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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在海上(六)

  孫純叫上霍遠閣走向船舷,“我都沒來得及問,你在船艙里有沒有發現?”

  “我進的艙內基本是瓷盤和瓷碗,大約三千來件,都是豎著疊放在一起的。燒毀的不多,我估計有六七成是完好的。儀器顯示沉船大約有將近30個船艙,我看差不太多,這樣估算,船上應該裝有十萬件瓷器。”

  “我想問的不是這個”,孫純皺著眉頭,像是遇到了什么難題,“我做過一期節目,專門介紹的‘哥德堡’號沉船上的文物,所以對清朝瓷器做過專門研究。撈上來的瓷器里,有雍正年款,可以推測這部分瓷器的制造年份,在十八世紀二十年代到三十年代之間。可也有幾件,我敢斷定是康熙中后期的瓷器,為什么同一批貨物中會有不同年代的瓷器?”

  霍遠閣哈哈大笑起來,“這就是你認為的古怪?兄弟,你不是做學問做傻了吧?這是學術界應該研究的問題,是我們送給你的老師江天的禮物。你啊,這條船沒你什么事了,你趕快再去找下條船吧。實在不行就去大獄里再審審那‘水鬼’,別是這小子在騙咱們。公司可不能在這一棵樹上吊死。”

  孫純搖了搖頭沒有接話。霍遠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跑回船艙里拿了兩個銹跡斑斑的金屬盒子出來,“忘了和你說,我在沉船里發現了兩件玉器,我判斷是船主之物。”

  其中一個盒子里是兩枚印章,都刻有‘潘啟觀’這三個字。

  “潘啟觀?”孫純自言自語了一句,“我怎么覺得這名字在哪兒聽過?”

  “我打電話問過了,潘啟觀是清代的大船主、大商人,潘氏家族是世代經商的巨賈。”

  “我想起來了!”孫純猛地拍了一下腦袋,“這潘啟觀曾于18世紀訪問過瑞典,據說哥德堡博物館還藏有他的玻璃畫像。”

  “那就對了。不管這潘啟觀當時在不在船上,他是船主這是無疑的了。”霍遠閣打開第二個盒子,“這件更有意思,當年這船上,肯定有位好古董的老祖宗。”

  這也是一枚玉印,新疆和田青玉,長約三厘米,寬約一厘米,形狀為梯形,印上刻著一個“吉”字。不用放大鏡觀察,孫純也能判斷出這是一件西漢的精品。

  “你下一步和越南的談判要艱苦了,怎么說也要把這些文物留在我們手里。”

  霍遠閣點點頭,臉色也沉重起來。對于他們倆的“獵寶”大業來說,這剛剛算是開了個精彩的頭。

  媒體連篇累牘的報道,讓王府飯店頂層的現代畫廊熱鬧起來。這一段日子,樸秀姬除了隨航班飛行外,休息的日子幾乎就泡在了畫廊里面。一場大病讓陳田星子改變了許多,不僅每天作息有度,從不加班,而且早上起來,一定要打趟太極,游幾圈泳,才會施施然來到辦公室。所以繁瑣、細致的拍賣專場的準備工作,有一半壓到韓國空姐的肩上。

  雖然辛苦,但樸秀姬似乎樂在其中,常常是加了大半夜的班,第二天一早就又精神抖擻地到了辦公室,臉上依舊是嬌艷如花,常讓陳田星子感慨自己韶華已逝。

  不過今天陳田星子到的很早,因為有兩撥客人需要她親自接待。參加拍賣會的作品大都確定了下來,這下才發現原本空曠的旋轉大廳有些小了,油畫、攝影作品和雕塑,僅僅這三類拍品就占滿了大廳,原來潛水俱樂部的東西被擠到了一角。

  陳田星子習慣性地繞大廳走了一圈,樸秀姬在她旁邊匯報著拍賣會的進展,幾個部門經理在她倆身后,不時補充一兩句。那情形,頗像醫院早間的查房。

  陳田星子甚是滿意,僅一年多的時間,樸秀姬就已經擔負起畫廊的大量日常工作,她甚至考慮在什么時間讓她辭去航空公司的工作,專心打理畫廊。

  剛回到辦公室門口,陳田星子就看見門口值班的小姐引領著幾人走了過來。

  “田太,還好嗎?我那孫老弟在不在?”一個大嗓門兒遠遠傳來。

  一件條紋T恤,一條雪白的褲子,一絲不亂的發型,一副碧綠色的水晶眼鏡,八十歲的周耀宗永遠一副年輕人的打扮。

  在他身后半步的漂亮女人,陳田星子見過幾面,該是周耀宗京郊別墅的女主人吧。周耀宗沒有介紹,女人乖巧地向陳田星子點頭致意。

  “孫純去香港了,過幾天才能回來。”陳田星子邊回答著周耀宗,邊把一行四人引進她的會客室。

  和周耀宗一同前來的兩個中年男人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年紀略大、身體微微有些發福的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影視制作公司的老板譚進東,另一位身材消瘦、其貌不揚的是大導演洪邁。

  “田太,這兩位都是大藏家,和你旗下的不少畫家都是老朋友。所以一直想和你交個朋友。”周耀宗介紹完兩人,笑呵呵地打著哈哈。

  “我年輕時畫過幾年畫,后來自認為沒有這個天份才另謀職業,可一直是那些有才情的畫家的崇拜者。我從十年前就買飛揚和為民他們幾人的寫實作品,可近兩年卻買不到了。問了他們才知道,原來加盟了田太的畫廊。田太大手筆啊,和一般的畫廊殺雞取卵的經營方式不一樣。”譚進東很健談,一進屋就說著恭維話。

  和美國90年代的情形相仿,國內這兩年出現了一個新的收藏圈,大導演、名演員、制片人成為了新的收藏家。譚進東就是最先進入這個圈子的一個,今年的一場春拍,他和兩個朋友扔出去三千多萬,接受采訪時還說撿了便宜。他提到的云飛揚、尚為民,都是畫廊簽下的當今一線畫家。

  “像云先生、尚先生這樣的寫實派大家,一年的創作量也不會超過四幅,作品少也是很正常的。我的畫廊還有些閑錢,股東們也不急著分紅,所以我想建立起自己的收藏系統,保留一些有潛力的作品。”

  “每個畫家都能保留下他們不同時期的作品,您就可以辦個美術館了,這可是件功德無量的大好事。”

  譚進東的話讓人極為受用,一時間,滿堂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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