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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漢墓的尾聲

  空曠的大廳里彌溫著一種詭譎的氣氛,正中央的地方,一張碩大的桌子上,北京西郊漢墓的墓室主人,就躺在上面。他的上方,幾排冷光源的白熾燈發射出清冷的光芒,總是讓孫純聯想起醫院手術室的情形。

  圍在桌子周圍的,也是幾個穿白大褂的人,就是黑暗中的孫純,外面也罩了一件。

  大廳的一側,被改造成通透的玻璃幕墻。墻外,女主持人季小娜和兩位考古專家,正以大廳為背景,激烈地討論著。

  這是電視臺和考古所妥協的結果。漢墓的棺槨被整體移到這里后,進入到考古發掘最為精細的階段,原以為一兩個星期就能完成的工作,卻整整耗費了三個月。在三棺四槨被一層層被打開后,墓室主人身上多達二十層的服飾讓考古人員又是驚喜,又是苦惱。

  兩千多年的時光,絲綢服裝雖然看上去光亮如新,可實際上已潰爛如泥,如何保存下這珍貴的文物,又不損壞尸體?在姜林淵教授和請來的各方面專家反復討論后,最終決定采取一下笨辦法:用切割的方法,把包裹尸體的服飾切割成三部分,取下后再進行復原。

  此刻,尸體的服飾只象征性地留下最后一層,期待在電視直播中第一次展現尸體的真容。

  大廳內,考古單位只同意孫純一人在消毒后呆在規定的區域里進行報道,兩臺攝像機被固定到墻上,而攝像師只能在室外遙控操作。其他的轉播人員也必須呆在室外,這樣,就有了現在的一幅場景:考古所被迫將一面的墻壁改為玻璃幕墻,電視臺的人除了孫純,都在玻璃墻外進行直播。

  計劃的時間到了,孫純耳機里聽到季小娜交接的聲音:“下面就請孫純報道一下這次漢墓發掘最后的情況。”

  孫純沒有立刻接話,只是向正瞟著他的姜林淵輕輕點了點頭。姜教授定了定神,手中的手術刀輕輕劃下,最后的一層絲織品瞬間被分成三截。

  大廳里鴉雀無聲。孫純刻意制造的就是這樣一個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的緊張氛圍。別人感受不到,可孫純清晰地把握住了姜林淵那明顯激動,甚至有些狂亂的心跳,一直到那三刀劃下之后,那似乎能跳出來的心臟才緩緩恢復了平穩。

  這些日子,孫純忙得一塌胡涂。廈門大學的研究生院九月份就要開學,按他導師的要求,頭一個月的課程需要在學校里完成。另外與霍遠閣商定的時間表,如果與越南方面的談判一切順利,那么金鷗島附近沉船的打撈工作,將從臺風季結束的十一月開始,孫純起碼要在船上呆上一個月。這樣一算,在九月前,節目組要提前錄制出二個月以上的節目。石清當然沒有什么異議,小心翼翼地和另一位主持人季小娜一商量,季小娜答應得格外痛快,只是私下對孫純提出要求:這一段時間要多陪陪她。

  盡管忙得昏天黑地,但孫純還是陪著姜林淵喝了幾次悶酒。棺槨打開后,沒有發現預計中的金縷玉衣,也沒有任何帶有文字的陪葬品。前者還僅僅是惋惜,而后者對于考古學家來說,簡直是災難性的。在這次考古發掘中,心境數次大起大落的姜林淵,終也按耐不住,從繁忙的工作中脫身出來,借酒澆愁,孫純反復引導,終是效果不大。

  最后的一層衣服,本就是為了直播而刻意留下的,考古人員很快就清理完畢。

  這是一具男尸,軀干萎縮得很厲害,姜林淵的聲音有些顫抖:“外形完整,軟組織尚有彈性,手足關節還可以活動,要知道他起碼保存了2100年,這、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孫純對這枯干的尸體沒什么興趣。能保存得這樣好,原因應該是多種的,到底棺槨周邊的那種符陣起沒起到作用?恐怕永遠是個謎了。既然沒有答案,孫純自然不再多想,更何況,尸體上還有更吸引他的東西。

  尸體身上和周邊,散落了大小不一的幾十件玉器。在姜林淵緊張、激動的介紹告一段落后,孫純湊到尸體身邊,接上解釋道:“400多年的兩漢時期,葬玉的使用極為普遍。當時的人們相信,以玉斂尸就會使尸體不腐爛,從而有了再生的可能。真正意義上的葬玉,不是泛指所有的埋葬在墓中的玉器,而是指那些專門為保存尸體而制作的玉器,主要包括玉握、九竅玉、玉衣和玉玲等。”

  孫純的手指向尸體頭部一側的一件小玉器,示意攝像機的鏡頭推得更近一些,“在《周禮正義》一書說:‘天子晗玉以玉,諸侯以璧’。這說明國喪用玉還是有等級的。大家可以看看這件玉蟬,蟬自幼蟲從地下鉆出后,經過蛻殼長為成蟲,最終飛向天空,所以玉蟬就是表達生者祝愿死者的靈魂如蟬蛻而升天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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