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嫻道:“還不夠,這離我的目標還遠遠不夠。”
徐庶驚愕莫名,似笑非笑看著她的表情,發現她并不是說笑,而是極為認真的表情,便道:“若依女公子,這等軍尚不算上等軍,那如何才算?!”
“若以武力,我心中完美有十分,他們只能算三分。”呂嫻道。
徐庶訝然,笑道:“女公子要求頗高,看來還有練兵之策。”
“三分于今也算精銳,然而他們缺的卻是最重要的東西。”呂嫻道:“軍魂。”
“從未聽聞過此說,”徐庶不笑了,鄭重的看著她。
“一個人有了信仰,就有了目標,而每一個軍士都有了信仰,就有了軍魂。沒有魂,只有軀殼,始終不如。”呂嫻道:“如士人之氣,之節。軍人也有魂矣。”
徐庶默然良久。
會有么?!
呂嫻慢慢的踱步到呂布身邊去了。徐庶緊隨其后,看著她的背影。
劉備看到她,笑道:“女公子之兵,令人心魂震蕩,若遇曹軍,必勝之。”
“多謝皇叔吉言了,”呂嫻笑了起來,一如以往。
只是徐庶覺得她笑的時候,反而透著看不清的敷衍和玩世不恭。仿佛隔了一層霧,是虛化了的,看不清真實面目的。反倒剛剛那一刻,透著無比的認真。這樣的人,難怪能將兵馬練到這種極致的地步。
劉備笑道:“不知元直以為,我軍甚少,可能抵擋曹兵十萬眾?!”
徐庶笑道:“素聞曹孟德極善疑兵,身邊更兼之有荀攸和郭嘉陪同東征,戰將更是無數,想要抵擋,甚難。”
“敵眾我寡,敵將多我將少,敵謀臣眾而我謀臣微,”劉備道:“然我軍有奉先,未必不能勝也。”
徐庶瞅了一眼呂布,覺得他的實力確實是挺恐怖的,然而就是這么個人,也是個奇人,就這忒恐怖的實力,當初那個好條件,愣是被趕出了洛陽。
他的起點,總比曹操高很多的,然而如今,曹兵勢猛,而他蝸居徐州一隅,就在戰前了,他都明顯看出劉備和女公子,以及陳宮張遼的焦慮,然而這呂布卻是沾沾自得于練兵的成就。
這個性子……落到這個地步也難怪了。
徐庶總覺得劉備這話是明褒暗貶,便笑而不語。
“曹操十萬兵,而皇叔率一萬眾,臧霸所帥之軍有三萬余,而我父兩萬余,然而,精銳也只能算一萬兵,想要對抗,依舊是苦戰。”呂嫻道,“眾將士還得多加練兵與演習,察勘地形。”
劉備道:“女公子,曹兵最遲六月初既到彭城,我軍莫不如主動出擊?!”
“我也是此意,”呂嫻笑道:“其細節操作,還要與皇叔細細商議。”
劉備松了一口氣,道:“然也,若不然等曹兵來到彭城休整完畢,事已晚矣。”
劉備沛城的兵馬有兩萬余,他帶了一萬前來,還有一萬余留守沛城,可見他是留了后路的,若是不得勝,只恐他就要去守沛城了。況且又素有賢名于外,便是被圍了城,降了曹操,曹操也殺不得他。所以劉備有后路,可呂布沒有。
這傻缺還興奮著呢。
也就是說,真正的精銳恰恰是徐州的二萬兵,實則只能算得上一萬精銳,其它的都是后來招兵買馬來的,還未勤加訓練,良莠不齊,做后勤可以,但主力,只有這一萬余。
另臧霸的三萬余兵馬,還在開陽一帶防守進取,一時不能合兵,曹兵卻有十萬眾,十分善戰,將者更是無數,此戰,不容樂觀。
自來了彭城,呂嫻的心就沒有一刻閑下來過,她從不敢輕視曹操。
其實看一看曹操陣營中的謀臣與戰將,以及兵馬,都是一種駭人的程度。
呂嫻知道稍有不慎,徐州敗了,他們父女連容身之地也沒有。
而劉備,是不可能出全力的。他不可能希望呂布勢力再壯大下去,但他也想要保住自己的沛城,最好不要降曹操。
有自己的地盤占山為王,便是曹營家大業大,劉備這樣的人不到不得已,也是不愿意降他的。
時值夏季,草木蔥蘢,郁郁蔥蔥,夜晚星空極美,蟲鳴暗叫,還能聽到一些蛙叫之聲。
雖然城池多破損,而郊野農田也多荒廢,然而,大自然的草木依舊守以四時,春發夏蔥秋黃冬落。
郊野之處已經見不到炊煙了。
東漢末年對生產力的破壞力是極大的,便是呂嫻做了這等的心理準備,也被眼前這情景給驚到了。
如曹操詩所說,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真是一點也不夸張。
唯有大自然之中的蛙鳴和蟬叫,才顯出一二分的真實。
是夜,燈火通明,許多軍士訓練完畢,便依次與主將請示了自去成群結隊的去抓蟬蛹和青蛙,或蛇來加個餐吃。
扎營于外,別說這些了,只要是能吃的野菜,肉,什么都能吃干凈了。
曹性進了呂嫻的小營,道:“小將軍尋末將?!”
呂嫻的營設在呂布的大帳旁邊,里面設了沙盤等物,倒也并不擁擠,與呂布充滿兵器和酒的大帳相比,這里清清爽爽的,倒是顯得過于寒酸了。
“曹將軍坐。”呂嫻笑道:“有要事要尋你去辦。若成,曹將軍便能立頭功。”
曹性眼眸一亮,拱手道:“小將軍但請吩咐,末將便有不從,若有機遇,便是身死,也愿以立大功!”
“且先坐!”呂嫻十分親切道。
曹性便忙坐了下來,正襟危坐的,眼巴巴的看著呂嫻。
如今剛扎完營,全軍上下都在等著立功,若是曹性能立頭一份功勞,可以在英雄榜上吹噓三天了。
“曹兵已出宛葉之間,必速至彭城,多則十日,便會圍彭城。”呂嫻道:“然我欲三挫曹兵銳氣,因而設下三份埋伏,而知曹將軍箭術精進,曹將軍可愿當先?!一鼓作氣,擊亂曹兵陣腳?!”
曹性直起上身,抱拳激動道:“末將愿!唯小將軍是聽!”
“好!”呂嫻笑著將手繪的精略圖紙輔開,道:“曹將軍可先去熟悉此地,若以速,必三日至,先去熟悉地形。地形為要!”
曹性一看,見是蕭縣附近的密林,便道:“此處需要過河!”
呂嫻點頭道:“不錯,需要過河,所以,這才做為挫其銳氣的第一關,因為有兩點,一,過河前,曹營必要駐扎于河周圍,且要看可有伏兵,怕我呂營趁他渡河時擊之,曹操是謹慎慣了的,況且這是軍中常識,二,曹操必將注意力專注于河,卻不會多加注意此處密林。”
“不錯,此處密林雖然草木茂盛,是可設伏兵,但曹兵必排查之,況蕭縣非我徐州之縣。”曹性道,“倘密伏于此林中,只恐會被排查。”
“非為伏兵。”呂嫻笑著搖頭道:“以曹操這老謀深算,豈會不算到此處可能會有伏兵?!”
“那這是……?!”曹性不解極了。
呂嫻丟開地圖,道:“曹將軍且來看見二物。”
曹性忙跟了過來。
只見一制作精細的弩呈現在在箱底,這精細,并非是此時之物的精致,而是有一種說不清的低調的鋒利的銳感,曹性是從軍之人,一見此,便已識出非凡,眼眸便是一亮。
呂嫻將之拿起,在她手中如長在她手臂上一樣自如,笑道:“曹將軍可一試!”
曹性忙將之拿了起來,驚愕的道:“好輕啊,這材質是何物制成?竟這般的輕巧。”
航天材質,當然輕。
呂嫻遞上翅羽,道:“試試看!”
“末將冒犯了!”曹性搭起一羽,以極快的速度正中帳中靶心,頓時喜不自勝摩挲著弩不舍得放開。
從軍之人,一為立功,二為酒肉熱血,三愛兵器。呂布能對馬和方天畫戟愛不釋手,曹性自然也極愛此弩,嘆道:“此弩若于戰場之上,瞬發而可取人性命!”
呂嫻笑道:“再看此物!”
曹性這才將眼睛從弩上移開,轉首看向箱底,黑黑的奇怪的形狀的一個東西,他實在不知道是什么。
他拎起來看了看,道:“敢問小將軍,此物是何?!”
“望遠鏡!”呂嫻道:“吾將鏡片已取下來了,將它裝上,曹將軍可再望極遠處一試。”
說罷掀開了帳營。
曹性疑惑不已,按著她的示范,將鏡片給裝了上去,然后按到了眼睛上,一時愕然僵立在原地,震驚到心砰砰直跳,并且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道:“這,這……”
這簡直打開了一個新的世界大門,把曹性給驚到了。
小小的鏡片后方的世界仿佛被放大了,放到了自己的眼前,他的心神瞬間被這給窒住,不自覺的入了迷。
遠處的兵士們成群結隊,捏手捏腳的下河撈鱔魚,用竹網撈青蛙的神態都一清二楚,只是聽不真切聲音,然而,他似乎也同時能感受到那股緊張和小心翼翼,生恐獵物跑掉的緊張感。
他良久方才回神,呆愕的看著呂嫻,在燭火之下竟看不清表情,眼神震驚,表情復雜愕然難以言述。
此鏡之中,仿佛乾坤皆可顛覆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