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點頭,心里也是贊成紀靈這個做法的。若是什么部隊都要打一打,空消耗士氣與兵力,還撈不著大魚,重創不了江東,還不如集中兵力索性就等大魚。
霍峻一面驅船,一面低聲與他交心推腹,道:“紀靈將軍原本是淮南的降將,并非徐州嫡系,他雖有能耐,也有實力將大軍,更寬仁部下,然而,他可以主張一張事情,唯獨忌諱收攏人心!對于江夏降者,他雖一一收攏,然而口口聲聲只說暫替徐州收攏部隊與兵馬,以及各位文武,因此,此次若能立功,紀靈將軍必將我二人薦于徐州為大用……”
這是提點他呢!
黃忠一想便明白了,心里感激霍峻的同時,也對眼前的處境心里有數了,道:“……紀靈的確很智慧!”
“徐州征服淮南也近一年了,紀靈本就是大將之才出身,卻一直蜇伏而不與徐州嫡系爭功出色,正是避諱與明哲保身之道,這才是他的處世之法。是個智者。”霍峻心里其實挺服紀靈的。
“正因如此,才被徐州委以重任!將荊州一方于其手上。”黃忠道。
霍峻與他對視,心里也就對前程有數了。
這短短的話里的信息量可大了。
徐州并不會因為是降將而區別對待,只要人知數,有才能,是不是降將,都是會重用的!
七尺男兒,立于世間,所謀求者,不過如此!
二人沒再多言,有些東西,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在荊州一直處于算冷板凳的狀態,而他們都是戰將,默契與一些共通的想要尋求用武之地的東西一直都是在的!
霍峻帶著他們到了渡口,與來交接的戰將解釋了一下,這才交接了職務,帶著黃忠的人上了岸,進了江夏城!
黃忠始終肅然而立,哪怕狼狽,也不減其風骨,浩然正氣,氣勢并不遜色于霍峻,只是他的人都有些緊張,也不知是冷的,還是有點怯怕,有點畏畏縮縮,臉色略有些發白。因為正常人,都會怕死。而進了這個城,是生是死,只能任人宰割了。
好的戰將的心理素質,是絕對超于常人的。而黃忠這一種,才是真正不正常的反應。
正常人都是會怕的!也并非是膽小。而是這是人的一種天生的本能!黃忠算是天賦異稟。
霍峻叫人帶他的人去休整,帶著黃忠便去見了紀靈。
紀靈的確很謹言慎行,城中黃祖府上,還有衙門都空出來了,然而他卻并未占據而住進去,只是叫文臣去那邊工作,自己則是住在大帳之中,處理公務。
僅這一頂,黃忠心里的擔心便徹底的松了。一個心有敬畏,而有本事的人,是值得投效的,哪怕他不愿意接收,也是值得暫時投效的。
親兵匯報出去,霍峻帶著黃忠進帳,眾將都在,有交接軍令的,也有在議事的。紀靈已是放下了紙筆,候著了。
霍峻進內,道:“末將霍峻,拜見將軍。此是黃忠,襲周瑜艦隊后而回,欲進江夏城投于將軍麾下效力!”
黃忠聲音渾厚,抱拳道:“末將黃忠,原劉磐帳下部將,與荊州失散,無處可投,愿紀將軍收留!”
紀靈忙過來,將二人扶起,道:“好生膽勇之將!竟襲成了周瑜艦隊,安然而回?!可否一一道之,我且一聽!”
黃忠便將事都說了!
紀靈與諸將皆都面有笑意,道:“此等之將才,難得呀,恭喜將軍得之良將!”
紀靈笑著拍了拍黃忠的肩,道:“要恭喜也是恭喜徐州得一良將!待我立即寫信回徐,為黃忠將軍請封,有此功者,豈能漠視!”
黃忠訝了一下,果然,他說他只是替徐州暫收良將而已,并非是他自己收入麾下。想畢是避諱收荊州的戰將的意思。到底還是慎重的很。只是紀靈說要為他請功,他是真沒想到!訝異之時,竟不知怎么說了,是拒絕,還是接受?!都不妥!
紀靈沒等他回復,只笑道:“正欲是要擊江上江東船艦之時,得黃忠將軍,喜不自勝也,先休整一番后,與霍峻一并領江上戰事!”
黃忠抱拳道:“是!多謝將軍抬愛!”
紀靈很是高興,笑道:“為黃忠將軍慶功洗塵,備酒送與帳中!”
這才出來。
戰時,也沒有什么空真的擺酒慶賀,一般都是賜點酒肉到個人的帳中去,就算是特殊時期最佳的待遇了。
霍峻領他出來,給安排帳營,正在他的大帳旁邊。
徐州軍很會辦事,給他的人也都安排了吃食與酒肉,他們早餓的前胸貼后背了,見黃忠平安回,一顆心也放回了肚子里,便狼吞虎咽起來。
黃忠見眾人心安,安撫過后,才回帳用飯,只是見他們如此狼狽,又想起折損了那么多的人,死而無名,這心里就噎的有點發慌!
霍峻知道他心里不是滋味,也不戳穿,道:“我自歸來紀將軍帳下,才知軍中從事與管理與以前淮南不同,與荊州也極不同,就如這飯食,便是再苦,也是有肉餅,或是肉糜的,普通兵士也一樣,吃的都差不多!”
黃忠怔了一下,這樣說,他這一餐,其實是功臣餐了!原本荊州也一樣,沒什么稀奇,可是普通兵士平時也有肉吃,這就奇怪了!
“哪里來這許多肉?!”黃忠古怪的道。
“販來的,徐州商貿發達,再加上現下也有弄養殖,肉哪怕再少,分一分,剁成肉糜煮在粥里,或是在餅子里,也是每人能吃得上的,”霍峻道:“據軍醫說,是為了補充蛋白質,這個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好像不吃肉,身體素質跟不上,兵士們便打不過敵人,是很要命的事情……”
關鍵在于,每一餐都有,就是少,有時候少的可憐。但是每一餐都有,這的確叫人驚訝了。他也確實是驚愕了很久。
因為荊州兵立了功也是有肉吃的,但卻是暴飲暴食,就是不吃餓三年,一吃頂三年,恨不得吃三年的量那種。因為立功也不是每個兵都能吃到。
黃忠沉默。
“徐州營管理極為規范,嚴格,除了蔬菜,還有雞蛋,馬奶……”霍峻嘆了一口氣,笑了一下,道:“古里古怪的,一開始不習慣,現在也漸漸習慣了。”
“兵士體質好,打仗才事半功倍。一將再強壯,兵無用,也打不贏仗。”黃忠道。
的確如此,二人本也是與兵士同甘共苦的人,也不反感。
“來了徐州營也要習慣另一件事,就是徐州軍中的將士們職位不清,與以往也不一樣,現在只定了級別,卻未定什么名號,而有功者,也只是立于功勞薄上,待大戰結束回徐州以后,才會正式在祭享之禮后,再加封……”霍峻道:“中途立了功,突然升職這種事就別想了……”
黃忠聽了,倒是笑了一下,道:“這倒有趣!”
“曹呂之戰后,很多戰將都進了侯位,也有許多人都受了傷,退了,進了后勤,這樣也挺好的!”霍峻笑道:“能進侯位,是一生所求,這一生羈旅生涯也就算有交代了。不過在徐州營帳,競爭很激勵,你我二人,都要好好立功啊。切不可被人給比下去了!”
黃忠點首,把幾斤肉狼吞虎咽的吃下去,又感覺生龍活虎了!
正說著,有兵士來帳前請道:“聽聞黃忠將軍入了城,小的是蘇飛將軍帳下軍士,蘇將軍受傷不便前來相見,不知黃將軍可能進府一聚?!”
黃忠起了身,道:“該去一敘,也該拜見。”
霍峻哈哈大笑,道:“你倒是坦然,不避嫌!”
“大丈夫坦坦蕩蕩,我無私,也不懼旁人說我有私!”黃忠大笑道。
霍峻哭笑不得,這個人啊。還是這般脾氣,對生死看的如此,對這類事,也是如此。偏偏這類人性情極為坦蕩光明。也正因此,這種脾氣就是保護自己的法子,便是旁人心里說他有私,也指責不出來。
若是躲避,反而不好了!
就得光明正大的去方好!
當下二人都去了。
蘇飛的腿還不能行走,但已經不妨礙他撐著拐杖單腿行走,見到黃忠,很是激動。
三人廝見過,心情都挺激動的。
蘇飛問起陳就的狀況,黃忠道:“在江上遇見,陳就將軍隨劉磐將軍去投文將軍了。想必現在已經匯合。”
蘇飛松了一口氣,他不想再見有人死了!
他苦笑一聲道:“也不知此次戰事可有兇險,可恨我這腿,一時不得好!不然可助兩位去戰!”
霍峻道:“你可好好養傷吧,腿好了才有再回營的可能。腿若不好,就少操心!”
三人都絕口不提現在各方的處境,只是說了些戰場上的事情。喝了好一會茶才散!
蘇飛送他們離開,見二人上馬離去,才回轉。
從院子里看了看青色的天空。要換天了!
黃忠歸于紀靈,而文聘過江夏而不入,視而不見……早晚,都是要歸于徐州的。
“也好!”蘇飛道:“也好!”
蘇飛情感復雜,談不上不高興,或者說是因為養傷也不能干別的,想的也就有點多!
但是有一個人就比較郁悶了!
就是魏延。馬超將他擒回以后,就將他看押起來,也不管他了。魏延一開始以為自己要么必死無疑,要么要被鞭打一頓出氣,要么,就被用來要脅劉備……
他都做好死扛也不降的準備了。也想讓人看看他的錚錚鐵骨。
但他萬萬想不到,馬超把他擒回以后,就把他丟在一邊,給忘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忘了,還是故意忘了。反正就是忘了!
連那個龐統也不理他。
魏延一開始是真的準備死扛的,可是人就是被消磨的特別委靡,為什么呢?!能指望那些高原的兵馬能多么細致嗎?!
經常就是一天能想起來給一頓吃食就不錯了,他要么就被餓個半死,要么就是渴的要死要活。到最后消沉的只剩下生理的一些需要。至于鐵骨,也顧不上去扛了。當然,也沒打他,反正也不用他鐵骨扛就是了!
他被一根大鏈子栓了腿給鎖住,關在一個帳蓬里,對此,他是很悲憤的。因為這是栓犯人,和奴隸和牲畜的用的。
這簡直就是粗魯,野蠻,不開化的地方的法子!
魏延這一關就被關了將近半個月。
再厲害的人,也被消磨的不輕了。
而奇怪的地方正在于此,馬超竟然扎營扎了半個月!
他記的清清楚楚的,這人一閑著,就把日子記的死死的,他都劃了五個正字了。而馬超還沒尋他,這實在太古怪了。沒尋他就算了,也不拔營出兵。
從襄陽追到此,再從此處,若要急追的話,不可能扎營扎這么久!
所以,這到底是在談判呢,還是,另有所圖!
他被關的地方,是很亂臟的地方,便是想探聽點動靜,聽聽外面調兵什么的也沒這個可能啊。因此,魏延當真是心急如焚!
要死,還是活,哪怕痛快點,都比現在這樣生不如死強!
哪有這樣折磨人的?!
魏延真的是被折騰瘋了!
這一睜眼,天又黑了,然后星空升上來了。他以為又是苦熬的一個晚上,不料剛入夜,就有了動靜!
“敵襲,敵襲!”
外面是兵馬的跑動聲,馬嘶之聲,人跑來跑去……
敵襲?!是誰來襲?!
魏延想出帳看看,奈何腳固定住,根本掙脫不開。
他的心狂跳起來,難道是劉備殺了回馬槍,將局勢逆轉過來了?!
這心里便多了一絲的期盼。哪怕知道,希望渺茫!
外面的星光,漸漸的被火光照亮!
而這里關著一個人,所有人都將他忘在腦后。
是誰來襲營呢?!
張飛!
張飛聞聽馬超殺了關羽之事,當下便怒不可遏,斬了來報者報仇,目眥欲裂的咬著牙,紅著眼睛要來殺馬超!急趕慢趕的就往這邊趕路,因路不好走,又多番與荊州后兵糾纏,還耽誤了不少時間。
可他心中的仇恨不減反增,又半道遇到了人,探聽知了馬超扎營的位置,但迫不及待的摸著過來了!
一進營就囂叫著要殺了馬超解恨!
馬超聽聞營后被抄,都氣傻了,一張臉冒著煞氣,便要去與張飛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