人物第二位,萬萬沒想到這貨就這么直接第一個掛了。不出所料的話,這禿頭應該是現實中超人的一員,據曲蕓的線索,也就意味著他是這游戲的老手了。
那么,他又怎么敢在知道規則之后還明目張膽的觸犯呢?對自己的實力絕對自信?不可能,要是出來個連游戲規則都束縛不住的家伙跟自己這幫新人決生死,那干脆不要玩了。
這么說可能有點感性成分,其實這判斷還是有客觀依據的。根據這段時間收集的數據,現實世界的人口比例以及出現的超人數量推測,拉馬克游戲的死亡率應該是限定在一定范圍內的。
這說明,游戲中一定存在著相應合理的平衡機制。智力,體力,創造力,耐力,影響力,反應,心理素質,加上一點點運氣。所有這些綜合起來,發揮到超出常人一定量的程度,就應該必然能活下來才對。
要不要趁現在除掉這個禍害呢?曲蕓想著把視線投到微微凹陷的墻上。仔細看的話,可以發現一道人形凹陷的裂痕。那是金屬墻壁上面的不明材質涂層,現在碎裂掉落下來,露出了后面完好的金屬板。但既然早先摸上去以為直接就是金屬,被馬仔一通亂砸也沒有絲毫損傷,相比其堅硬程度也不會劣于普通的金屬了。只是缺乏韌性,并不會像金屬那樣用變形抵抗足以碎裂的沖擊。裂痕下面的死魚眼被摔得七葷八素,趴著捯了半天的氣,爬了好幾次才爬了起來。看來就算肌肉男這個等級的超人,想要跳出規則趁夜破墻殺人也是絕不可能的。
la do, do mi, ti re, re fa……
一段低沉的弦樂隊曲調突然響起。伴奏著隨之而來的木管旋律,音量和時機都契合得宛若影片的背景音樂,覆蓋了整個房間,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正在哭的,喊的,嚎啕的,發呆的,瑟瑟發抖的義憤填膺的,一瞬間全都靜了下來。
這是……曲蕓又犯了職業病,稍一琢磨。這不是莫扎特的安魂曲嘛,好應景啊。有人掛了就會放?好像不是呢,和音樂一起顯現出的阿拉伯數字標示的時間是下午六點,音樂是提示要門禁回房了啊。
隨著樂曲的進行,不久前才剛剛倒下的肌肉男揉著腦袋站了起來,把一旁的好學生嚇得屁滾尿流。一周的人也都各自或是憤怒或是驚恐或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肌肉男。
只是看著而已,無論眼中寫滿了怎樣的不甘不解不忿,終究是沒有一個人開口。直到曲蕓拍著手叫到:“好啦好啦~想活命的諸位不趕快回房間可是會死的哦。”說著便自顧自回去了。
曲蕓的聲音很好聽。尤其大聲講話的時候,就好像在唱歌,能讓人從情緒中冷靜下來。大家聽到話,盡管心中仍然縈繞著亂麻般的糾結和打翻了調料店一樣五味雜陳的情緒,最終還是都各自回房間去了。
房間里曲蕓沒再多想,也沒有擔心什么。饒有興趣地翻看著書架上的新奇知識直到晚上十點。剎那間,房間的燈光全部自動關閉了,只剩下浴池里昏暗的粉色水燈。她也沒驚慌,只是把讀到的書頁扣在桌上留著,試著去擺弄了每個燈的開關,全都沒有用。于是干脆就徑自泡了個澡上床休息了。
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曲蕓被一曲恢弘的交響樂喚醒,曲目是的理查施特勞斯的查拉斯圖拉如是說第一樂章——日出。又是一首富有深意的作品啊,曲蕓揉著眼睛,半夢半醒中琢磨著。
全是些哲學意義格外濃厚的曲目,這是在暗示著什么隱藏的線索么?她邊換著衣服,邊輕巧地收起昨晚臨時用冰箱里倒空的易拉罐和撕開抹布條制作的警示陷阱。
昨晚,死的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