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永晝,今年的夏天依舊干旱,很少有雨。
永河的水面下降了三尺,很多地方的井水都干了。
坊間傳聞今年又是個大災年,因此米價漲得越發厲害,同時涌入京城的饑民也更多了。
剛到辰時,太陽就已經很毒辣了。街道兩旁的柳枝有氣無力的低垂著,蟬鳴聲一浪高過一浪,叫的人心煩。
一輛青綢馬車緩緩停到邵府門前,趕車的人停下車,拿出拜帖送到邵府守門家丁的手里。
看門的家丁見拜帖的封皮上寫著“平州刺史劉某夫人”字樣,連忙對趕車的人說:“原來是刺史夫人駕到,且稍等,我這就進去回稟。”
各府里守門的人消息往往是最靈通的,邵家守門的家丁早就聽說平州刺史劉煥甚有政績,上個月皇上特地召他入京,大約是要委以重任。
看來劉煥已經攜家眷進了京,這不,他家的夫人已經來拜訪了。
既然是內眷來拜訪,那么自然要報知兩位夫人。
此時黃氏和衛阿鸞正陪著邵家老太太話家常,剛說到黃玉集和白雯的婚事。
黃玉集是黃氏的娘家侄兒,雖不是親的,但平時走動的也挺勤,黃玉集之所以能到宮里去任侍衛,還是黃氏的意思,他因此很是感激。
“原來定好六月十二的日子,可是因為國孝,只能往后推一年了。”黃氏說道:“反正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晚一年便晚一年吧。”
“可是呢,明年也不晚。”衛阿鸞說道:“只是他家老太太的身子骨不好,頂好能撐得過明年去。”
正說著丫鬟拿了拜帖進來,皇室拿過來一看,有些奇怪說道:“這劉煥和咱們并不相熟,怎么他們剛進了京就來咱們府里拜謁呢?”
“我聽二老爺說皇上有意讓這劉煥進御史臺,”衛阿鸞說:“若這是真的,他們更應該避嫌才是。”
自古以來御史都是監察百官的,他們的身份特殊又尷尬,很少有官員喜歡和他們來往過于親密。御史們也自動避嫌,平日里大多不與其他的官員往來。
“不管怎么說,人家既然來了,咱們總不能不見就是了。”黃氏說著收了拜帖,叫丫鬟將劉煥的夫人請進來。
“目前你這會兒想必也累了,歇一歇吧!我們到前面就會客。”衛阿鸞站起身說。
“也好,我這把年紀就不見生人了。”邵老太太點頭說道:“你們說話的時候留神些,貿貿然的,也不知道對方存的是什么心思。”
“母親你就放心吧。”黃氏笑著安撫婆婆:“我和阿鸞兩個人加起來也快一百歲了,這點小場面還應付的來。”
說的邵老太太也笑了:“是啊,你們兩個都是當了奶奶的人了,我可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人老了愛嘮叨。”
皇黃氏和衛阿鸞從邵老太太的屋里出來,到前面的品源堂迎接客人。
一面叫請劉夫人進來,一面讓下人準備好茶水點心。
妯娌倆到門口迎接,衛阿鸞隨口道:“這劉煥的年紀應該和大老爺差不多吧?”
“他們年紀應該相差無幾,不過這劉煥一直都在外做官,且他是寒門出身,一向和咱們沒有什么往來。”黃氏答道。
說話的工夫就見丫鬟領著幾個人走了進來,邵府的兩個丫鬟在前面引路,后面有三四個仆婦簇擁著一位身著天水碧香云紗的婦人。
雖然隔得有些遠,看不清面目。但看身材和姿態,就可以判定這女子的年紀不大。
“劉煥的夫人居然這般年輕,”衛阿鸞很是詫異:“別不是如夫人吧?”
“咱們同劉煥本就不熟,于他家中的情況更是一無所知。”黃氏道:“等一會兒見了面略略盤問幾句也就知道了。”
劉夫人身姿輕盈,步履翩躚。她的頭微微低著,看上去很是溫柔知禮。和黃氏衛阿鸞隔著有十幾步的距離,才慢慢的將頭抬起來。
“兩位嫂嫂,別來無恙啊?經年未見,很是想念,所以我就不請自來了。”她的聲音有些低沉,不過語速很慢,讓人覺得異常的溫柔。
黃氏和衛阿鸞看清她的面容后都有些錯愕,雖然眼前人的模樣和她們印象中的稍稍有了變化,但清秀的眉眼和下頜的那點胭脂記還是很熟悉。
“這不是……銀姝妹妹嗎?”黃氏率先開了口。
“嫂嫂還記得我,也不枉我一直惦念著你們了。”劉夫人笑得溫婉無害。
衛阿鸞卻覺得有些尷尬,略有些勉強的賠笑道:“我還以為劉夫人是哪一位呢?沒想到竟然是妹妹,快請進吧。”
這呂銀姝本是邵家姑太太的繼女,當初衛阿鸞他們剛剛從梅州回到京城,邵家的姑太太就迫不及待的想把呂銀姝塞給邵天資做妾。
后來被邵家人擋了回去,因為當時衛宜寧在場,幫著衛阿鸞說了幾句話,呂銀姝因此對她懷恨在心。
后來設計想要害衛宜寧,沒想到被衛宜寧識破了她的陰謀,并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利用端敏郡主狠狠地懲治了呂銀姝,呂銀姝因此不能在京城待下去,只得回了平洲老家。
她到了平洲以后,想辦法接近了刺史劉煥,并做了他的如夫人。
因為呂銀姝很有手腕,沒過多久就把劉煥收拾的服服帖帖。去年劉煥的嫡妻染病去世,呂銀姝又恰好生了個兒子,劉煥因此就把她扶正了。
這些事邵家人一概不清楚,只知道幾個月前邵家姑太太去世呂銀姝并沒有回來奔喪。
因為之前的事兩家人鬧得有些不愉快,對于呂銀姝更是諱莫如深,因此就算她沒有回來奔喪邵家人也不好多問。
如今的呂銀姝和之前相比顯得更加穩重雍容,儼然是夫人的做派了。
邵家人一向都是最和氣的,雖然心里覺得有些尷尬,但呂銀姝既然主動上門來拜訪,她們自然要以禮相待。
“妹妹幾時進的京?可都安頓好了?”黃氏一邊親自捧茶一邊親切的問。
“多謝嫂嫂惦記著,是前日進的京,”呂銀姝雙手接過茶杯含笑答道:“收拾了兩天才勉強容出身來。”