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城中百姓,則自求多福吧。
他們也是人,如果守不住,也已盡力!
天已近暮,二人看著曹軍在伐樹,敲敲打打的就地取材,準備攻城的器械,以便作長竿,以及箭身,這是要做很多的火把等物。
一般大城池附近是絕對開闊,不給種樹的。不是古人不想要綠化,而是,城外若生長了太多的樹木,尤其是大樹木,在古代那個自然條件下,不用幾十年就能長成參天大樹。一旦開戰的時候,這個玩意,就可能會被圍城之人取用,用來攻擊城門。
尤其是幾人合抱的那種大樹,一旦伐下來,合力而抬去撞城門的話,縱然城門是銅鐵鋼壁,又哪能經得住這樣的撞擊?!
不過也并非完全的開闊,一般在十里開外,五里開外就會有小樹苗之類的,再有,但是農田了。每一年入夏,入秋,都利用城中百姓去砍伐用作柴火之用。城中不僅獎勵砍伐樹木,還會鼓勵砍伐大樹木。尤其是長的極高,一看就成柴,特別直的那一類,砍伐回了城,賣給大貴族用作梁屋之用,還能賺上一筆。
所以,古城池也并非是一木一林沒有的。
他的外圍沒有參天大樹,但是小樹林,草叢也極多。為著的就是軍事防御,還有民用互濟。就是控制在一定的變量以內。
防止樹林太密而影響百姓生活,也是為了防止大型野獸在城外駐扎棲息地。不然人類居住地與野獸群靠的太近,這還怎么生活?!
這種就算是隔離帶。有鳥類和小型動物棲息,但也不妨礙人類的生活痕跡,這才是一座大城池該有的平衡。
否則一點樹都不見,在農業社會,高度依賴著樹木取火的生存方式里,又怎么保障整座城池對于柴火的需求,怎么低成本的運轉呢?!ωēηχūē3Ч.cōм
古城池是既需要水源,也需要火。所以家家戶戶都要備柴,而這,平時則需要防火。就需要備水。所以大街小巷子都有水缸,用來萬一著火就能夠滅火用。
大多數房屋都是木制的時代,水很重要。
有些城池的井多,甚至還有挖上蓄水池的,就是一道彎曲的穿城而過的小彎道,引入護城河中的水源在其中,偶爾雨季的時候,水源豐足充沛,水源也新鮮,都是活水,百姓們甚至可以拿它們洗菜洗衣。
一座城池,有這些才是活的。
而這些,足以讓一座城在特殊時期,擁有一些戰略物資。
囤貨是中原人民的本能,因為自然災害多,因為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什么暴雨,暴雪等極端天氣,或是災年的時候沒米下鍋,甚至是局勢有變,只要有條件的,家家戶戶都會挖一個地窖,或是準備一個柴房,用來儲備糧食。
因為窮怕了,也餓怕了。
人類的本質,與倉鼠并沒有什么區別。
而囤這一種病,它甚至不足以成為一種病,它是一種生活方式和狀態。
中原人也因為多次有這個能力而活下來。囤物資,能讓人盡量的可以脫離自然環境的束縛,一些特殊條件的制約,而能夠活的稍稍自由。
所以城外是基本都沒有大樹的。而曹軍準備這些,是為了什么,怕是要徹底的準備攻城了。哪怕沒有攻城可用的大樹木,卻有著可以取之不盡的木柴可照明。
高覽也沒閑著,這種時刻,哪里還能顧得上百姓,必須要采取一級的軍事管制,就是要進民家中開始搜刮物資,準備持久戰了。
鄴城百姓也感受到了緊張的氣氛,他們不得已交出糧食,只剩下一點點的時候,那種悲痛,無異于把一生的命運和積蓄交給了守城的兵士。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在這場災難中活下來!
高覽也沒有喪心病狂,雖在搜刮糧草,然而,也叫百姓們收拾好家中財物戴在身上,以免有人趁亂搶劫殺人,叫百姓們準備些農具等物,以免有人作亂禍害,一旦真的開戰的時候,他們可能是顧不上城中的安全的。
人心惶恐而無所依,便是,鄴城內百姓的狀態。
這個狀態,甚至是不如呂布進城的時候,那個時候雖然恨此賊,但至少還算安全的。
跟生命比起來,他們此時更想要的是茍活與和平。至少鄴城到底誰主,隨便吧,只要能保住命,管它是英雄還是狗賊。
人,就是如此的卑微,生死之際,所想到的并非是那種篤定的尊嚴和喜惡,而是最基本的本能。
高覽將搜刮來的糧草封在府庫中,將搜來的柴火堆放在一邊,他的心神十分復雜,道:“……若守不住城,這些必要燒了……”
一想到這,就開始痛心。
反正不能給曹軍一點一丁的糧草。
“另外,倘若城破,開了后城門,讓百姓自散而逃去避險吧……能否逃難而活命,只看各自的造化了……”反正那時,他們估計也顧不上了。
真正的到了那一步,連百姓也不放出,那他與淳于瓊也就真的是半點良心都沒了!
諸將應了,這心也一點一丁的沉下去!
“曹仁必要此城,那費力所攻打下來的,也必是殘城!”高覽咬牙道:“他想要在此處占得一席之位,只怕很難!”
司馬懿,袁譚,袁尚哪一個肯?!
現在他實力最強,都死咬住他不放。曹仁拿下城池,也必是慘烈的代價。
然而拿下城池就萬事大吉了嗎?!
也許,是困局中的困局而已!
眼見曹軍在鄴城外敲敲打打,這么準備攻城事宜,袁譚聽了不禁冷笑不已,何時這鄴城,淪落到被曹軍如此惦記的時候了。父親在時,名士趨之若鶩,天下戰將與諸侯投奔者如許。豈是這曹軍能夠覬覦的?!
袁譚發狠道:“待吾青州兵集結,定誅曹仁。”
他是有一股惱意的。這冀州還能入別人手中嗎,在他看來,這冀州本來就是他的。現在曹仁將兵力集結著對準了鄴城,明顯是非取之不可,這袁譚心里能高興才怪!
因此也厲兵秣馬,做準備要給與曹仁軍一舉重擊。
相比而言,損失了大部實力,只余下名份的袁尚卻現實冷酷的多。殘酷的現實,已經將他心中的驕傲給狠狠的擊碎,恨下的只余倉惶還有明顯變得客觀的觀察的眼神。
他不再如以往那么盲目自負。
開始變得憂心忡忡。
“曹仁若鐵了心要攻城,只怕鄴城是保不住了……”袁尚心中挺哀痛的,失敗的代價就是成為廢墟嗎?!漢室如此,父親也是如此!
鄴城代表著什么,其它對于四州而言,很清楚。除了幽州叛了以外,其余三州雖入戰火而倉惶,但其實都在看著呢!
當年吳拔楚都郢,楚國幾十年都沒能緩過來。差一點點,就連國家都沒有了,若非令尹去秦國哭了幾天,求著秦國出兵保下社稷,只怕楚國得滅國亡種。
一個大國被一個小小的吳國欺到這種程度,是何等的悲傷。
楚國向來是春秋實力最強者之一,他的國力雖有盛衰,然而君權從未旁落過,不像晉國,被士大夫所瓜分,他是君強則國強,君弱則國弱的國家。他當然是驕傲的,那個時候經常到中原把各國打的哇哇叫,中原各國恨死了他,表面上也不得不與他友好往來。雖然也不由他作主中原之事,也沒讓他當上過霸主,然而,若是中原的事情漏了他,那也得怯怯的怕被楚攻打。℡щщщ.щёиχυё34.cóм
可就是這樣的楚國,在后期被吳國差點滅國的程度。難道是因為他不強么?!
都城對于一個權力中心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自那以后,雖然楚國還是強國,但卻慢慢的開始往下走了。
而鄴城,先是落入呂布手中,現在又被曹仁所圍,一旦陷落,代表著什么?!
代表著袁氏的權威,將徹底的被擊碎。天下便不再對袁氏擁有信心。
什么袁氏重新拿回了鄴城就能恢復到以往的實力和盛況,這是想屁吃呢。
袁尚隱隱的有所預感,父親一敗,一死,已經是大敗了。
倘若袁氏子弟不能再拿回鄴城,只有被驅逐的命運。或早或晚而已。
就算僥幸拿回了鄴城,又能有什么能力去守得住,并重立威望?!
別說天下諸侯對袁氏沒有信心,連百姓和四州都對袁氏子弟沒有信心!
從來失敗不是一點一點的垮掉的,而是摧枯拉朽般一下子就崩塌的。
袁紹一死,已經崩塌過一次了。
鄴城若真成為了廢墟,這袁氏……還能有什么威望?!
沒見漢天子失了長安以后,只能淪落在許都嗎?!哪怕漢室的班底還在,然而,漢早已經不是早先的漢室。
雖有其形,卻再無那個能力去號令群雄與天下了!
袁尚想到袁紹那時的盛況,與今對比,連鄴城也保不住,那種感傷,不禁淚如雨下。
悲從中來。再想到那時在黎陽坐擁多少人馬,而今跟隨自己的只有些殘兵,那種狼狽,那種落差感,讓他十分難受。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更不能往后退。因為他是袁紹指定的繼承人,不管袁譚認不認,他都得為袁氏保有最后的尊嚴!
袁尚心中卻十分冷靜清楚,如果,不能拿回鄴城,袁氏身上的光芒就會半點不剩,完全的褪去不說,甚至是變得斑駁褪色,直至完全的消彌。
到那時,他又如何能保得住呢?!無非是逃亡的命運。
而袁譚,就算擁有青州,大勢之下,他也必保不住青州的。
這就像是火,火如勢而蔓延,當鄴城都沒了,青州哪一個不心思浮動,叛變如云,而投靠新的英主?!
到時候,袁譚才知道,人的力量,終究有限。
大勢已去的真正滋味。
袁尚是不得不與袁譚求和,不得不低頭俯首。他甚至是知道,司馬懿現在不過是依賴他們和利用他們。
就這個人,能叫袁譚而得到鄴城嗎?!
最終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裳罷了。
可是,袁尚就算心中隱隱的有所預感,卻早已經無法決定事情的走向了!
實力不濟,以至淪落至此,這才是現實!
夜幕已升,然而鄴城外卻亮如白晝,火把如云,從城墻上遠遠的看出去,那火光仿佛與天連成一線,沒有盡頭。
這些都是敵軍,都是曹軍的火把。
所有人都嚴陣以待,因為他們知道,攻城之戰,隨時將會開始!
城上也早已布置妥當了投石機,淳于瓊與高覽嚴陣以待,可還是很緊張。雖然投石機的打擊能力也很強,可是曹仁如此眾軍,力壓全城,這樣的實力對比,只怕再厚的城墻也受不住。
一個城池的目標實在是太大了。
曹仁的眼中有火光印亮著鄴城的動向。
全軍上下都在等著他一聲令下!
那是熱血之中伴隨著的一點點對于勝利的渴望。全寄于這鄴城之戰。
幾方榮辱皆在于此。四州之土的歸屬也開始于此。自袁紹敗之后的割裂的歸并也開始于此!
這是一場注定寫于史書的最大的一場戰爭,開始了!
曹仁親自下了馬,到了鼓上開始擊鼓,發出軍令,“進攻!”
“攻城!”
“殺!”
投石機,登云梯,火石漫天飛砸到人,馬,墻,還有漫天的弓箭雨開始了!
慘烈而冷酷,火光印著血色,彌漫著黑暗的夜!
“守城!”淳于瓊撕心裂肺的發布軍令,道:“放箭!”
火油帶著箭朝著像螞蟻一群群的曹軍而去,投石機帶著石塊,投入他們預定的范圍。
砰,砰……
然而還是有更多的石塊砸中城墻,砸中他們的士兵,砸的他們頭破血流,城墻坑坑洼洼。
這是不惜代價的拿城填的戰爭。
賭上性命的戰爭。
對于兩方來說都是如此!
張遼親自來接應張郃。夏侯淵早料到張遼會來接應張郃,冷笑道:“豈叫你如意?!早知你必來此,張遼,受死!”
竟是早早的就埋伏在必經之路上!
張遼便知道,曹仁這不僅是要奪城,更要控制城外的水源。他是準備將鄴城死拿在手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