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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意外(五)

  雙手攀住上沿、收腹、低頭、發力、雙腿抬起、越過!兩個金屬艙門之間,一片不足六平米的地方,已經坐了霍遠閣和船上的三副,一個叫孫建軍的小伙子。這個金屬房間不高,以孫純一米九的個頭,不得不彎曲點身體,以免碰到屋頂密布的各種管線。

  “孫大哥、霍大哥,您二位還要多進行幾次跨越練習。艙門的直徑只有零點九五米,空手竄來竄去肯定沒問題,如果一旦穿上潛水服,戴上氣瓶,可能就比較困難了。”

  孫純和霍遠閣無聲地點點頭,開始從墻壁上拿下固定好的深潛服,相互幫助著穿好,佩上氣瓶,帶上面鏡,又替對方檢查了一遍,然后緊挨著走到金屬艙門前,重復了一遍剛才空手時的動作。

  這是打撈船的底艙,沒有空調,濕熱密閉的環境像是一間桑拿房,反復做了幾組跨越動作的孫、霍兩人,待脫下潛水服后,已經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汗水很快在腳上積成了一小片水洼。

  他們倆進進出出的這個鐵疙瘩叫潛水鐘,它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十八世紀初,可以說是世界上最早的深潛器材。它可以由母船上的纜繩吊放至深海,然后潛水員穿上深潛服繼續下潛,并通過潛水服與潛水鐘連接的軟管進行呼吸。

  “這臺戴維爾潛水鐘是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潛水鐘,它可以下潛到海底四百米的深處,在這一帶水域應該夠用了。所以我們建議您二位,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盡量不要出鐘繼續下潛。”孫建軍一一介紹了潛水鐘上的設施后,又一次叮囑道。

  清晨,石清剛一走進辦公室就楞住了,主編齊民正陪著臺里紀檢部門的兩人,不咸不淡地說著話。

  “武處,今天怎么有空,到我們這小廟里視察啊?”石清沖著其中一位年紀稍大的男子調侃了一句。對方和她住在同一幢宿舍樓里,在這幾千人的單位中還算熟悉。

  武處長站起來,呵呵地笑了一聲,“就是有事找你啊,現在有沒有空?去我那兒咱們談點事。”

  石清疑惑地看了一眼齊民,對方也是一臉茫然,于是把背包扔到桌上,痛快地說了句:“好。”

  走到電梯旁石清才注意到,另一個紀檢部門的人并沒有跟來,她也沒往心里去,跟著武處長到了樓下。

  和其它的辦公室不同,紀檢部門的房子只有房號,而沒有標示性的牌子,“我這也算是被找來談話了吧?會不會對我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石清覺得有一點好笑,但更多的是忐忑。

  武處長推開門,里面的兩個中年人一齊回過頭來,但并沒有起身。武處長關上門才一臉嚴肅地向石清介紹說:“石清,這兩位同志是檢查院的,要向你了解些情況,希望你能據實回答。”說罷,向另外兩人點點頭,就要轉身離去。

  “武處長,你也一塊聽聽,我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你的協助。”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叫住了他,然后請石清坐在他們對面的一把椅子上。

  石清機械地坐在硬木椅上,整個人都開始發蒙了。這幾年,也曾有檢查院的人上門調查過,甚至把被調查者當場帶走,可對方都是影視文藝部門的領導或導演,她一個專題節目的制片人,一年的經費不過幾百萬,如何會驚動這些人呢?這兩年不時有網民發貼子,說節目中的某某古董被估價高了,是專家或節目工作人員在從中漁利。但這些都是無稽之談,石清從沒把這當回事,臺里也沒人向她調查過。

  “你的丈夫叫李虹吧?”對方沒有給她更多胡亂猜測的時間,直截了當地問道。

  石清木然地點頭,懸著的心剛一放下,旋即又被提起,“他怎么啦?”石清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

  “你上一次見他是什么時候?”提問的一直是對方戴眼鏡的一位,他沒有回答石清的問題,又一次問道。

  “上一次……?”石清低下頭思索了片刻,才慢慢說道:“我是差不多兩年前從家里搬出來的,不久后見了一面,后來就再沒見過他。”

  “為什么搬出來住?我們和李虹的同事了解,李虹常在他們面前夸你。

  石清嘴角咧動了一下,似哭似笑,難以形容,只是她低著頭,屋里的三個男人看不見她的表情。

  “我們感情不合,住在一起雙方都難受,我就搬出來了。不提出離婚,是他覺得會影響他的仕途,我也沒再想嫁什么人,就這么拖下來了。”石清不想對方盯住這個問題不放,索性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那你們還有聯系嗎?最后一次聯系是什么時候?什么方式?”

  石清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像一個被卡住的齒輪,怎么也轉動不起來,對方的問題越具體,她就越發什么也想不起來。

  “要不要我提醒一下你?老實告訴你,我們是掌握了大量情況才來和你談的。”“眼鏡”的嗓門兒一下提高了。

  石清猛地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正視著對方。她已經意識到什么,對于名存實亡的丈夫,她不想隱瞞什么,也確實沒有什么好隱瞞的,可對方咄咄逼人的氣勢激怒了她,她也不客氣地回答道:“既然你們作了調查,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清者自清,對于李虹這幾年的情況,我幾乎毫無所知。如果我的行為觸犯了法律,就請你們依照法律來制裁我!當然,我也會請律師來保護我的合法權益。”

  坐在一旁始終沒有說話的男子制止住又要開口的同伴,溫和地說:“石清同志,我們主動來你的單位,在武處長的陪同下向你了解情況,已經很說明了我們的態度。李虹已經嚴重觸犯了法律,我們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把一些事情調查清楚。關于剛才的問題,請你再認真回憶一下。”

  果然是他出事了!石清的心忽忽悠悠地飄蕩,可這時沒有她詢問的權力,只能拿出手機,翻動著上面的記事薄,憑借著一天一天的簡單記錄,回想了好幾分鐘后才遲疑著說:“應該是上個月,我正在演播室里錄節目,李虹打了個電話,像是喝了酒,顛三倒四的,我說正在錄像就掛了。他馬上又打過來,我就關機了……另外一次就是春節,我出國旅游沒帶這部電話,回來才看到他的短信,就是過年好一類的話。”

  她又想了想,口氣堅決地補充了一句:“今年就這兩次聯系,我應該不會記錯。”

  “你搬出來的這兩年,李虹給沒給過你什么東西?”戴眼鏡的不再說話,溫和的中年男人繼續慢條斯理地問道。

  石清覺得自己的頭快要爆炸開來,她痛苦地捂住腦袋,“我的腦子很亂,你們能不能提示一下?”

  “銀行卡!給沒給過你一張銀行卡?”又是“眼鏡”迫不急待地問道。

  記憶的閘門終于打開,有限的幾次見面時的情景,一一閃現過石清的腦海,那是她剛搬出來不久,男人約她在茶樓見面,他懊悔地請求她的原諒,在她無聲地拒絕后,留下一張銀行卡走了。

  “是,我想起來了。就是兩年前,夏天吧?他約我見面時留給我一張銀行卡,我是在他走了才發現的。后來打電話要還他,他說是過去我們一起積攢下的,分給我一半。我始終沒動過,也沒查上面有多少錢。卡現在就在我家里。”

  “眼鏡”啪地打開面前的卷宗,“卡是2002年8月2號辦的,當時存入了十萬元;2003年8月6號,又存入一百萬元;今年5月8號,再次存入三百萬元……”

  石清的腦子里“嗡”地一聲,什么也聽不見了,她清楚,這個男人把她害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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