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軍中人再扮幾隊袁軍人馬,可趁亂行事……”臧霸道。
諸將聽的心喜,皆一一聽從。
雖然已是隆冬,然而全軍上下,不見疲色,忙于打掃戰場,關著俘虜,以及埋葬袁主將,簡單的做了一個哀悼的儀式,上了白幡等。天便漸漸的明了,這才有空歇腳和休息,做早飯吃。因沒了壓力,便煮了熱湯開始食用,都透著輕松。
臧霸令人放了幾個機靈的袁軍斥侯出去,又命人扮了幾隊袁軍人馬,以圖見機行事!
“將軍,真的要帶著俘虜一并走嗎?!”左右戰將有些頭疼,道:“這么多人不好帶啊,若是看顧不利,可能會出事。”比如出現暴動什么的,這樣的事,也不是不曾有過,收了俘虜,結果半道被俘虜干掉的案例也不知有多少!
臧霸道:“帶著一并走。與其分兵看著,不如一并帶著,反而更安全。這些人,還有價值。”
左右戰將雖然頭痛,但也沒有太反對。其實將軍說的極是,既然殺又不能殺,就只能想法子帶著了唄。雖然是麻煩,但是,的確是比分兵好些。
若是分兵,萬一半路上出了什么事,都未必能來得及控制,這就不妙了!
飽食一頓,稍休息片刻,便繼續行軍了。
袁軍上下都被拆開跟著走了。他們必以為會分兵,但萬萬沒有料到,竟然沒有。
也以為是會忍饑挨餓,不料也有半片餅,一碗湯,雖然吃的的確不可能與呂氏兵馬一樣那樣大的份量,但這么一小份,雖然很少,但足以令人能夠生存下去了。
半饑不飽的狀態,最為好!既不至于凍死餓死,也不至于太有力氣能夠搶奪兵器而有其它的想頭。
就這樣半餓的狀態,光走路就已經消耗掉了力氣,就不會太有力氣想著去反殺。
除了為首的幾員戰將被縛了手以外,其它的兵士都是沒有縛的,不僅沒縛,還得幫著趕車馬,推著車馬,幫著干活那一種。
俘虜多數都是這樣馴服和用的。臧霸這一種,還算仁慈,沒有變態到非打既罵的當牲口一樣用的地步!
今日難得的沒下雪,竟出了暖陽。雖然風還是極冷極大,刮在臉上生疼,然而,有太陽的時候,行軍的心情都會好很多,有一種溫暖的感覺。除了不要回頭看。
回首處,盡是戰場的狼藉和血腥。
人類的開戰戰場,在都在的時候,是連野獸也不敢靠近的。
只有等人都走光時,它們才會出來尋找斷臂殘肢來食用。
所以古時打掃戰場是必要的,一般都是焚燒,掩埋。無論這多殘忍,但人死總歸是歸于塵土。不叫葬身獸腹,已是身為人類的尊嚴所得。戰勝戰敗的每一個人都完成了使命,都是尊嚴完整的人,既便死了,也是尊嚴完整的鬼,一個有尊嚴的人,不可能被野獸吃掉。人類的確很弱小,但拒絕在野獸的食物鏈上。這是人類對于敵人的最后的殘忍與仁慈!
呂嫻早繞過了戰場,直奔袁尚,距他不到五里,而袁兵的斥侯完全沒有發覺,而且以一種奇速加急的往前行進。
呂嫻自然跟進,以她的判斷以為,這袁尚突然加急行軍,目的就是了狙擊趙云。
“他必已尋到子龍,欲滅殺之……”呂嫻對左右道:“我軍也需疾行。待其不備,可從中如尖刀而擊之,將他大軍從中剖開。一分而為左右,便能與子龍匯合,此次可殺他們個大殺四方!”
左右皆笑道:“是,女公子!”
“只不知此為何計!?”一戰將很是興奮,問道。
“剖蛟龍之計!”呂嫻笑道:“任袁尚再強,從中而分為二,他也難以敵。因此,這剖的一定要快!將他們大軍完全的打亂打散。打亂了氣勢,打散了氣勢,也就再難聚集士氣,如此,袁尚實力再強,也落敗,縱是蛟龍,也懼尖刀!”
諸將聽出是在夸他們,因此更為高興,連道不敢擔女公子如此夸贊,便只笑道:“那袁尚,能算什么蛟龍?!”
語氣之中很是不屑。
“不可輕敵。袁氏陣營中能人極多,不在我們實力之下,甚至在我們之上。”呂嫻道:“袁紹坐擁四州,天下人皆以為他必能為新九州主,他的兒子,也當得起一聲蛟龍之稱!”
諸將雖然口頭上應了聲是,心中卻不以為然。若論蛟龍之稱的,呂嫻配得起,袁尚卻配不起!
袁氏是極強,然而,他的幾個兒子卻都不成器,這樣的人能被人稱之為蛟龍嗎?他們可不服。
就是他們村里,鎮上,縣城里,不管是哪家富戶,不管再有錢有地,如果兒子們不和,那也是被人看笑話的。家亂始于內爭,好得了一時,好不了長久。既便袁尚幾個再有才能,在他們眼中,雖然可稱為強者,但若以蛟龍之稱,的確是高估了!
天下懼袁氏,可他們徐州人不懼。
徐州人都是很自信,很擁護呂布與呂嫻的。
“也不知子龍現在是什么情景,”呂嫻道:“休息片刻,繼續行進!”
“是!”眾將都聽令停住了馬,歇了下來!
而此時的趙云查看著坡下的袁軍忙的不亦樂乎,還真伐了不少木來,然后碼到了坡下,這分明是想用火燒山,山是小山,的確是沒什么可以助燃,逼出他們來,然而,如有火攻,便必有煙。
只要風向對了頭,光用煙就能把他們全軍上下醺個夠嗆!戰馬也得癱瘓。
禰衡看了看天色,感受了一下風拂過臉,吹的頭發都亂七八糟的,臉也凍的通紅的感覺,道:“今夜須得突圍出去。明日恐怕風向對我軍不利!”
趙云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能再等了,不然等他們將坡下都用木柴圍起來,四面八方皆是煙火,那時再突破,恐怕難矣!”
禰衡點點頭,道:“趁現在就得走人。”
“戰馬的草料也不太夠了。”趙云擰眉道:“這坡上又無甚枯草可以供馬食用,都是砂石和沙地。”
所以為了不失去戰馬的戰力,也不得不盡快的突破!
二人計議定了,禰衡道:“今晚,可用聲東擊西之計!”
他指著坡下的木柴道:“衡可佯作要去破壞這些木柴,等他擁兵來阻擊時,將軍從薄弱處殺出,再從外面來救,兩頭匯合,可以突圍!”
趙云道:“先生可行否!?”
禰衡笑了一下,道:“小看衡?!”
“非也!”趙云忙道:“云從不質疑先生的能力,只是擔心先生在亂軍從中,會出事!”
左右戰將皆道:“不如吾等去便可,先生跟隨將軍突圍既可。”
禰衡嘆道:“汝等只知一,不知二也,非吾不惜命也,而是我若跟隨趙將軍,將軍必分心要護我,未必能突圍,我便成了拖累。此計若一計不能成,敵軍必有防備,所以只能成,不能敗!既必要成,便需要諸位將軍與趙將軍竭盡全力!因此,我來虛張聲勢,諸位當全力以赴,若能突圍,我便有救,若不能,恐我等真的得困死在此處!一旦有火攻,錯過時機,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
諸將對于道理當然都懂,他們反駁不了,便只能看著趙云。
趙云看著禰衡,顯然也面露憂慮。
禰衡笑道:“將軍突圍不懼赴死,奈何總以為我懼也?!況且,只是虛張聲勢,對方未必敢戰,頂多是用亂箭射回來,擊退我而已……又有何可遲疑?!”
“趙將軍,錯過今夜,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斃……”禰衡道:“所以,你我都需竭力而戰!”
趙云見他心意已決,便拱手道:“正平既已意決,那云便依此計行事!只是萬萬不可太冒險,待云與諸將前來與正平匯合,切切不可焦急躁進而折白損了性命!云立誓,定竭力突圍出去解正平與危機之中,倘有任何閃失,云愿以性命賠與正平!”
禰衡見他說話如此鄭重,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人,嚇了一大跳,忙道:“子龍切切不可如此!衡之性命,豈有惜處?!將軍若能解圍便來,便不能解圍,只可離去,大可不必將吾放在心上,離開此處,才是正理!”
趙云卻搖了搖頭,鄭重的道:“棄同袍而去,也為義乎?此,非云所行也。絕不會如此!”
諸將也道:“吾等便是死也不會棄先生而去,先生萬萬不可生有舍生忘死之心,否則絕我等之義耶!先生務必堅信,只要我等還有一人還活著,必來解救先生!絕不違信,否則,天地不容!”
禰衡動了動唇,不知怎的,眼眶就微微的紅了,又怕尷尬,他這人就是硬乎乎的習慣了的一人,突然叫這樣性格的人示弱般的軟下來,他做不到,所以他努力的將眼淚往回憋,卻偏偏怎么也憋不住。
他在這一刻,覺得自己是個沒有任何防備的弱者,卻又有所依靠,他在他們面前,像是赤果的,仿佛什么心思都被他們給看出來了,包括他想犧牲自己,成全他們離去的心思!
禰衡突然笑了一下,眼淚就唰唰的落,然后最后的倔強也崩解了,反正都丟臉了,也不在乎丟的更多,干脆眼淚越流越多,像極了沒出息的懦夫!
諸將萬分不知所措,呆呆的看著他。
趙云微解其意,卻什么也沒說,只是看著他,也沒安慰。
這個時候的安慰,其實,反而會叫人特別的下不來臺,特別的崩潰。
等禰衡緩了好久緩過來了,才笑罵道:“……汝等,就是不愿成全我之高義名于世!”
諸將一樂,笑道:“寧生而成高義名,絕不愿死而為犧牲而有此名于外。若先生犧牲自己,我等之生之棄,便是失義。豈可如此!?”
禰衡哭笑不得!
他一個個的看著這些人,不禁嘴賤道:“都活著來接我!不許死了!”
“哈哈哈!”偏偏眾將半點也不介意,心里沒了防礙,其實相互說點難聽的話,反而是另一種關心。這禰先生與他們這些粗人在這方面有什么區別?!不過是他略有些別扭,而他們只是純嘴賤而已。
“放心!必活著來,不死著來!”諸將笑嘻嘻的道:“只是先生,可千萬別死了!活著等我們來!我們必來!”
禰衡不禁一樂,能這樣一樣嗆回來的人,還真少見。
“一定!”禰衡真摯的道。
“一定!”眾將道。
當下安排好,步署周全,便準備晚上分開行動了。
禰衡整個人像是遇到了知己,屬于他的人群,他整個人都柔軟了下來,縱然偶爾也有尖刻之時,然而,卻內心是柔軟的,溫柔的,關心的。不像以前是刻薄的,冷漠的,炎涼的。他現在才像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活著的人!
趙云聽完步署卻沒走,欲言又止的看著他。
眼神之中有點擔憂,有點像看瘋批一樣的眼神,怎么說呢,掩藏都掩藏不住,但無疑是關心的。
大約是上一回的瘋狂,有點讓趙云認識到他的瘋了,所以怕自己亂來吧!
趙云還是說話了,道:“正平,需穩重行事,切不可引他們上山,否則你絕對擋不住!只穩住就可,天明之前,云一定能來接先生!”
這是怕自己發瘋,寧愿把自己搞死了也要把對方也給坑死吧?!
禰衡道:“這是子龍的承諾?!”
“是!”趙云道:“愿以云之承諾,換先生的承諾。”
禰衡道:“將軍只要能在天明之前活著來,衡必穩而行事。”
趙云明白他此話之意是,如果他天明之前不能來,禰衡便要激進行事了。這個瘋子啊。激進行事起來是那種連自己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人。
這樣的人,趙云說不出太指責的話,只能盡力盡量得在天明之前,突圍出去。否則,禰衡便打算犧牲自己了。
這個認知,讓趙云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這是相互信任和彼此犧牲和依賴的基礎。他們二人之間已然有所默契。哪怕各有堅持己見,卻也已是具備了相互信任的基石。并且彼此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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