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晚風中透出寒意。
孫茗茗和三皇子又在太液池畔“偶遇”了。
雖然已是日暮,但孫茗茗打扮得十分精心。
羅髻高綰,滿頭珠翠。臉上擦的香粉是大秦產的“婆娑香”,又香又白又潤澤。
唇上點的胭脂是用上好的朱砂配著玫瑰花露外加十幾種上等材料幾十道工序制出來的“絳唇仙子”。
穿著一身云錦裙襖,雖然是素面的,但那料子極好,就算只有微光的襯托,也照樣泛著春水一樣的光澤。
因為天氣涼,外面又披了一件蜀錦的披風,豆沙色溫和端莊,很能襯托人的氣色。
三皇子今日穿著一件寶藍摹本緞夾袍,金冠束發,面目英挺,帶著幾分冷峻。
不過這幾分冷峻在見到孫茗茗之后立刻化作了溫煦暖陽,他的笑容很淡,但孫茗茗卻覺得恰如其分的好。
她的出身讓她沒來由地覺得,尊貴的人就該有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但又不是刻意裝出來的做作,而是在舉手投足之間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清高。
“最近天氣這么冷,你怎么還出來散步?”三皇子率先開了腔:“我總覺得你們這些女孩子纖瘦嬌弱,是經不起一點兒寒冷的。”
“我因讀了幾首李義山的詩,見他里面寫秋景秋色,不由得傷懷,所以出來走走,看看殘荷霜菊,怕的是過些日子便見不到了。”孫茗茗總是喜歡在外人面前做出愛讀書的樣子來。
“是啊,誰想今年秋天冷的這樣早。”三皇子也忍不住慨嘆,把手中的那把折扇開了復合,合了復開,忽然失笑道:“這把扇子是我七月里親自畫了扇面又題了詩的,因為多承你幫助,想要送給你做個紀念。誰想耽擱到這時候,再送也不合時宜了。”
“不!”孫茗茗聽說這扇子是三皇子要送她的,急忙開口,但馬上又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太焦急了,便緩了緩,斟詞酌句地說道:“我幫的些許小忙實在不值一提,怎敢承望您一個謝字?不過說到禮物,最重的便是心意二字,哪有什么合不合時宜的說法呢。”
“如此,你不嫌棄就好,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說句不見外的話,旁人就是想要,我還未必給呢。”三皇子嘴角含笑地走上前,把手中的折扇遞了過來。
孫茗茗伸出手去接,三皇子的手似有意若無意地在她的手指尖上拂過,惹得孫茗茗芳心亂顫,低了頭不敢看三皇子的臉。
“我,我也有一樣東西要送給三皇子,”孫茗茗從袖子里拿出一卷薄薄的集子來遞給三皇子:“我之前聽說你喜歡顏公的書法,恰好家父藏有一本,上次回去我便取了來。”
“君子不奪人所愛,這本是令尊的藏品,我又怎能占有呢?不過借閱一段日子還是可以的,過些天我再還給你,但絕不能私留下就是。”三皇子說著接過來,又向孫茗茗施了一禮,說道:“多謝孫姑娘,你真可以稱得上是我的知己了。”
孫茗茗一聽三皇子竟把她引為知己,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臉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飾不住,不過她也懂得點到為止的道理,斂衽向三皇子行了一禮,柔聲說道:“我出來已有些時候,可該回去了。也請您多多保重,言不及義,就此暫別。”
“你……”三皇子伸出手立刻又縮了回去,語氣中似有不舍之意:“那你要小心一些,天暗了路不好走。”
孫茗茗手里握著三皇子送她的折扇,一路都在偷笑。
回到住處后伺候她的丫鬟宮女都迎上來伺候,因為孫茗茗離開前特意說過自己一個人出去轉轉就回來,所以宮女和丫鬟們也并沒有出去找她。
和她在一起的白雯走上來,有些好奇的問道:“你這番出去是撞了喜神不成?怎么滿面喜色的,可是有什么好事跟我說一說。”
“哪有什么好事,不過是想起幾句詩來正應景而已,”孫茗茗當然不會跟白雯說實話,在進院子之前她早已把折扇藏好了,笑著對白雯說:“還說呢,令尊才升了京兆尹,你才是鴻運當頭的那個人吧?”
白雯的父親前些日子補了之前胡聰的位子,京兆尹雖算不得高官重臣,但這職位也很是不錯了,對于白雯家來說的確是一宗大喜事。
況且白雯又是一個極容易知足的人。
一旁的宮女們已經把晚膳端了上來,慶華公主因為天氣突變又病倒了,一日三餐也不同她們一起吃。
宮里的規矩主子在吃飯的時候,身旁只留一兩個大宮女伺候,其余的人都退出去。
如今孫茗茗和白雯吃飯也只是她們身邊的一個大丫環在陪著。
吃過飯后,白雯得了個空子,悄悄地問孫茗茗道:“有件事我這些日子就想跟你商議一下。”
“什么事你說吧。”孫茗茗拿起帕子輕輕擦了擦嘴角。
別看白雯她爹如今做了京兆尹,孫茗茗卻并不把她太放在心上,因為她現在巴結上了徐家,又和三皇子曖昧不清,覺得自己終究會飛上枝頭當鳳凰,到時候比白家高出好幾等。
“我是想著咱們要不要也去看看劉才人,”白雯小聲的問:“我可聽說那邊的衛宜寧和韋蘭琪她們已經去過好幾次了。”
白雯有此顧慮也是應該的,畢竟她們是慶華公主的伴讀,哪怕是做樣子給別人看,也好過被人說太冷情。
“那就叫丫鬟們隔幾天去送些東西去好了。”孫茗茗財大氣粗,并不吝嗇施舍:“如今天氣這么冷,幽蘭宮不見天日,劉才人又神志不清,有什么可看的。”
孫茗茗才不愿意去惹晦氣,那地方和冷宮有什么區別?
“可是……”白雯還想再說什么?但見孫茗茗語氣堅決也就打住了。
她也知道孫茗茗如今和徐知惜走得很近,雖然名義上是慶華公主的伴讀,但半個身子已然探到那邊去了。
孫茗茗也看透了,以慶華公主的性子,絕不可能幫自己什么忙。只要自己不得罪她就夠了,也犯不上多討好,有那個時間精力不如多在徐家人身上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