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衛家幾位小姐像往常一樣去給朱太夫人請安。
老太太心里高興,早早的就起來了,背著手在階前看花,是一樹晚海棠,紅紅白白的,開得很是艷麗。
見孫女們來請安便招手說道:“五丫頭快過來,我一早叫如意去后花園里掐了許多的花,你選幾朵戴上。”
衛宜寧淺笑著走上前去,只見黑漆描金的葵口盤里擺放著許多鮮花,昭邑人喜歡戴鮮花,無論貴賤女子,便是山野村婦鬢邊也常佩野花。
她拈起了一朵茉莉花球,輕輕戴在了鬢邊。
“難看死了,簡直像戴孝一樣!”衛宜宛因為朱太夫人單單叫了衛宜寧過去就已經很是不忿了,忍不住尖酸地口出惡言,只是不敢高聲。
其實衛宜寧稠密光滑的鬢發戴上茉莉花球越顯得發色鴉青肌膚白膩,那茉莉花球小小巧巧的,因為有綠色的花萼陪襯,顯得格外清純姣美,絲毫也不喪氣。
衛宜宛又妒又恨,她做夢都想有一頭柔軟油亮的青絲,可偏偏沒有。
更可恨的是她一直向往的烏發竟然長在她最討厭的衛宜寧頭上,這當然讓她意難平。
“五丫頭,你可想清楚要什么賞賜了嗎?”朱太夫人笑瞇瞇的問。
“祖母既然說了要賞賜,宜寧卻之不恭,”衛宜寧也笑著說:“我想跟祖母討一塊上好的緞子,不知可使得?”
“這有什么?一會兒叫如意帶你到后頭去開箱子,隨便選!”朱太夫人說道:“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
語氣親昵慈愛,惹得衛宜宛等人嫉妒心更熾,恨不得天降霹雷,把衛宜寧劈成齏粉。
朱太夫人性情嚴苛,對待衛宜宓、衛宜宛等孫女從未如此隨和親近,如今衛宜寧回府還沒到半個月的時間,居然能哄得朱太夫人對她另眼相看,難免讓其他人將其視為眼中釘。
衛宜寧攙著朱太夫人進了屋,衛宜宓等人也隨后跟著,幾個人坐下之后閑話了片刻,便都準備起身離開,因為還要去包氏那邊吃早飯。
朱太夫人便說道:“你們幾個都回去吧!留五丫頭在這兒陪我一起吃早飯,有人陪著吃的更香甜。”
別人還好,衛宜宛實在是忍不住了,語氣不悅的說道:“祖母也太偏心了些,難不成就她一個人是您的孫女兒?”
衛宜宓趕緊伸手扯她的袖子,叫她不要胡說。
朱太夫人淡淡的說道:“我老婆子這里也沒什么好吃的,早飯也不多,頂多夠兩個人吃,難道留下你們來喝西北風嗎?”
衛宜宓趕緊上前說:“祖母千萬別動氣,別跟四丫頭一般見識。她不過是要爭個寵,小孩兒家的心性。”
朱太夫人當然不高興,沉聲說道:“姊妹和睦,方才顯得出大家小姐的樣子,為著一頓飯又跳又叫的,成什么體統?!”
衛宜宓和那對孿生女趕緊簇擁著衛宜宛離開了。
衛宜寧在朱太夫人這邊用了早飯,又隨著如意去挑選緞子。
朱太夫人年邁之人精神短少,加上起得有些早,故而吃過早飯之后困倦上來,就歪在睡榻上盹著了。
衛宜寧悄悄對如意說道:“如意姐姐,我先回去了,祖母要是醒來找我,再派人去叫我。”
如意笑著說:“老太太這會兒睡著了,午時只怕是不睡了,這么一顛倒,少不得要嚷骨頭酸痛。前兒還說五姑娘推拿得好,今天多半還得你來給按按。”
“這個好說,祖母若不格外叫我,我后晌便過來。”衛宜寧說著去了。
衛宜宛發了一路牢騷,氣的連早飯也沒吃,回自己的房里繼續生氣去了。
她本來就比其他幾個人任性,以前朱太夫人對她們一貫冷淡,衛宜宛也早就習慣了。
可凡事就怕比較,如今她見朱太夫人格外偏疼衛宜寧,總覺得自己咽不下這口氣去。
包氏一早吃過了飯,又處理了幾件家事,才得空來到衛宜宛的房里。
只見一只五屜識紋描金的妝奩盒躺在地上,首飾、花粉灑的到處都是,還有幾塊茶盞碎片,幾個丫鬟嚇得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
知女莫若母,包氏當然清楚自己這個小女兒秉性乖張脾氣刁鉆,因此也不責問這些丫鬟,揮揮手讓她們都下去了。
衛宜宛坐在牡丹花繡墩上,氣猶未平。尖尖的下頦還掛著幾滴淚珠,顯然是哭過了。
“你又是鬧什么?還有哪些不知足的?”包氏走上去給她擦眼淚,話說的雖然硬,手上的動作卻輕柔。
“娘,你不知道!那個衛宜寧實在是太囂張了!”衛宜宛的眼淚又不花錢似的淌了下來:“她算什么愛物兒!不過是一條會搖尾巴的哈巴狗!”
“以后別再說這種話,小心讓別人聽了去!”包氏撂下臉來,狠著心訓斥女兒:“再過些天你小姑姑他們全家就要進京了,你千萬把你這脾氣收一收,別叫人說你小家子氣。”
“小姑姑他們來了又怎樣?”衛宜宛氣哼哼的說:“難不成人人都要寵著她嗎?!”
“你就是糊涂!我叫你收斂些性子是為了你好,跟別人有什么關系?”包氏不省心的皺著眉頭說:“你已經十四歲了,不是小孩子了。雖說女子都是到了及笄的年份才開始談婚論嫁,可像咱們這樣的人家性情端莊才是第一位的。”
包氏現在顧不上理會這些小孩子們互相搬的閑話,她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考慮。
她自己所生的三個孩子,在婚姻大事上最讓她憂心的就是小女兒。
衛宜宓小時曾經訂過一門娃娃親,后來隨著衛宗鏞襲了爵位,包氏便覺得那家和自己家門不當戶不對,幾年前就軟硬兼施的退了親。
雖然說衛宜宓今年已經十六歲了,但包氏卻不怎么擔心她的婚事,重點只在于要選一門高貴到人人羨慕的婚事。這個包氏心中已經有了幾個人選,只是還沒有最后敲定。
衛宜宛就不同了,她身體孱弱,外貌上也不盡如人意,包氏又不想自己的女兒下嫁,所以小女兒的婚事才是最讓她撓頭的。
恰好此時聽說邵天資一家即將回京,包氏便打起了邵家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