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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晚會主持人(一)

  孫純是被石清的電話叫回北京的。在瑞典,他的活動范圍沒有超出一平方公里,活動的內容也可以用一只手的五根手指計算出來:治病、游泳、桑拿和做愛。他上癮一般地迷戀這簡單的生活,如不是石清的電話,他不知會呆到什么時候。

  石清招孫純回京是奉了部門領導的旨意:孫純要出任今年“三八節”特別節目的男主持人。

  回到北京孫純才知道,這臺晚會原定的男主持人臨時找了個借口,退出不干了。他,是不得已找來的替代品。孫純還沒有主持過《鑒賞》欄目之外的節目,像他這種資歷的新主持人,當然不敢像“老人”一樣挑挑撿撿,甚至中途撂挑子。而這臺晚會的女主持人,是他們部門的大腕向心。向心是電視臺主持人中的第一個博士,以主持談話類節目見長,而且她還是一檔女性節目的制片人,這臺晚會,就是她的總導演兼主持人。

  孫純聽人講過向心的一些故事,內容基本是業務如何如何厲害,馭下如何如何嚴厲。說心里話,他本意并不想接這臺晚會,目前的生存狀態他挺滿意,他沒有像季小娜那樣渴望著大紅大紫,也不想涉獵古玩節目之外的其它領域。可惜,這事由不得他做主。

  第一次見向心,孫純有些忐忑,一是懾于向心的“威名”,二是他心里沒底。但他很快平靜下來,因為向心并不像外面吹噓的那么苛刻。

  “沒事兒,這也是個錄播節目。拿出你錄《鑒賞》的狀態來,一點兒問題也沒有。只是得換一身西裝,不能穿你的大褂了。”寒喧過后,向心半開玩笑的第一句話,就讓孫純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他接過厚厚的一摞腳本,飛快地翻了一遍。晚會的內容并不復雜,主持人將輪流邀請十個女名人上場展示才藝,然后進行訪談。這十個人都是近一年來的風云人物,有官員、名星、商人等等,孫純大多聽說過她們的名字。晚會明顯是由向心來主導的,他無非是起個幫襯的作用。

  “怎么樣,沒什么難度吧?”一直在觀察著孫純的向心,在他翻完腳本后問道。

  孫純點了點頭,腳本準備的非常充分,十個嘉賓的基本情況、她們上臺表演的節目、向心和他所要聊的話題,都展現在腳本里。

  向心又從頭到尾給他講解了一遍,她沒有看腳本,但每一段的內容、每一個銜接點、各個部分需特別注意的問題,都說得極其清晰。孫純心里暗暗佩服,也明白這腳本基本出自于這位主持人兼總導演。

  在幾次“閱讀”了神玉上的記載后,孫純感受非常明顯的,就是記憶力的增強。在瀏覽過一遍腳本后,晚會的大體結構和內容已深深印在腦子里,所以此刻他也沒有再翻看腳本,而是注視著向心,凝神記下她說的每一句話,偶爾也會問一兩個簡短的問題。

  他估計向心的年齡和石清差不多,三十二三的樣子,算不上是個美女,在姹紫嫣紅的女主持人當中,甚至可以說是最不起眼的,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但她身上有種特別的魅力,讓人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她容貌的不足,這是書本熏陶和升華出的氣質吧,孫純心里暗暗判斷著。

  向心也有些驚訝。孫純這個“救火隊員”是她自己挑選的,她挺喜歡孫純在《鑒賞》中的主持風格,也事先向石清和齊民了解過孫純的情況。她不是主持人科班出身,對那些所謂的“專業”腔調并不感興趣,孫純的“野路子”很對她的胃口,可石清和齊民對孫純的評價太高了,特別是齊民,對孫純的素質和才氣贊不絕口,這倒讓向心有些擔心起來。這個“專續本”的攝像師,這個才做了二十幾期節目的主持人,真的有那么多本事嗎?

  可在這短短二三十分鐘里,孫純表現出的能力讓向心有種喜出望外的感覺,他問的問題不多,但都是非常關鍵的所在。這讓向心明白,這個不大的男孩子,在快速翻看了一遍腳本后,已對晚會的內容有了深刻的了解,這是個過目不忘的天才啊。向心心中歡喜,老氣橫秋地拍了拍孫純的肩膀,“你回家再仔細看看腳本,有什么想法打我電話,后天咱們串串臺詞。”

  送走了孫純,向心反倒又拿起腳本翻看起來。這個本子是在不了解孫純的情況下寫的,戲過多地壓在她一個人身上,男主持人不過是個陪襯。現在了解了孫純的情況,向心決定增加一些戲碼,這都是為孫純量身定做的。

  會不會給自己帶來些驚喜呢?向心獨自琢磨著,不由自主地笑了。

  晚會錄制的相當順利,向心是個非常有經驗的主持人,氣氛、節奏控制得恰到好處。在她的引領下,孫純和幾位嘉賓也都表現的很出色。

  節目錄制到一半時,臺上的嘉賓是位女作家,她的一本女性心理學著作竟成了這大半年來的暢銷書,和女作家交流的話題是中國女性的心理問題。

  “最近網絡上有篇非常著名的文章,題目是《中國女人還值不值得愛?》,上面列舉了中國女人的十大硬傷,說中國女人迷信愛情、喜歡自憐、缺乏風情、過分敏感、熱衷攀比、容易自責、愛好論人是非等等。說實話,看了這篇文章,我自己都覺得在中國做女人太難了。您是怎么看待這個問題的?”

  盡管問題有些尖銳,但女作家還是侃侃而談,最終的結論是:“沒有一個中國男人,真正關心中國女性的靈魂。”

  臺下基本坐的是女觀眾,對作家的說法報以了熱烈的掌聲,孫純苦笑了一下,節目錄制過程中,他已經聽了不少類似的女性強權主義的論調。

  “孫純,作為一個男性,你怎么看待這個問題?”

  按照腳本,女作家談完這個問題后,這個段落就結束了,向心現在提的問題,并不在事先的計劃中。可作為節目的主導者,向心根據現場情況靈活發揮,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所以孫純略加思索了一下就回答道:“二千多年前,古人就說‘吾日三省吾身’,善于反思是東方文化淵遠流長的結晶,所以日本人在寫了《丑陋的日本人》后,韓國人和中國人就寫了《丑陋的韓國人》和《丑陋的中國人》。這種文化傳統本無所謂好壞,但中國文化幾千年來對女性而言,基本是壓抑的、約束的、閉守的、委屈的、矜持的。”

  孫純的目光掃過旁邊的向心和女作家,面向著觀眾席上的眾人繼續說:“所以我認為,今天的女性,不僅要從傳統文化和習俗中汲取優秀的內涵,更要培養積極的心態和理念。這種積極和理念就是,我們所需求的不僅僅是終結痛苦,而更要期待和追求充實的生活。”

  孫純的話音剛落,女作家和向心就率先鼓起掌來,臺下的掌聲隨即響成一片。孫純似是而非的回答,顯然迎合了女人們膨脹的自信心和驕傲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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