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藉尋思既已出了荊州,往后便將所有前途全押在劉備身上了,原本失了荊州,以為劉備必還有波折,可是見這二將如此威猛,這心卻是定了一半。
天降猛將與治世,是暴殄天物,無所用之時也。
而亂世有此種將才輔佐,不是天賜良機,又是什么呢?!
四人帶著兵馬一路往襄陽去了。
而蔡瑁也已經到了襄陽城外,看著挖斷了路的壕溝冷笑,道:“如此伎倆,如何能阻止我行軍?!”
哪個軍隊沒有那種可以對付這種地形的裝備?!
當下便已有輜重兵扛了梯子過來,橫在挖好的壕溝之上,蔡瑁正欲下令全員進軍,硬攻襄陽。
蒯越卻阻止道:“德珪且看這壕溝之下是何物?!”
蔡瑁定睛一看,竟是黑乎乎的,天色本就黑盡了,不近前湊,根本瞧不出是什么東西。他一時狐疑,令將火把遞來去瞧。
“不可!”蒯越止道:“此物名為黑油,如同燈油一般,遇火便燃,只恐這壕溝有詐!”
蔡瑁吃了一驚,便忙命大軍不要輕舉妄動,他仔細的湊近去看,看不清,只能聞了聞,道:“是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極了漆油。”
但凡攻守城也是有火攻或防守的火油的,但那種火油都是人為制作而成,與這種黑油卻不大相同。而漆油與桐油都是一種刷柱木的天然油脂,味道都不大好聞。
蔡瑁苦悶道:“難道要被這個止住步伐?!豈可如此,白白放過這夜間攻城的機會?!若等到明日,只恐劉備早走脫是也!”
蒯越建議道:“不若分道而攻,也可平擔風險!相互援應。”
蔡瑁應了,當下便將大軍拆解,各安排率領主將,一一的指揮他們按著軍令延著各路往襄陽其余城門去了。
蔡瑁命余下兵馬隨己過壕溝,吩咐道:“提高警惕,小心埋伏!”
蒯越有點不安,向前看了看,左右也沒有聽到什么特別的動靜,他的馬卻有點躁動不安,也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怎么了。
有時候動物天生的一種敏銳是很機靈的。
蒯越正欲說話的空隙時,卻聽見通信兵道:“將軍,火,火舌!”
蒯越吃了一驚,遠遠看去,果然見從前方滾來一道火舌,那火舌遇火一竄幾丈高,然后以風一樣的速度,瘋了一樣的往這邊沖過來!
蒯越臉色一變,吃驚不已,而蔡瑁也知道不好,忙臉色大變,道:“停止進軍,后撤,后撤!”
蔡瑁看著這火勢,臉色難看,根本都沒來得及叫前軍撤退回,火就已經燒成這樣了!
甚至在狼狽之下,還有點擁擠踩踏,不少人掉進火溝里去,直接燒成了火人!
蔡瑁的軍隊諸人,都眼睜睜的看著這么高壯的火勢,與風起揚,無情的吞沒了無數人馬的生命。一時之間慘叫連寰,不忍卒看。
蒯越呼吸急促,臉色發白,這諸葛孔明果然用計多端。
這是什么油,怎么會有這么大的火勢。
來不及多想,甚至是來不及去思索對策,突然之間,無數條筆直的火舌同時點燃,然后趁著風的肆虐,瘋一樣的卷了過來,幾道與這壕溝連在一處,形成了一個火舌網,徹底的將前軍困在火陣中了。很多人因為焦急不已,慌亂之下,被火燒到,或是掉到火中去,那狼狽,慘叫,簡直不忍卒聽!
蒯越急令道:“撤退!撤退!”
再不撤退,后軍也要被波及了,雖前去的前軍人數不多,然而,都保不住了!
蔡瑁咬碎了牙,瞳孔放大,怒喝道:“……詭計之臣,不派人出城來戰,倒起鬼火!今日!我蔡瑁必要拿下襄陽,以決吾心!”
若此折損,倘還拿不下襄陽城,他蔡瑁就是天下人的笑柄,別說天下人會笑話他無能了,他更坐不穩荊州!
正在保后軍的時候,突嗖嗖的降起箭雨,蔡瑁狼狽應敵防護,那心里的滋味都別說了!此時是恨不得宰了諸葛亮心里才甘心的!
而諸葛亮此時看著雖面上鎮定自若,然而,心里的焦急,又怎么會沒有?!劉備生死未知,關羽張飛皆不在,無可用大將,若是不用點埋伏之計,他又怎么能保得住大軍能夠順利撤退離開!?
唯恐蔡瑁得了襄陽還要出兵奮殺,諸葛亮也只能頂住壓力,能擋一時是一時。
蔡瑁兵多將多,裝備也好,又身經百戰,倘若與倉促還未完全修練好的襄陽兵交戰,諸葛亮都不敢確信一定能贏。他來者不久,到底是還未完全訓練出真正能用的兵陣來,而且又無勇戰領,等于是少了用兵之魂,所以諸葛亮不可能真正的輕松。
況且,又是在撤退的路上,撤退之時,若是遭遇埋伏,其實都沒戰心的情況下,曹遇慘敗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每當撤退時,就一定要押后,殿后。
問題是現在無人押后,殿后,諸葛亮除了苦苦等劉關張三人回來,其它的只能拖!
幸好他早有預料,已早早的安排主力撤退。
“軍師!”孫乾道:“輜重隨著主力已經先離開百余里矣,想來必無恙,軍師與乾速撤矣,眼下蔡瑁氣洶洶而來,恐擋不住他的大軍,他來之兇猛,若城破,軍師走不脫,可如何是好?!軍師,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諸葛亮站在城墻上,看著眼前的火勢道:“再等等!能拖得一時算一時!公祐且先離去,一路小心。”
孫乾道:“軍師在等什么?!”
諸葛亮道:“在拖延時間。公祐無需擔心,亮如今手邊皆是精銳,又都是騎兵和弓箭手,必能拖住蔡瑁,叫他不敢輕易妄進追擊。大軍雖已撤退,實力是保住了,然而,若主公不回,一切皆休,所以需要拖住時間。而蔡瑁深恨我等不已,他若膽壯,必奮追殺,荊州兵補給充足,又戰意極濃,若是加緊行軍,未必沒有可能追上我軍主力,倘若如此,才是空悲也。”
孫乾默然,道:“軍師以身犯險,若有萬一,乾羞慚也,更不知如何與主公交代?!”說罷竟是泣悲而掩淚。
諸葛亮知道他心情復雜,因為說不出來劉備不該去荊州的話,去都去了,他身為人臣,再馬后炮說這些個,又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才不說,可是心里能不擔心嗎?!
越擔心,就越不贊同劉備進荊州,弄的如此狼狽不堪,敗走如走狗輩。難免令人心酸悲惻。72文學網m.72wxa
諸葛亮嘆道:“若去,就是這等的風險,一一靈驗了。可若不去,便是主公怯也,便是主公錯失。所以我等雖勸,主公才必去不可!”
孫乾道:“軍師料事如神。若不是先料中,如何能有這許多準備?!”
諸葛亮不提劉表,只是安撫孫乾道:“雖是危機,可也未必不是轉機。”
孫乾一愣,怔怔的在黑暗之中看著諸葛亮,城墻上的火把十米才有一根,不甚明亮。
“若非毫無容身之處,主公又怎么能打定主意完全斷絕后路,而直奔蜀益?!”諸葛亮道:“有蔡瑁在,荊州不可圖,恐非是主公立基之處。若去蜀益,待有了基業,自能再折返奪荊州。”
“必去蜀益?軍師已有妙計矣?!”孫乾道。
諸葛亮道:“蜀道難,進難,出也難。可這就是天然的天府之國。易守難攻,若在那立基,自能創下萬世基業也。”
孫乾嘆了一聲,去蜀益,其實已經是沒有辦法的事了,那個鬼地方,進去難,一般人也耗不了這么多錢糧去打蜀益,打下來若不能守,人走了,又反了,結果還得再費錢費糧再去打,因此那里,基本上都維持著一點自立的性質,哪怕在治世的時候,有臣服之韻,可多數,也只是在政治上維持一個聽話的原則,很多的稅糧兵制都是獨立的那種。當然,受地形限制,發展也難。
關鍵在于,它不僅難進,在里面的人也難出啊。哪怕打了下來,守了下來,到最后要出兵,也是難上加難!
說蜀道難,是真的半點不虛!
不過孫乾看了一眼諸葛亮,此人計謀多出,想必以他的能耐,只要能打進蜀益之州,再圖以漢中,荊州,必也不難!
自諸葛亮到劉備營以后,那是真正的有人主事了。
以前雖說孫乾他們也是多管事的,然而,他們只能獻小策,有時候劉備不在,他們也不能自主,不知道如何決斷的。
諸葛亮到底是國士,與一般的書生臣子到底不同。
數數時間內,劉備軍內外上下,都煥然一新。雖說還是少了裝備等等,然而此等的風貌,若去打蜀益,必也有一爭之力!
孫乾見諸葛亮堅持不肯走,便道:“乾先護著家小先行一步,軍師也請速來!”
“公祐且速行!”諸葛亮道:“前進路中,必有埋伏,還請小心!”
孫乾一凜,想到要經過壽春等地,那頭皮都有些發麻!
當下也顧不得多說,下了城,匆匆的出城走了。
諸葛亮一直在耗時間,算算時間,離天明,還略有些時間,最少,也要堅持到天明時分,才能離開的。那個時候蔡瑁兵困馬乏,人也因為懼怕而不能多來追擊,勝算便更多了些!
黑夜之中,那風呼嘯著,吹的人臉上刮的極疼。城墻上猶甚。
諸葛亮是盼著劉備安然無恙,若是劉備死,一切都休矣。
所以他才將關張二將完全的派到了劉備身邊去,他是這一切的核心,容不得有任何閃失的核心啊。
黑風呼嘯之中,關張二將護著劉備一路往襄陽趕,伊藉與步兵隨后。也不知跑了多久。總算有人來接應,道:“報!軍師已備下接應兵馬二百人,護送主公速離襄陽。避開蔡瑁大軍,從小道繞道出去,軍師言不必進城!”
劉備看到此時,心中也松了,聞言大喜,道:“軍師何在?!”
來接應的人雖不多,然而諸葛亮就是隱隱的算到他可能經過的路徑,所以備下了兵馬候著他,這份神機妙算,劉備怎么能不喜,甚至是極為安心的。
“軍師天明必撤,一路行往漢中,言與主公必能路上匯合!”那小將道。
劉備大喜,道:“伊先生,還望先生與備不辭勞苦,加急離開此地要緊,待離開了襄陽之境,蔡瑁便追不上了。”
伊藉雖累,但到底不必再提心吊膽,眼看逃之夭夭就在眼前,哪里能說累拖垮行程進度?!
他縱是書生,然而這個時代的書生,一般雖不可能拿著兵器上陣殺敵,但士之六藝這一的騎射,馬術都是不差的。
現在雖累,也只是騎著馬跑而已,哪里敢言累!
“一切聽從使君安排如是!”伊藉道。
“且速走!”劉備當下整合兩軍,速從小路一路避開荊州兵火速離開去了。騎馬,換馬,遇水渡水,終是在天明以前到達了襄陽之外,他喜道:“若加急趕,也許能與軍師之后軍相遇……”
劉備猶如奔命般的跑,速度就是命本身啊。
蔡瑁損失很多人馬,可是,他還是堅持不懈的要連夜攻城,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拿下襄陽,誅殺劉備的。
而此時漢中的張魯卻是愁白了頭發,恨不得揪著頭發跳。
他拿著信,來回徘徊,眉頭緊蹙。
信是劉備來的信,言是荊州蔡氏不能相容,恐要走落于外,要來投奔漢中,求他收留之意。
張魯能睡得著覺?那心堵的跟什么似的!
他對左右道:“劉備兵雖不多,也有三萬眾,如狼執兵器徘徊于獵人門外,而欲沖破門也。如何是好?!”
左右也是面面相覷。
“求收留!?”張魯一身道服,看著信,冷笑一聲,道:“鳩占鵲巢,皆不能容,便打定了我漢中的主意來了。”
他正要回絕,門外一聲道:“主公!不可拒也。劉備人未至,先來信,毒就毒在此處也,若拒之!便給了他正當的理由來攻打漢中。劉備,素有仁人之名,如今走脫于外,若不收留,天下非議,漢中孤獨,仁人若不容,天下諸侯皆可以此為名來攻漢中,此信,受,腹受敵,拒,腹背皆受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